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黎念生无可恋地坐在前往明夷王宫的马车上:“……想笑就笑吧,不用憋得那么辛苦。”

    她现在全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池君原昨夜在赴宴前突然提起分道扬镳的事,敢情孔无忧在前面设了个圈套,错过君原所说的那个唯一适合离开的时机,她就再也跑不了了!

    她身旁的池君原把手一摊,无比纯良地诉苦:“二娘,我事先提醒过你啊,是你自己要想歪的。”

    他反手将折扇转回手心,感慨道,“生意场上哪有白吃的宴席。孔行头不是枭雄,是豪商,今日你要他三分利,明日他要你成倍还,所以他主动摆的酒宴……我们不太吃得起。相比起来,我倒宁愿去占楼大船主的便宜呢。”

    黎念无语凝噎。

    她崩溃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接受现实,并冒出新的烦恼:“君原,刚才我没来得及细看,今日我们穿的衣衫可否犯什么忌讳?阿喜给我涂的唇脂会不会太惹眼了?我们是南雍人,见到明夷国主要跪拜吗?对了,我们什么也没带,空手去合适吗?……”

    他们出门时太匆忙,难怪黎念紧张不已,想东想西。池君原本在拿半合的折扇掩笑,闻言按着她肩膀将她转向自己,用手帕替她轻擦去唇上略重的红脂:“想开点,至少你昨夜安稳地睡了个好觉。而且今日谢枕安才是主客,我们只当陪衬,你紧张个什么呢?”

    他放下手帕,两人对视片刻。

    池君原:“噗。”

    他又想起了黎念自钻圈套的事迹,忍不住生笑。黎念无语了,炸毛怒喊:“笑吧笑吧,反正大家绑一起,你也别想跑!”

    独处一车的谢枕安认真地打盹,并未听到他们的笑闹。

    马车沿着御街向前,停在某处宫门外。他们三人下得马车,由武卫验明身份,而后跟着内宦往后宫去。黎念第一次离政治中心如此近,生怕乱张望又惹出祸端,只敢紧张地盯着眼前的路。不过到底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偷偷瞥了几眼周围的殿宇。

    与南雍的玲珑清丽不同,明夷的建筑似乎都修建得更为高大、喜各类雕刻。到了明夷的宫城,高墙的特点保留,色彩却异于民间的白和青灰。宫殿楼阁大多用红墙和绿色的琉璃瓦,博风板上的悬鱼惹草也是深碧色,零星还有几个宫女捧着新折的莲花莲叶,不知要送往何处。

    沿途的景致很好,可惜并没能让黎念放松半分。她仿佛赶赴一场毫无准备的述职,越靠近裴美人的寝宫心越跳,以至于踏进寝宫时还有些昏头昏脑,差点在跃过门槛时绊脚。

    她却没有立刻见到传闻中的裴美人。内宦在垂着数重纱缦的寝宫外止步退下,黎念几人由宫女引着前行,一路上看到宫女卷起纱幔为他们留出行走的空间。最后那层纱缦则没有收起,黎念抬首,隔着被风拂动的轻纱,看到一个抱着鸟儿的女人的朦胧侧影。

    为首的谢枕安也看到了帘幔后的人。他站稳立定,正欲开口,一位中年宫女抱着团丝线从帘缦后钻出来。她拦住几人要行礼的动作,打手势间指指药箱和帘幔,又做了个推和点的动作,似乎是要谢枕安做些什么,谢枕安便点了点头,将药箱放在脚边。

    黎念没看懂,她只觉得宫女好像要把纱线递给自己,谢枕安还是个应允的模样,于是懵逼地接住了那团丝线。

    众人的视线刹那间都汇集在黎念身上。黎念愣住,小声向谢枕安确认:“这就开始诊脉吗?”

    寝宫很静,她的声音放得再轻也无比清晰。

    黎念有些尴尬,想回头和君原确认情况,这才发现他不在自己身边——池君原习惯性把折扇藏在袖中,即将踏入寝宫时将它拿出来招摇,马上被眼尖的侍卫扣住盘问,此时还未能脱身。

    不过谢枕安慢慢反应过来她是指悬丝切脉,帘幔后的女人亦有些明悟。

    那朦胧的倩影招手要侍立在旁的小宫女附耳过来,与小宫女交代几句。小宫女便搬圆凳出来方便两位医者落座,而后牵着黎念手中丝线的另一头跑回帘幔后。帘幔那头窸窸窣窣地动了一阵,很快传出小宫女的声音:“贵人已准备好,两位可以开始诊脉了。”

    黎念:!

    谢枕安:?

    他看向黎念,黎念下意识将手中的丝线捧高些许。

    谢枕安:。

    谢枕安后退半步方便黎念坐下:“请。”他没意识到黎念是想把烫手的丝线丢给自己,还以为黎念的举动自有深思巧虑,所以爽快地让出位置,方便黎念开始她的展示。

    黎念:?!

    等她再反应过来,哑巴宫女已将她按至圆凳上,她手中捏着穿幕而来的丝线,已然被架到主治大夫的位置,再无可能推脱。而姗姗来迟的池君原根本救不了她。他们只对视一眼,池君原便被哑巴宫女拦住,而后不明所以地刹住步子,与谢枕安一同等候在距她三步之外。

    黎念悬着的心啪叽一声,彻底死了。

    她如踩云端满头大汗,焦灼中听到对面的小宫女询问:“女郎、女郎?黎女郎一直不说话,可是诊出了什么?”

    黎念努力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我……”

    她慌张间抬头,对上因风而动的帘幔和它摇荡起的绰约倩影,不知为何,心里闪过某种奇异的感觉,隐隐约约的,抓不住。

    小宫女见状再度催促:“女郎何故吞吞吐吐,难不成,是娘娘孕中的脉象有异?”

    帘幔后的女人依旧端坐,她抚摸的鸟儿则张动了两下翅膀,引得池君原好整以暇地抬眸,朝它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站在黎念身后,黎念无法看到他的小动作。不过就在同时,她心中的怪异感愈发浓烈,终于福至心灵,开口道:“当然有异。”

    殿中盯着她的各道目光瞬间变化,候在寝宫外的侍卫无声地朝殿内走了一步。

    黎念告诫自己别慌。她努力定了定神,缓缓解释:“——这位娘子并非虞美人,又怎么会有孕呢。”

    满室寂静片刹,而后帘幔里哗啦飞出一只玄凤,瞬间消解了寝宫内紧张的气氛。玄凤低飞着掠黎念的面颊而过,惊得黎念从圆凳上站了起来,差点向后跌入池君原怀中。

    她于混乱里攀住君原的胳膊,紧接着听到帘幔后传来少女们的嬉笑。

    后来发生的事进一步证明黎念的猜测。随着内侍高呼,寝宫内外跪了一地。身着常服的中年国主走进殿内,他身旁跟着一位头戴花冠的年轻女子,笑道:“檀儿,又在胡闹。”

    最后一道帘幔卷起,其后露出年轻女子自信张扬的笑脸:“姐夫!柔姐姐!”

    她放下绣框向国主与妃子奔去,谢枕安也由此回神,转身站定。他身后的黎念整路都在纠结要不要跪拜,谢枕安倒好,只是朝来人的方向作了个长揖:“国主、娘娘。”

    黎念还在发愣,池君原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捞到自己身边,领她悄无声息地跳过跪拜,依样长揖:“草民见过陛下、娘娘。”“民女见过陛……”

    宋国主抬手打断他们的动作:“起来吧,不必多礼。”

    得,做到一半的长揖也直接省了。黎念狗狗祟祟往大佬旁边藏了藏,想在不惹眼的角落继续降低存在感。

    她的视线伴随着躲藏上移,先看到裴美人的轻罗长裙,又看到裴美人叠披藕粉与梅子色的纱制罩衫。裴美人立得端正,整个人真如团娴雅的轻烟。

    视线再往上,黎念看见一张高贵雍容,底色又有几分灵动的脸。她带着笑看向黎念,许是为了抚慰受惊的少女,温和地朝黎念点点头。

    黎念的表情渐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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