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宋喜感觉到有人在很轻柔地在抚摸她的脸。

    头痛欲裂,她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男人依然是立体英俊的五官,夺人的气势威压满满。细看,才发现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眸,充满了担忧,眼下也有淡淡的淤青。

    “你醒了。”低磁嗓音响起。

    宋喜点头,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凌逸禾不由分说把她按下去躺下,一边掖被子一边说:“大夫说你积劳成疾,需要好好休息。”

    宋喜摇头,外面情况紧急,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安理得在这里休息的。于是又想挣扎着起身。

    凌逸禾微微愠怒,没好气一巴掌拍向床沿,声音也沉了几分:“我说你得好好休息。”

    于是宋喜没在挣扎了,瞪圆那双雾蒙蒙的眸子,有些委屈的看向他。

    凌逸禾本来因她“不听话”还愠怒,此时看着眼前小人乖巧的模样,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轻轻叹息,胸中郁结也一扫而空。

    “你说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身体呢?”他问。

    宋喜眼巴巴看着他,小声答:“情况紧急.......”

    凌逸禾轻弹宋喜脑门,“你说你是谁,皇帝都不急,你急什么?”

    宋喜心中叹息,因为这是她李朝的百姓。

    “我睡了多久了?”

    凌逸禾垂着眼梢看他,淡淡道:“一天一夜。”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了?

    凌逸禾轻轻招手,身后有仆从立刻递上食盘,凌逸禾用冷沁的手端起小粥。

    “来,先吃饭。”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河堤修好了吗?姬家的人送来药材了吗?今日伤亡的百姓多不多?”宋喜一连串抛出一串问题。

    凌逸禾的脸微微阴沉,把勺子递到宋喜嘴边,命令:“张嘴。”

    宋喜无奈,只能软了声音,低低道:“将军......”

    凌逸禾皱皱眉,却很是受用,他道:“我带了大队人马,正在抢修河堤。同时也把石门城的药材都带来了,姬家也于今日早晨带着大批药材赶到,现在人手药材都是足够的,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宋喜的心终于安全着地,她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没有了,将军,你喂我吃饭吧。”

    凌逸禾微微一顿,眸子睨着她灿然的笑颜一眼,又移开了目光,一口一口喂她吃粥。

    餐后又服侍宋喜服下药,凌逸禾才起身准备离去。

    “将军去哪?”宋喜唤他。

    “还能去哪,给你收拾烂摊子。”凌逸禾的声音依然冷冽。

    宋喜笑,安心躺下休息,“那还要烦请将军好好操心,我明日就接替将军。”

    凌逸禾回过身睨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服下药之后,宋喜的眼皮越来越沉,心却不在焦灼了。

    凌逸禾带着军队来了,人手和药材也都够了。

    他果然,还是来了。

    *

    宋喜醒来,就听到门外一阵喧闹声。

    “我要见宋姑娘,哎呀,你们让我进去!”

    “她在睡觉又怎么了?都日上三竿了!”

    “我不管,你快些给本姑娘让开!”

    宋喜唤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身着五彩绫罗的女子就飞奔而来。

    “我听说你病了,还以为你感染疫病了呢!”姬希月坐在床边,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注视着宋喜的神色。

    宋喜笑笑:“不是疫病,应该是过度操劳病倒了。”

    姬希月绞着手中帕子,努了努嘴道:“门口那侍卫真不上道,一直拦着我。本姑娘可是连夜把药材给你运过来的,说吧,打算怎么感谢我?”

    宋喜眼眸满怀感激,声音也柔了几分,“这件事我没想到会是你亲自前来,真是受宠若惊。你想要什么?衣裳首饰钱财自是不缺的,这样吧,我给你做一桌饭菜,如何?”

    “你做的饭菜好吃吗?”姬希月目露怀疑。

    “自然。凌逸禾很喜欢。”

    “他那么挑剔都喜欢,想必一定很好吃了!好吧,本小姐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宋喜穿好衣裳,打算去河堤处看看。

    姬希月在一旁补充:“你不知道,凌逸禾带了军队的人来,进度快了好多!他亲自带着人连夜抢修,想必很快河堤就要建好了!”

    宋喜一顿,没想到凌逸禾居然还亲自带队抢修河堤。

    “那我们就去看看那些病人吧,对了,你提前服用防疫病的药没有?”

    “放心吧,早就服下了,走吧走吧!”

    *

    宋喜再次来到了感染疫病的临时聚集点,这里的人眼神明显不一样了。由先前的麻木痛苦变成了感激希望,至少整个人都有精气神了。

    宋喜分发药材时,再次碰到了前几天那个老婆婆,她的溃烂处伤口正在逐渐治愈。

    “姑娘,没想到你说的都是真的,朝廷没有不管我们,我们这些灾民啊,终于有救了!”

    宋喜扶着她坐下,“朝廷自然不会放弃咱们的,来,喝水。”

    老婆婆接过碗,喝下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接着说:“谢谢你,我老婆子真的谢谢你。”

    宋喜微微泪目,谢什么呢,朝廷本来就应该为老百姓们做主。是她做的不够好。

    宋喜继续分发药材,在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神中,在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感谢中,越发坚定了要回京夺权的欲望。

    视线一晃,注意到人群中一个皮肤小麦色女子时,宋喜的心猛地顿住。

    小麦色女子也很是惊讶,与宋喜隔着喧闹的人群,遥遥相望。

    宋喜对她打了个手势,避开人群,悄悄来到了一个小巷子。

    她内心又惊又喜,惊的是郭英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她是否染病。喜的是她没事,安全地活着,没有因为她受到牵连。

    不一会儿,郭英一把从身后扑向宋喜,一把抱住。

    “喜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深夜里我老是睡不着,生害怕你出事!”

    宋喜笑着转过身,也紧紧抱着郭英。两人紧密相拥,听到对方疯狂跳动的心跳声,仿佛要将对方融入骨血。

    “我也是,我也很害怕你出事。你怎么样,没有受牵连吧?”

    郭英摇头,“你走了之后,马光耀果然集结了全县人马去追你,我趁着防守不严,连忙逃了出来。恰好逃到一处村庄,结果遇到洪涝,一路逃亡到这里。你呢?你怎么样?”

    “我很好。”宋喜拉长了声音,笑着回答:“我一切都很好,我现在在凌将军府上,他,他软禁了我......”

    “软禁?为何?”郭英皱眉。

    “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郭英一张小脸皱起。

    宋喜抚平郭英的眉头,沉吟片刻,“暂时我还没想出法子,不过英子,你最好离开这里,离这里越远越好,我不想连累你。”

    “你到底是谁?我,我去找过莫瓷了,他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我打听过,他以前是专门给宫里烧制瓷器的。如果你真是朝廷的妖女的话,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瓷已经人去楼空了?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宋喜看着郭英那双干净的眼眸,咬咬牙,声音严肃了几分,“英子,这个事实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我就是李朝嫡长公主,李贡熙。”

    “什么?”郭英大惊失色,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是皇帝编造的谎言!是他一路追杀我!想独吞我李家的王朝!他荒淫无度,腐蚀侵害我李家的王朝!”

    “他们说长公主最为奢靡,增加赋税也是长公主提出来的......”

    “你相信我吗?”宋喜直直望向郭英。

    郭英咬牙,“我信你,喜子,不管了,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宋喜微微哽咽,再次拥住郭英,“谢谢,谢谢你,英子......”

    “喜子,这个给你。”英子递出一块殷红的血玉,正是宋喜给郭英的。

    宋喜怔愣看着那块血玉,声音颤抖:“你没有把它卖了,那你这几个月怎么过的?”

    郭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我有手有脚,一身本领,总归没有饿死。你说这是你娘给你的,我哪里敢卖?”

    千言万语,汇聚在宋喜心头,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无力的“谢谢”。

    宋喜之前因着长脸官爷借了郭英的多年积蓄,又想着郭英一个人逃亡处处不方便,才把血玉给她,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而英子她,因着这是宋喜母亲留下的,宁愿流浪,硬是没有卖掉.......

    “咱两之间别说谢,说那就生分了。到时候你给姑奶奶做一顿大餐就好啦!”

    宋喜擦去眼角沁出的眼泪,重重点头,“好!”

    身后传来影影绰绰的人声,宋喜知道此地不宜久谈,急忙道:“英子,我不想连累你。你把血玉卖了,然后逃,逃得越远越好!若是有朝一日我还活着,我会找你的!”

    英子微张嘴,也知此地不宜久留,咬牙重重点头,转身闪进了巷子里。

    宋喜忧心忡忡看着英子消失的方向。

    “咦,宋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将军找你呢。”一个长相憨厚的士兵说道。

    宋喜笑着点头,“我这就去。”

    *

    再次见到凌逸禾,他已梳洗完毕。才沐浴过,面容温和干净,身姿挺拔,长发微微湿润,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经过几日抢修,河堤终于修建好了。他没日没夜忙碌好几日,今日才得以回来沐浴。

    “去哪儿了?”凌逸禾线型眼弧微微挑动。

    宋喜抿唇,微微害羞低头,小声道:“找茅厕去了。”

    凌逸禾挑眼睨她一眼,招招手,“过来,帮我把头发擦干。”

    他难道没有下人吗!?

    宋喜还是老实走了过去,鼻尖全是他沐浴后的干净气息。拿起干燥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凌逸禾似是很享受,微微阖着眼,姿态慵懒躺在太师椅上。

    “河堤的事情都解决了?”宋喜问。

    “嗯。”

    “谢谢。”

    凌逸禾掀眸睨她一眼,“以后乖乖呆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宋喜手下一顿,还是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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