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休沐日,临近午时姚钦南才赶回府中。

    他眼下乌青,看着就是没休息好。

    这也难怪,他能力出众,按照前世的轨迹,过不了多久便会任职御史台,

    那些大人们有意栽培他,不少事务都让他参与,才会让他如此忙碌。

    也多亏他忙,无暇顾及到姚枝雪,才让她钻了空子去书院。

    虽是休沐,对姚钦南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办公而已。

    他做事细致入微,一进书房便发现了与以往不同之处。

    “这是……”

    他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几幅画。

    姚枝雪跟在他身后,“哥哥喜欢吗,这是我前几日去画坊淘来的。”

    那正是陶青的画,名为《冬竹》。

    陶青的画卖的很好,只有这一副卖不出去,姚枝雪便买了下来。

    上面画的是被雪压弯的竹子,也许是被人觉得寓意不好,才迟迟没有卖出。

    “我不懂画,哥哥觉得如何?”

    姚钦南沉吟片刻,道:“大雪压竹,枝头低却不着泥,作画之人定是境遇不好,满腔愤懑。”

    姚枝雪呆呆看着他,只从画上就看出了这么多,而且几乎分毫不差。

    他又道:“此人性格隐忍,不屈不挠,以竹喻己,待雪消之时,便会挺拔而起,直指青天。”

    姚枝雪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见过陶青了。

    “不过想来他应该是寻到了破局之法。”

    “什么?”

    姚钦南指着竹上的积雪,笑道:“你看此处,正常来讲,这种程度的雪,并不能压弯竹子。”

    姚枝雪看过去,如他所言,竹上的雪有些轻薄。

    “所以这并不是被雪压弯的竹,而是熬过寒冬,笑看风雪的竹。”

    经过他的讲解,姚枝雪再看这副《冬竹》,好像画里的竹子下一刻便会抖落积雪,重新傲然挺立。

    姚钦南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虽然不懂画,但眼光倒是不错,不过这幅画虽好,我倒更喜欢之前那副。”

    他说的还是姚枝雪幼时学画时的画作,琴棋书画四艺,唯有画她怎么都学不好。

    “画的什么来着?”姚钦南摸摸下巴,佯装思考,“一群凫水的小鸭子,颇具童趣。”

    姚枝雪:“……”

    她噘了一下嘴,“你又取笑我。”

    “怎么是取笑,书房沉闷,正需要你的画来点缀。”

    姚枝雪被他说得脸热,她揭过这个话题,“哥哥不知,我买完之后正好碰上了作画之人,哥哥不如猜一猜,这幅画他分到了多少?”

    姚钦南想了想,“画虽然好,但画纸和用墨皆是下乘……十两?”

    “非也,只有区区半吊钱。”

    姚钦南一怔。

    “我当时也觉得意外,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他得罪了画坊的少东家。”

    入官场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弄清朝中官员的家世背景,他稍稍一想,心中便有了答案。

    “是刘添福吧。”

    他大概也明白了姚枝雪为何突然与他讨论起了这幅画。

    “绵绵,这件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

    姚钦南想到了之前在天香一品楼遇到的赵祎。

    无权无势,便只能任人欺凌。

    赵祎那般欺辱,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若不是……恐怕连全身而退都难。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分毫,他上前揉揉她的头,“我向你保证,待我根基稳定之后,定会平尽不平之事。”

    姚枝雪看向他。

    前世她死的早,不知后来他有没有做成想做的事呢。

    “我不懂那些,可哥哥要万事小心。”

    -

    姚枝雪不在的这两天,戎秋算是闲的要死。

    真是怪了,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无聊。

    偏偏赵夫子看他又看得紧,他连个院门都出不去。

    李蕴然来寻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字帖。

    “你那位小姚同学的问题我都做了解答,你可以还给他了。”

    戎秋翻看几眼。

    李蕴然的字也不差,铁画银钩,行云流水,戎秋越看脸越黑,“啪”地一声把书合上,放在一边。

    他把自己练的字团起来扔在一边,语气十分不满,“我的字就那么差?”

    李蕴然好笑地看他一眼,“怎么突然在意这个了。”

    “还不是赵老头……你是不知道他怎么说我的。我练了一天,手都快废了。”

    他是真的不理解,字这种东西,能认出来不就行了,写出花来又能怎样?

    偏偏赵老头总是拿陶青的字给他看,还一直说着什么云泥之别……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竟然真的在房间里练了两天的字。

    虽然没有看出任何进步就是了。

    “你字好,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过来教教我。”他拉着李蕴然坐下,愤然道:“最好是那种能让我的书法一日千里的,我就不信比不过那个陶青!”

    李蕴然:“……练字最讲究沉心静气,你如此急功近利,怎么能练好。”

    戎秋不满,“我怎么就不沉心静气了?”

    他提笔悬腕,像模像样地落下一笔。

    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一滴浓墨落在纸上。

    李蕴然提醒道:“沉心静气。”

    戎秋呼出一口气,继续落笔。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戎秋放下笔,一脸严肃。

    “你听见没有,有人落水了,性命攸关,我得去看看。”

    李蕴然:“……”

    就知道你没那个耐心!

    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陶青。

    刘添福带着几人站在岸上,手里拿着长杆,只要陶青往上游,便用长杆将他支回去。

    “快快快,他往那边游了,你去那边拦他。”

    几人围住湖,只要陶青冒头,便争着用长杆将他按回水里。

    刘添福大笑几声,指挥道:“你们可轻点,别伤了我们这位未来进士的脸。”

    他们闹出的动静大,没一会便围了许多学生。

    碍于刘家势大,一时间竟没人敢下水救人,只得劝道:“刘少爷,收手吧,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刘添福斜眼打量着出声的人,“我不过是在与陶青玩闹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他高声道:“小心点,让他喘几口气再按下去。免得被人以为我在欺负人。”

    有人看不下去,想下水去救人,刘添福恶劣道:“你又是哪个,可千万当心有命下去没命回来。”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陶青在水中的挣扎已经越来越小。

    初春的湖水冰寒,他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些体力不支。

    长杆打在他的脸上、头上,有的杵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感受不到疼一样,拼命往岸上游。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会水的一起下去救人,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们都淹死!”

    年轻气盛的少年人,读的又都是圣贤书,一呼百应,他们迅速脱下外袍,十几个学生下饺子一样跃进湖里,一起游至中央,捞起陶青往岸上游。

    人太多,刘添福的人有些束手无策,有人不死人的继续用长杆杵人,被一个学生握住,一用力反倒将那人拖进了水里。

    刘添福见状被气得大叫,“反了!真是反了!”

    将陶青救回岸上后,众人七手八脚地架起他往房间里赶去。

    刘添福自觉被下了脸面,伸手指着气急败坏地喊道:“快给我拦住他们!”

    然而他带来的人却向两侧分开,学生们畅通无阻地带着陶青离开。

    人太多,刘添福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你们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拦住他们!”

    随着人群散开,刘添福的脸色瞬间变白。

    “戎世子……殿下怎么过来了,一定是这群人声音太大吵到您休息了,我这就去教训他们!”

    戎秋笑了一声,“急什么?”

    他的腿伤已然大好,不再需要借助外力行走。

    他走得慢,脸上分明挂着笑,刘添福看着却觉得心悸。

    戎秋道:“我好好地在房间里练字,却被你扰了兴致……”

    他低眼,视线落到长杆上。

    “方才你说玩闹,你这游戏看上去倒是很有意思。”

    戎秋将长杆踢起,拿在手里掂了掂。

    刘添福冷汗都要留下来了,试探着问,“殿下喜欢玩,我这就将那陶青带来。”

    戎秋哂笑,手上用力,将刘添福直直杵进湖里。

    “陶青是谁?这游戏还是你玩比较有意思。”

    刘添福呛了口水,在水里上下扑棱着。

    “救、救命……我不会水!放了我吧殿下!”

    戎秋冷眼看着,眼风一扫,刘添福的人都低下头去,没一个敢上前来。

    他面上带了些困扰,“你们怎么都低着头?不好玩吗?”

    众人唯唯诺诺,没一个人敢出声。

    湖水里,刘添福还在喊。

    戎秋道:“我来之前你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笑啊,怎么不笑。”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笑出声,脸上神色比哭还难看。

    “这才对嘛。”戎秋终于满意,取出一锭金子,“谁笑得声音最大,这个我就赏给谁。”

    不过是最低等的离间计而已,刘添福蠢,跟着他的人也不怎么聪明,几个人对视一眼,俱大声笑了起来。

    有的人甚至调整了表情,卖力地笑着,生怕这锭金子落到别人手里。

    戎秋看着,嗤笑一声。

    还真是一出好戏。

    “绿衣服的那个,赏你了。”

    有好几个人都穿着绿色系的衣服。

    几个人一哄而上。

    “别抢!殿下说给我的!”

    “我也是绿色衣服,这是我的!”

    几人再抬头,戎秋早已离开,他们这才想起来水里的刘添福,七手八脚地将他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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