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刚才故意吓唬常百户的。
这副作用的确是有，但也不过七天罢了。
七天之后，那试验的小白鼠照样生龙活虎，什么也不耽误。”
王熙凤想起刚才常言平的表情，就很开心。
手术重地，也敢偷听偷看，如果真的耽误了治疗，付出最大代价的可是她。
别说吓唬他一下了，就算是真要他不举，王熙凤也觉得不算亏待。
不过，到底无知者不为过么，况且她毕竟在人家地盘上，也就不计较了。
只是当众送了他这样惹人眼红的东西，估计他日后好狠狠被烦上一段时间了，看他还有什么功夫来鬼鬼祟祟的偷听偷看！
“你啊！”
周尧也是无奈。
他行军多年，关内塞外，男人女人，什么样粗野的没见过，这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这样大大方方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说这样的事情。
“医者不分男女。”王熙凤耸耸肩膀，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分明是故意吓人。”周尧好笑戳穿她，语气里却并没什么指责的意思，“不过这小子的确是欠教训了，之前在外头还好，如今在京中，他这莽撞冒失的性子，若再不改，怕是会闯出祸来。”
“所以我也是为了他好么。”王熙凤点头，十分坦然。
周尧好笑，正要说什么，心里忽的一动，想起之前和小叶子的对话。
当时他才刚从城门口衣衫不整地被捡回去，因着伤势好得太快太突然，又说不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到底在山上昏迷后怎么去了城门口，所以周尧带人反反复复地问了好几次。
只是不论怎么回忆，他们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事情，或许真如那仙境中的神奇大夫所说，是小叶子昏迷前遇到的女子的兄长，替妹求医，找到的那仙境。
那姑娘心善，便求了她哥哥，救下小叶子。
当时他们只觉得那仙境大夫出现得太过巧合，非如此，不能解释那昏迷的姑娘为何之后再没出现过了，定然是叫小叶子吓到受伤，其后养伤去了，这才没能出现。
可如今，周尧见识了方才王大姑娘救治小叶子的一番手段，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论那仙境在哪里，这救治小叶子的大夫，真的是王大姑娘的师父吗？
因为小叶子的形容，那仙境里的清秀大夫容颜秀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虽然衣着简单，却是个令人一眼惊艳到不变雌雄的美人。
既然如此，当时周风烈也问过他，会否就是他昏迷前见过的那女子。
然而小叶子却十分肯定，那大夫决计不可能是那女子。
“……因为，我还有伤，在大腿上。你们也看到了，若那大夫真是女扮男装，那……”
小叶子小脸通红，没说下去，众人却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来也是，即便是叫好心的采药姑娘捡了回去，可他一个大男人，谁家姑娘能为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这样。
当时，周尧也是相信了这番说辞的。
只是如今看着眼前少女干脆利落地整理手术刀具，他却有些怀疑了。
眼前这个提到要扒人裤子也面不改色的少女，如果当时真的不是她师父出手，而就是她自己，那……
“不行！王爷不能进！请稍等……哎……”
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响。
周尧和王熙凤对视一眼，正要说让她继续休息，自己去看看，门却已经被人从外头撞开了。
“王爷何意？这是我周家军的地盘。王爷年岁已老，若是当真糊涂了，周某可以替王爷上表请辞，告老还乡。”
周尧冷冷对着门口怒道。
“你小子！少在这里倒打一耙！我还没问你呢！你明知道我有意要请王大姑娘帮我救人，还将人掳来你这里，是何居心！”
裕亲王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对着周尧怒骂，
“没良心的兔崽子！先来后到懂不懂！分明是我先和王大姑娘说好的，你倒好！人前装不信，背后居然先下手为强！为你自己好，对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下手！简直丢了你老周家的脸！”
裕亲王一通指责完，屋里院里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看到走过来的王熙凤，立刻伸手要来拉她：
“王大姑娘！你没事吧！这小子没冒犯你吧！
你快出来，我这就送你回去！咱们不怕这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和本王抢人！”
“王爷误会了。”
王熙凤忙开口，侧身让开他的手，轻笑，
“多谢王爷这般关心，虽然是为了府上嬷嬷，我也感激王爷为我着想。”
看她一脸神色淡定，虽然有些疲惫，却并无其他，裕亲王也就淡定不少，只是看向周尧时依旧十分不爽。
“既然来了，不如就吃杯茶吧。”
毕竟裕亲王也算是个潜在客户了，王熙凤拿出对待甲方的态度，说完又回头问周尧，
“将军说过，要我在这里住着别客气，只当时自己的地方。
不知道这话，管用不管用？”
“周某说话，一言九鼎。”周尧看了眼裕亲王，很是不爽，也不理他，大不出了门，很快回来，手里拿了个纸包，却不递给王熙凤，而是一指院内廊下一个破烂石桌，
“茶具没有上好的，只有这个，你且将就些。我出去了，有事你只管吩咐齐嬷嬷，或者找他两个。”
被他带来的两个士兵果然一脸恭敬，立刻保证道：
“是！将军放心！女先生有什么要的，只管说！刀山火海，我们定不辱命！”
看着周尧理也没理自己，和颜悦色说完，便恢复了臭脸，快步走了出去，那两个士兵也十分有眼色地站去了旁边廊下，并不打扰他们说话，裕亲王十分惊奇。
“那小子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快？你对他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帮了他一个忙，毕竟之后还要请他助我和离，合作交换罢了。
这个，王爷用不惯吧？”
王熙凤看了眼石桌上的茶壶，倒是干净，只是粗糙得很，抬头问他。
她本来就不会泡茶，不过裕亲王一看就是找自己有事，说什么喝茶本来就是个借口，干脆就算了。
“你当本王是什么人？未封王之先，我也是跟着先帝沙场征战过的，什么日子没过过？”
裕亲王无语，看她手指都没动一下，也猜到了几分，无奈笑道，
“罢了，也不敢劳烦女先生为我泡茶，还是我来吧。”
听他故意加重了“女先生”三个字，王熙凤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听着是好词，却偏偏多了个“女”字。
好似现代的那些“女企业家”，“女作家”，“女强人”。
恶意从来悄无声息，有时说话的人自己都没发现，可那带着性别的审判，甚至歧视，却根深蒂固。
她知道裕亲王此时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有点试探她和周尧的意思，不过她却并不想解释。
二奶奶，大姑娘，女先生，都不过是称呼罢了。
他们爱怎么叫都没关系，只要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要做的，其实从来就是她自己。
如今时机未到，何必多费唇舌。
“王爷来找我，若是为了令千金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周将军这里的事还没结束，我走不开。”
王熙凤看他去厨房拎了热水回来，一副真的想专心泡茶的样子，直接道。
“大姑娘何必急着赶人走？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裕亲王对她的说话风格已经很习惯了。
反正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她再怎么不给自己好脸色，他也没奈何。
况且算起来自己还得罪了这丫头两次，他很肯定，以这丫头的脾气，如果不是之后还有要自己帮忙的地方，现在连这几句话都没耐心和自己说。
“我说错了？”王熙凤问。
“自然没有，不过，我可以等。”
裕亲王熟练地投茶入壶，再次送上优美的茶艺表演，“本王来清虚观之前，京中许多事皆已交代完毕，如今既然大姑娘有事，本王何妨稍做等待。”
“哦？王爷不着急？方才看着可不像。”王熙凤揶揄。
“方才本王的确失礼，可也的的确确觉是担心姑娘。
毕竟前次才看了那么出马车私会小丫头的戏码，虽然当时本王已经安排人手收拾干净了，可谁知道其他地方可有露出什么痕迹。
姑娘可能不清楚，但那周将军除了凶名在外，本身也是能力不俗，若是叫他发现了什么……
本王也是为着姑娘着想，关心则乱罢了。”
裕亲王耐心解释，十分慈和的样子。
这是还想拿着之前自己在马房见雪雁的事，来要挟自己？
“大姑娘别误会，本王当真是没别的意思。虽然初见之时，本王的确对姑娘有些失礼，可当时不是不了解么。
本王身在其位，许多时候，不得不谨慎些，否则也活不到如今。
这点，大姑娘当家这些年，虽在内宅，宛若战场，应该也是了解的？”
“还当王爷这样的男子，是看不上后宅那些小手段的。”
听他示弱诉苦，王熙凤倒不意外，毕竟不说得惨一点，自己怎么能对之前他的行为释然？
只是听他说到最后这句，她却是有些意外。
封建社会的中年男子，还是个功高爵显的王爷，怎么看都应该是个视女人如玩物的有毒思想吧。
“后宅如何，前朝又如何？说好听些，都是为了自身权势地位，说不好听点，人要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什么做不得？
我虽不是女子，可也算是身在世家，亲朋故友，多少人是后宅刀光剑影里头长大的，什么没听过。”
这话再往深了说，就牵扯到别的了，王熙凤正要开口，裕亲王已经自己转移了话题，
“不过，周将军出身虽然不显，可大姑娘也别忘了，此人草根出身，孤身一人入军，什么凭仗都没有，如今却能爬得比许多世家出身的都高，你以为他就当真的是个粗野莽汉？”
“行军打仗么，想来不光要自身武艺高强，还要懂兵法，擅谋略，这些我也能猜到，王爷不必这么紧张地提醒我。”
王熙凤挑眉轻笑，感觉这裕亲王也是挺有趣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人坏话，这周围来来往往的兵士可都是周尧的人呢，他是真不怕周尧找他算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