许不言急了，她挡在林玄面前，“你凭什么打，我同学！”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议论声很大。

    许不言积攒了多年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我妈妈活着的时候，你想扔掉我，我妈妈病，重的时候，你就把苏阿姨带回家了！”

    “你是我爸爸啊，可你真正正眼看，过我几回啊！”

    “你现在还想，打我同学，有你这样的爸爸吗，啊？”

    许铭被许不言的吼声震了一下，周围人的议论声钻入他的耳朵。

    “老婆没死就把小三带回家了，渣男啊！”

    “不管孩子还要打孩子，是不是家暴啊，小妹妹，用不用我们帮你报警啊！”

    “是不是在拍视频啊，演短剧呢？”

    “不像，看起来像是真的在打孩子，不过我们可以拍，传网上万一火了呢。”

    许铭的脸一阵阵燥红，指着那些拿着手机的人，“不准拍，谁让你们拍了！”

    许铭转过头，怒瞪着许不言，“如果不是你不听话，我能打他吗？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伶牙俐齿，指责起你爸爸来了啊？我是你爸，我能害你吗？快跟我回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你一个高中生，眼看着就要高考了，好好的家不回，像什么样子！”

    许不言觉得很神奇，放在两个月之前，许铭如果跟她说这么长一段话，她都会很开心，因为她爸爸终于注意到了她了，知道关心她了。

    可现在，只有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

    他关心的不是她，而是她没有听话，没有乖乖回家，让他没了面子。

    他的动手表面是强势的，暴怒的，其实是害怕她脱离“父亲”这个角色的掌控，他内心很虚弱，不容一点本该被规训好的女儿的一丁点反抗。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体会到，为什么许铭带着苏晴回家的时候，妈妈没有哭。

    她看透了这个男人本质上的懦弱，他嘴上说着因为奶奶想要一个“大孙子”，其实是自己根本不敢跳出上一辈给他的枷锁，他选择了自己跳进去，献祭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林玄在许不言身后护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眼睛哭肿了，都不漂亮了。”

    许不言瞪他，瞪着瞪着，就不哭了，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嗝。

    林玄偏过头，没忍住，乐了。

    虽然时机不对，可是就是想笑。

    许铭阻止不了旁观人的拍摄，动手有可能打不过许不言身边那个男同学，他不想在大众面前丢人，气呼呼地丢下一句，“你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许不言望着他气急败坏的身影，失望地叹了口气，“他都没，问一句，我最近，过的好不好。”

    虽然已经无数次对许铭失望了，可她心里那个曾经兴高采烈追上爸爸的小人，还是期待过，她的爸爸能回头抱抱她。

    他又一次丢下自己走了。

    林玄把她带进一个咖啡店里，给她点了一杯热可可。

    “哭出来好多了吗？”

    许不言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很，丑吗？”

    林玄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自己看。”

    许不言看到屏幕上，自己鼻头红红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一样，的确不怎么好看。

    许不言蔫答答地盖住手机，捧着热可可喝了喝了一口。

    林玄弹了下她的红鼻头，“你刚刚好勇敢哦。”

    许不言哼哼一声。

    林玄：“还从没有女孩子挡在我前面保护我呢。”

    许不言手指动了下，抬眼看他，心里有点得意，“我是第，一个吗？”

    林玄认真点头，“你是第一名。”

    许不言努力压了下嘴角，没成功，眼睛弯了弯，“那我可真厉害。”

    林玄：“你最厉害了，你爸爸都被你骂得一愣一愣的，你把他骂跑啦。”

    许不言垂眼，“我没想骂，他的，他要打你，我怕他真打到你。”

    林玄浑不在意，“他又打不过我，可那是你爸，我也不能真和他动手，万一打坏了，他回头报复在你身上，咱们岂不是吃亏了。”

    许不言抿嘴，心里像被羽毛轻轻刷了一下，林玄说咱们，嘿嘿。

    “他对你一直都这么凶吗？”

    许不言摇头，关于她的家庭，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让林玄看到，在林家别墅秦柔问起来的时候，她就很慌乱。

    可是今天这出意外，她不得不跟林玄揭开她内心深处不愿意提起的伤疤。

    “他，其实，不怎么在意我。”

    是的，比起许铭的暴怒，她经常被许铭忽视，她妈妈活着的时候，他厌弃她，她妈妈去世了，许熠熠出生，他就更不会在意她了。

    许不言之允许自己难过了一小会儿，“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妈妈说过，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就好啦，不用在意那些不喜欢你的人。”

    “我从家里搬出来那天，就想通了，他不，爱我就不爱我好了，自然会，有很多人爱我的。”

    加上今天这一出，她彻底想通了，她不会再把无用的期待放在许铭身上了。

    林玄伸手，握着她的杯子，把她的手包裹住，“嗯，他不重要，不要难过。”

    许不言一怔，望着他墨绿色的眼眸，耳尖悄悄热了起来。

    林玄真的好温柔啊，她在心里默默想。

    林玄觉得许不言最近讲话有很大进步，基本上听不太出来结巴的痕迹了，“你那个矫正疗程效果是不是还不错？”

    许不言点点头，“朱医生说，心理因素占了，很大的原因，我最近想通了许多事情。”

    “嗯？”

    “比如，不会再拿无法改变的事情惩罚自己。”

    就像妈妈的过世和许金条的离开，她很难过，可也学着不再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自己了。

    她抬头看着林玄的侧脸，想起是眼前这个人带给了自己最初的勇气。

    林玄偏过头，也看着她，无声问：怎么了？

    许不言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对往事的不追的洒脱和对林玄出现的庆幸。

    林玄被她张扬的笑容迷了眼，他发现自己细心浇灌的少女，终于长成了自己希望的模样，她理应是明媚的，恣意的，而不是一味隐忍的，羞怯的。

    两个人从咖啡厅里出来，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街道上，少年和少女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空气中的热意还未消散，夏天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