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皇宫还是姚府？
姚枝雪看向皇上，即使知道他是自己的生父，却也不敢多看，只瞧了一眼便垂下眼睛。
皇上似有所感，道：“今后有朕和你四哥在，后宫中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他是想让他留下的。
她抿了下唇，“我娘不想我留在宫中，更何况我对宫中的规矩一无所知，我……想回姚府。”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上，“可以吗？”
他与这个孩子分别太久了，她又怎么可能愿意留下来。
皇上叹口气，“朕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姚枝雪犹豫道：“我以后会多来看您的。”
皇上一怔。
也对，等她日后和戎秋成了亲，想见面还是很方便的。
想到此处，心中宽慰许多，总算又展露笑颜。
“好孩子，日后和戎秋多来宫里，知道吗？”
听见皇上提起戎秋，姚枝雪一下就红了脸。
“戎秋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看他对你的态度，朕也算勉强放心，他一片赤子心性，做不了假，朕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姚母听了一会，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姚枝雪。
“……”姚枝雪更加窘迫。
三皇子的事告一段落，朝中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皇上又说了几句，这才放他们几个离开。
戎秋眼巴巴地等了许久，只是姚枝雪出来之后就跟着姚母回了府，只留给他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
陶青也被姚母带回了府中。
姚枝雪知道他们亲生母女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找借口离开了房间，出来之后却看见立在庭院中的姚钦南。
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戎秋提起过，为了救她，姚钦南也跟着不眠不休地整理证据。
“哥哥。”
姚钦南眸光微动，对着她笑了一下。
兄妹二人走在后院的小花园。
姚钦南虽然瘦了许多，却因为心里高兴，反而看着更精神了一些。
“看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姚枝雪笑了一下，“安维均托人打点，给我们送了很多东西进来，简直不像是在坐牢。”
姚钦南静静看着她。
她长大了，比以前更爱笑。
离开了他的身边，她过得很开心。
前几天他还收到了陵海书院送给她的感谢信，他才知道妹妹原来在江陵还做了那样一件大事。
她交学到了很多，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姚枝雪见他不说话，“怎么了？”
姚钦南忽然伸手抱住她。
只片刻，又离开。
他笑笑，像是寻常兄长对着妹妹那般。
“爹娘回京，过不了多久，你的婚事就该提上议程了。”
姚枝雪没想到他忽然说这个，脸又开始发烫。
“害羞什么？之前不是还想让我替戎秋在爹娘面前说些好话？”他揶揄，又感慨，“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得像是她有多恨嫁一样！
姚枝雪跺了跺脚，“你别说啦！”然后一溜烟跑回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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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已去，嘉贵妃用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临死前恳求皇上饶李敬屿一命。
好在李敬屿当天是被戎奕拦在了皇城外，罪名可大可小，皇上闭了闭眼，算是应允。
嘉贵妃的手无力地握住他明黄色的下摆，还想再说些什么，眼泪从眼角划过。
算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
手垂落下来，那双美目也失了最后一抹神采。
八月的燕京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件大事。
比如宠冠后宫的嘉贵妃身染重疾，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三皇子伤心欲绝，主动去了阴山守孝，而四皇子却被皇上正式接回宫中。
再比如六公主被封为和光公主，用不了多久便要去和亲。
燕京的天变了又变，不少大臣都提心吊胆，而对于城北的姚府来说，最大的事就是准备姚枝雪的婚事。
姚母自从从宫中出来之后，便派了不少人打听戎秋。
然而戎秋的风评实在不怎么样，夫妻两个越听脸色越难看。
最后还是姚钦南说了不少好话，才勉强让两个人对戎秋改观了一些。
陶青这几天入了族谱，姚府的小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只不过陶青不愿意改姓。
生恩不如养恩大，陶青的养父养母虽然没有陪她几年，却也好得没话说，更何况如果不是她的养母把她带回家，她也活不到现在。
姚父是个很开明的人，便也都由着她去了。
边疆有贼寇蠢蠢欲动，淮北王往京中传了信，要求戎奕速回。
于是戎奕这几天忙得团团转，戎秋也跟着他团团转。
既要忙军营里的事，又要忙准备聘礼的事，最后才想起来根本还没提亲。
选了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戎奕穿戴整齐后带着戎秋到了姚府。
姚父姚母虽然早有准备，心里还是免不了紧张。
两人知道圣上对姚枝雪嫁给戎秋一事很满意，至于提亲不过是走个过场。
然而戎奕却并没有因此而敷衍，反倒极为重视。
他先是将家中的事简单说了说，欲扬先抑地将戎秋贬了一顿。
表示自己长兄为父，却因国事不能陪着戎秋长大，甚至不得不随父远赴边疆，将尚且年幼的戎秋一人留在京中，而五年才能回京述职，两次回京，早已错过了陪他长大的时候。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戎秋听着都有些难受。
姚父姚母本就心善，对孩子又颇有些溺爱，听了之后看向戎秋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怜爱。
最后戎奕说希望婚事越快越好，对于弟弟的成长他已经缺席了太多，只希望这一次能在离京前看见他成婚。
姚母看向戎秋，细细打量起来。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生得比许多女子还要精致，身量虽然还比不上戎奕高大，毕竟年纪还小，相信再过几年肯定不逊色于戎奕。
收到的传闻里他桀骜轻狂，然而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有些拘谨，这种变化是因为谁自然不言而喻。
姚母叹息一声，“绵绵听闻你要来，早早地便等着了，你们两个孩子也许久没见了，去见她吧，至于婚事，我们两个便和你大哥再敲定敲定细节。”
戎秋闻言喜不自胜，行过礼后急忙去了后院。
一晃便到了晚上，戎秋离开后没多久，姚母提着灯来到了姚枝雪的房间。
这时她还没睡，忙将人迎进房间，“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姚母看着她，笑道：“来和你说些体己话。”
两人坐在床边，姚母将她揽进怀里，“本来以为还能再留你几年，谁知出去一趟你就有了心上人，娘总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讲。”
她的怀抱依旧如记忆里的那般温暖，姚枝雪静静听着。
“当时在宫里，我听见皇上问你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绵绵，对于我和你爹来说，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肯留在姚府，娘真的很开心。”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姚枝雪此时才蓦然反应过来，既然是姚母选择换了她与陶青，那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之前她还担心爹娘在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女儿后会不喜欢她，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她吸了吸鼻子，“娘，在我心里，您和爹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姚母笑了笑，“这种话在爹娘面前说就好了，万一被皇上听见，我们可不好意思。”
“还有你的婚事，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十。”
“这么快？”连姚枝雪都有些惊讶。
姚母抚着她的长发，感叹一声，“是啊，真快。”
小小的一个团子，一转眼，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戎秋虽然是世子，但你也是金枝玉叶，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到皇上那里去，还有你哥，我们都给你撑腰，记住了吗？”
姚枝雪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戎秋之间，好像是她欺负他更多一点……
想起之前他哭着抱住她，在她耳边哼哼唧唧的时候，姚枝雪心虚道：“娘你就放心吧，他不会欺负我的。”
姚母见她这样，也就笑笑没再多说。
这件婚事委实仓促，皇上亲自为戎秋添了聘礼，对姚枝雪身份不知情的如安维均等人，自然是认为戎秋果然受皇上宠爱，而知情人都明白，这些聘礼其实都是皇上为姚枝雪准备的嫁妆。
时辰一到，姚枝雪蒙着盖头踏出了房门，身旁立刻有人扶住她，然后在她身前蹲下。
隔着盖头看不真切，只朦胧看见个身影。
她心中一动，趴在那人的背上。
“蕴然哥哥。”
李蕴然低低应了一声。
他们是骨肉至亲，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妹妹在世间。
“我只背你这一段，过了院门，还是姚钦南背你。”
换了人背之后，姚枝雪并没有感觉到两人有什么不同。
反而两个人一样，背着她走的时候都很慢。
姚钦南的背压得更低一些，让她扶得更稳。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放下她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意外地有些凉。
“怎么了？”
“……没事，慢一点。”
这场婚宴请的人不多，戎秋此前特意和她商量过，除去两边的亲人，就是书院的几位同窗和夫子。
赵夫子在知道姚枝雪的事之后还感慨自己老眼昏花，连学生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一个姚枝雪就算了，还算有迹可循，怎么也没想到连陶青也是女孩。
皇上前几天下了旨，京中的几个高级学府均可招收女学生共同上课，京中不少世家揣度圣意，将家里的女儿送去了学院。
这只是一个开始，相信用不了几年，其他地区也会效仿京城，有更多的女学生进入学院。
隔着吵闹的人群，李蕴然看见对面的陶青，对着她遥遥举了一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