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枝雪嗔道：“我看赵夫子下手还是轻了。”
戎秋拍了下脑门，他真是被色迷了心窍，光天化日说这种话，岂不是轻慢了她。
“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姚枝雪拂开他的手，“好了，先进去看看吧。”
房间内，李蕴然将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其中省去了戎秋是如何潜入府中，只说巧施妙计。
戎秋进来的时候，正有学生好奇问道：“不知是何妙计？”
“……”戎秋重重咳了一声，不悦道：“这也是你能打听的？”
那学生瞧见是他，立刻闭嘴不言。
虽然戎秋几人帮了他们，但对戎秋，他们还是有些害怕的。
赵夫子思忖片刻，问道：“取出来的账簿何在？”
戎秋道：“已经送去了燕京。”
一起送去的信上他还狠狠地控诉了一番王文义的恶行，表达自己是如何的不得已而为之。
有学生出声询问：“不知是送给了哪位大人？会为我们出头吗？”
有人脱口而出：“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与我们商量一下！”
账簿可是十分重要的证据，是他们扳倒王文义的唯一途径，倘若戎秋将账簿随便送给了哪个尸位素餐的官员，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为了这本账簿，他们陵海书院也算是付出了巨大代价。
周玉林被打的最狠，现在都还不能下床，还有杨院长……
戎秋破天荒地没有和他们计较，轻笑一声，“不知你们觉得送给谁比较好？”
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朝中情况，窃窃私语了一会，半天也说不出个确切的人来。
“首辅大人清正廉洁，依我看送给首辅大人最好！”
“好是好，可是……”说话之人觑了一眼戎秋，他有那样的本事吗？
戎秋抱臂看着他，“首辅大人？那老头最是看我不起，我怎么会送给他？”
“……那御史中丞？听闻他公正无私，若是送给他，我们也算有救了！”
戎秋摇摇头，“他参我的折子加一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我送去的信，他哪会理睬。”
“……”
学生们陆陆续续猜了几位，全都被戎秋否了。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你究竟是送给谁了！”
朝中能为他们做主的大人已经被他们说了个遍，有人脸色难看起来，“此番扳不倒王文义，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屋里一片低迷。
赵夫子道：“你同他们绕什么圈子，直接说吧，喂他们一颗定心丸。”
戎秋这才慢悠悠道：“不错，我在京中名声不好，我送去的信，怕是没有哪位大人会看，所以，我直接送到了圣上手中。”
众学生：“……”
送、送给谁了？
他们没听错吧？
赵夫子一点都不意外，皱眉问道：“信中你如何写的？可写清楚了？”
他语气里满满的不信任，戎秋无语道：“您就放心吧，”他回头看了一眼姚枝雪，“有她在一旁看着，我还能画个王八上去不成？”
虽说他以前没少干这样的事就是了。
王文义的事勉强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等待皇上的旨意，陵海书院给学生们放了几天的假，让学生们好好休息几天。
得了闲暇，戎秋终于想起了一直还没找回来的安维均。
“怎么？他还没回来？”鹿鸣一诧异道：“这不可能啊，我前几日就让他们把他放了……”
他还以为安维均早就回来了，原来一直都没有吗？
一边以为早就回来了，一边以为还没放人，阴差阳错之下，竟是谁都没注意到人真的丢了。
“我这就写信问问。”鹿鸣一转身去找纸笔，动作慌乱。
戎秋拦住他，“你直接带我们去吧。”
写信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
姚枝雪问道：“你们究竟把他藏到了哪里？”
鹿鸣一道：“是我乡下祖父家里。”
姚枝雪想了想，“你先别急，既然如此，如果他出了事，想必你祖父一定会传信给你。”
“对对，”他松了口气，“我这就去找找看。”
一问之下才发现真的有他的信，几人将信展开。
信是安维均写的，大意是想多留几天，过几日再回。
“……他还真当自己是来玩的了，我们为他担惊受怕，结果他自己逍遥自在。”戎秋重重哼了一声，“我看把他一辈子留在那才好。”
好像也没多担惊受怕吧……
姚枝雪道：“还是接回来比较好，赵夫子那边，我们就要瞒不住了。”
路程不算远，其中要走一段水路。
鹿鸣一俯身先上了船。
姚枝雪跟在他后面，刚要上船就被戎秋拉住。
她回头看他。
“我们不与他一起。”
戎秋又喊了艘乌篷船，自己上了船，站稳之后伸出手去扶她。
另一边鹿鸣一见他们没上来，喊道：“这船够大，你们两个过来啊。”
戎秋理都没理他。
鹿鸣一：“……”
算了，他何必管这些有钱人。
姚枝雪扶着戎秋坐下，她之前没坐过船，不敢站在船上。
船夫坐在后面，扬声道：“二位坐稳了。”
小船晃晃悠悠前行，两人坐在船头，风和日丽，好不惬意。
姚枝雪看着荡开的水波，一时间有些出神。
“在想什么？”戎秋自然地将她的鬓发拂至而后。
她偏头避开，脸上泛起红晕，又羞又急，“有人看着呢。”
戎秋道：“是你心里有鬼，才会觉得有人在看你。”
“……你心里才有鬼。”
戎秋笑了一声，手撑在后面，眯眼看着天上。
“我忽然觉得你要退学也挺好，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处。”
姚枝雪道：“说得你现在好像有多收敛一样。”
戎秋哼笑一声，“到时就让你看看我有多嚣张。”
“……”
他眼神的侵略性太强，姚枝雪被他看得脸热，伸手推了他一下。
“没个正经。”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鹿鸣一的祖父家，不等三人进去，便听见里面有阵阵读书声。
安维均手里拿着一本三字经，正在教几个小孩子认字。
他虽然是被鹿鸣一骗到这里，但这家人对他很好，尤其听说他是燕京的学生后，更是对他礼遇有加。
几个孩子缠着他问东问西，有的问燕京里是不是有很多人，有的问那里是不是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金子，还有的问皇帝老爷长什么样……
他也耐心地一一回了，人是很多没错，金子都在别人的口袋里，至于皇帝老爷，他也没见过。
在这个小乡村，读书人极为罕见，孩子们和他混得熟了之后便开始让他教他们认字。
安维均有些茫然。
他是怎么认的字来着？
好像自记事起，他就已经在教书先生那里上课了。
可这些孩子……
稀里糊涂地，他开始做起了这几个孩子的“教书先生”，慢慢地，几乎整个村的孩子都到他这里学习。
“戎哥，小姚！你们怎么过来了。”安维均跑过来，“小咪怎么样，我这么久没回去，它肯定想我想的都瘦了。”
小咪养在学院里，学生们来回路过都会给它喂点吃的，导致它现在越来越胖，整日懒洋洋地趴在墙头晒太阳。
姚枝雪咳了一声，“你来到这里已有一旬，若再不回去，赵夫子就要写信给你家里了。”
安维均挠挠头，回身看了一眼几个藏在墙后面的小豆丁。
“好吧，反正我安排的也差不多了。”
“安排？”
安维均傻笑几声，神秘兮兮道：“我在这里盖了个学堂给孩子们启蒙用。”
鹿鸣一一听便摇头道：“这不行，村子里没有多少人家愿意出钱让孩子读书的。”
安维均霸气地拍了一下胸口，“这钱我出了，不收他们钱！”
鹿鸣一目瞪口呆，“可等他们长大一点，还是会被家里赶去干活的。”
安维均压根没想那么多，此时也呆住，“那怎么办。”
姚枝雪提议道：“不如这样，如果有孩子愿意去读书，那我们可以给补贴。”
“这个好！小姚，还是你脑子好使！”
鹿鸣一喃喃道：“可是你们又能给多久呢。”
“这有什么，”安维均根本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他们愿意来，那我就一直给。”
鹿鸣一很快又找到了里面的漏洞，“那如果有人为了拿补贴，不干活也不学习，赖在学堂，又该怎么办？”
这次连一直都没说话的戎秋也开口了，“弄个考核，成绩多次不达标的不让来不就好了。”
安维均眼睛一亮，“戎哥，想不到连你也这么聪明！就这么办。”
戎秋：“……”
他扭头问姚枝雪：“他刚刚是在夸我吗？”
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姚枝雪敷衍道：“在夸你，而且很真心。”
她若有所思，按照安维均的思路，她是不是也可以办学堂来让女孩子去读书呢？
安维均沾沾自喜道：“就这么定了！”
鹿鸣一又道：“如你所说，附近乡村里的人肯定也想把孩子送来。”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安维均道：“那我就把学堂建的大一点，多建几个。”
“世上想读书的孩子有那么多，你看不见的地方有那么多，你又能帮多少人呢？”
安维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能帮多少帮多少呗，何必瞻前顾后，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姚枝雪点点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鹿鸣一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忽然哭着跑了出去。
“他怎么了？”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