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施恩惠善有善报

    另一边,王熙凤带着平儿并未走远。

    准确来说,她俩就在门口的秋千上坐了。

    平儿自然地走到王熙凤身后,问她:

    “小姐从前喜欢这个?可是栖风苑里怎么不叫人也搭一个?”

    “小时候喜欢过,后来和大堂哥争执,一时生气,砸了,之后再没坐过了。”

    这也是王熙凤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小时候的事了。

    当时她和大堂哥,也就是杨氏的嫡长子,王其珦争论女子是否也可以读书练武。

    因为当时的王其珦已经在外头念书了,学了些男尊女卑,男女大防,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东西,回来见了她们姊妹几个和弟弟一起没大没小的混闹,便开口教训了他们几句。

    几个兄弟姊妹都不敢开口驳他,便齐齐低头听训,偏偏王熙凤就是不服,站出来同他理论。

    原主记忆里已经不记得当时两个小孩子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王其珦最后问她:

    “女子读书,顶多相夫教子,管家算账,可能入朝为官?可能光耀门楣?”

    王熙凤答不出来,小小的孩子只觉得满心满腹的委屈,便随手抄起一旁练武的木剑,将才搭好不久的秋千砍断泄愤。

    “小姐?”

    平儿看自家小姐脸上忽然又露出这样似乎看着很远地方的神色,莫名便觉得有些担忧,忙开口打断她的思绪,随口笑问道,

    “不知道方才小姐走之前,和瑗姑娘说了什么?

    看她神色,似有所悟,想来之前便是有什么烦难,此时已有法可解开了?”

    “哪有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婶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硬刚没结果的,所以我让她发挥她的长处。”

    王熙凤轻笑,对上她疑惑的眼睛,补充道,

    “发挥特长,先撒娇,再说话,事半功倍。”

    平儿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不过细一想来,这几个字说来简单,怕也不好实施,尤其是瑗姑娘这个性子。

    虽来王家不久,平儿却也很听说了许多这位四姑娘的事迹。

    要她撒娇容易,要她冷静下来,再像自家小姐这样清晰地给人一层层说出道理来,让人心甘情愿地听她的意思,说服的对象还是杨氏这样极有手腕的管家太太,怕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不怕,这件事还不急。沈嬷嬷那边怎么说?”

    王熙凤说着,看了眼四周,略压低了嗓音,

    “还有她那小孙子,可都好了?”

    沈嬷嬷这次也算是功臣了,她困在贾府,平儿那时也被人盯着,幸而她一早有所准备,当晚便急中生智,暗中授意沈嬷嬷帮自己传信,这才有了杨氏赶去贾府替自己撑腰的结果,否则她恐怕到现在还待在贾府出不来。

    “小姐放心,沈嬷嬷感激不尽,还说等小姐方便了,要带着孙子一起来给小姐磕头呢。”

    平儿也有些唏嘘。

    本来王熙凤让她按着账本上的名单去了解个人家中情况,性格脾性,她还只当是为了之后管家更加趁手,不想却是用在了这一处。

    这说来也是机缘巧合。

    往日里,在王熙凤院子里几十个下人仆妇当中,沈嬷嬷并不起眼,若是放在平时,只怕也是无人注意。

    偏巧那几日王熙凤正在复盘府内人员信息,也就刚好察觉到了她神色不对。

    因着她也不是王熙凤的陪嫁,也不属于贾府内哪位主子的奶嬷嬷这种非常得力有脸面的,因此沈嬷嬷少在王熙凤面前出现,连眼熟都算不上。

    但既然察觉到了不对,王熙凤便不能忽略。

    因此很快的,便让平儿调查出她的背景,查出她虽能力不拔尖,却也算得身家清白,为人忠厚,再一打听,才知道她家里原来竟出了事。

    “这么说来,她也是个苦命的。”

    当时还在贾府的王熙凤听完,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平儿没有说话,也是面露不忍。

    原来这沈嬷嬷虽然早早没了男人,家里却还有个小孙子,因为儿子也在当兵后一去没了音讯,因此往日里一直是和儿媳、孙子,三个人相依为命。

    作为贾府里从小儿买来的奴才,她虽然没什么见识,却还知道读书上进,因此和儿媳两个虽然不算宽裕,却还是把小孙子送去了私塾读书。

    那孩子也还算争气,不到十岁的年纪,却是十分懂事孝顺,从未让她费心过。

    只是偏巧这一日却不知为什么,竟和人口角争执到打闹的地步,等沈嬷嬷知道时,那孩子已经叫对方的家人抓去了家中,说这孩子持械行凶,要抓去大狱。

    沈嬷嬷带着儿媳赶紧去找了对方,谁知道那户人家却是十分凶横,一开口就索要三百两,不然就要送官。

    沈嬷嬷一生不容易,男人早死,儿子也下落不明,一家子每个男人做顶梁柱,本就艰难。

    若是她能仗着贾府的势,或许也不至如此,可王熙凤院里能干人太多,她在里头又是个从不起眼的,地位也就比一般的洒扫嬷嬷略强些罢了,一遇到这样的事,可不就慌了。

    至于她这儿媳,也是个软弱性子,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儿子叫人抓了去,连面也没见着,当晚一回来就气病了。

    沈嬷嬷又担心儿媳孤身病在家里,又忧心小孙子当真被人送去大牢,听说对方和官府里可都有人的。

    她虽然薄有存款,到底拿不出这么多,更不敢让府里知道,怕丢了差事,更还不上银子了。

    王熙凤听了,忍不住想起原著里,王熙凤庙里收钱,插手张金哥诉讼官司的事来。

    想那老尼姑不过就中传个话,原主便收了好几百两的银子,插手干预,毁人姻缘,枉送人命。

    虽然书中写此事,重点在王熙凤这样包揽诉讼,昧人钱财,可这沈嬷嬷若是能有那老尼姑一半无耻,恐怕也不至于开不了这个口。

    难道她不知道王熙凤能帮她?

    不过是因着她开不了这个口罢了。

    “算了,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她怎么没和我说呢?”王熙凤皱眉,感叹完沈嬷嬷不易后,也有些疑惑。

    “她不主动跟奶奶张口,想必不是不信奶奶的能力,而是怕自己没什么好处,能孝敬给奶奶。”平儿解释道。

    虽然和沈嬷嬷接触不多,可下人求主子办事的规矩,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总是要孝敬点什么的,才好张口。

    这沈嬷嬷家里就只有老弱妇孺这三口,哪里进得了什么好东西给自家奶奶。

    “也是,她一个无钱无势的下人,能给我什么好处?

    定是怕我不帮忙,她倒是落个没脸。”

    王熙凤了然,想了想,便让平儿拿了嫁妆里的两个金项圈去当了,只以平儿自己的名义,将那银子送去给沈嬷嬷,免得她多想。

    倒不是她做好事不留名,实在是不想插手太多。

    对方既能拘了沈嬷嬷小孙子,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暗中借钱让沈嬷嬷私了就最好,既能护住她那小孙子,也不至于暴露自己。

    虽然不怕事,但王熙凤现下还是想安心调养身子,并不想搀和太多外头的事。

    当然,那时的王熙凤还没想到,很快的,她安心调养的计划就落了空,却是沈嬷嬷这个她并没寄希望太多的下人主动请命,帮了她这样一个大忙。

    如果不是沈嬷嬷,那她要送信到王家,只怕就要多费些周折,另外买通其他下人,虽然也可以成事,暴露风险却大得多。

    秋千渐渐停下。

    看着王熙凤再次陷入沉默,平儿只以为她还在担心沈嬷嬷祖孙,便又笑道:

    “小姐放心,前天沈嬷嬷才刚来过,说是小姐给的药材极好,她那小孙子如今已经可以安枕,夜里也再不会惊得说梦话了。

    我怕她来得多了,惹人注目,让她三日才来一回,就混在说书的女先生里头跟进来,人不知鬼不觉,定然不会出问题。”

    王熙凤点头。

    有平儿安排,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况且她给的药材,都是空间里的珍品。

    根据沈嬷嬷所说,她那小孙子大约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遭人虐打,还好对方虽然下手蛮横,多少还算有点顾忌,想来也是图钱罢了,并不打算真的弄出人命大事,因此收了银子后就将人全须全尾地还了回来。

    “她这小孙子以后怕是不好再回那私塾念书了。”

    王熙凤有些无奈。

    她现在不想出面,那沈嬷嬷这小孙子日后念书就是个问题,就算打闹对方和私塾都不追究,这孩子自己心里恐怕也难过得去,看他回去后日日惊梦,睡卧不宁就知道了。

    “是啊,偏偏小姐现下又不好出面,只恨对方实在可恶,私塾里那么多人,偏要针对个没爹的孩子,不过就是看沈嬷嬷和她儿媳两个无依无傍的,好欺负罢了。”

    平儿也很是惋惜。

    做下人的,虽然在贾府算得吃喝不愁,一应用度都比外头小户人家强上许多,可到底脱不开一个“奴”字,沈默默虽在贾府为奴,可她的小孙子却并非贱籍,本还想着日后可以考个功名,沈嬷嬷婆媳两个也算有个指望,不想又遇到这样的事。

    “哟!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生气?往日里看平儿是个最沉稳的,怎么这会子脸都气红了?

    来,和婶婶说说,可是遇着了什么麻烦?是送去栖风苑的什么东西不好,还是有不长眼的下人不听话了?

    不论什么,你横竖只管说出来,自有婶婶给你作主。”

    杨氏才一出了门,就见到主仆二人在秋千架旁说话,虽然听不真切,却显然两人脸色都不甚好,便笑着走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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