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芷把自己的设想和刘师傅沟通好，再让席师傅暂停医馆事务，具体跟进建设。

    席师傅会每天下午在楚白芷来工地现场的时候报告今天刘师傅具体做了什么事情。楚白芷事务繁忙，只能让自己人盯着刘师傅干活，这样她才放心些。席师傅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楚白芷手里，而且席师傅的人品好，她相信他不会做像陆大夫那样的错事。

    楚氏医馆本来病人多，事情也多。楚白芷只能让席大娘暂时顶上席师傅的位置，每天分发号码牌，让程芸在医馆大厅做行辙的助理，帮忙叫号。

    楚白芷在医馆门口上贴了一张招聘告示，上面写着招聘青年大夫，不限男女，经验丰富者优先，具体薪酬面谈。

    这张告示贴出去三天，来面试的寥寥无几，楚白芷觉得自己给的条件已经相当宽松了，不限性别和年龄，而且她敢打包票，楚氏医馆给行辙和刘蕴堂他们的待遇在行业内部算是名列前茅。

    就在她烦恼的时候，顾星约她去京城郊区看风景。

    楚白芷想着正事，实在没空，婉拒他两次邀请。

    第三次，顾星直接杀到她办公室，问她到底有什么顾虑？

    楚氏医馆的二楼诊室，顾星身穿竹青色锦袍，站在楚白芷桌前，眉头紧皱，用冷冰冰的仿佛能渗出寒气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同意与我同去？”

    楚白芷抬眼看着他，脸上讷讷的，眼神往别处瞟：“这不是最近忙吗？”

    想到好的理由，楚白芷开始与顾星细细掰扯，“你之前好长时间没来，不知道我扩建医馆，京郊还在建学堂，非常缺人却找不到合适的。”

    “我每天上午要在医馆给病人看病，下午要出去看施工现场，晚上还要盘账，你说我哪来的时间和你出去玩啊？”

    顾星把头扭到一边，抱臂站在桌前，各种肢体动作都表现他不想听楚白芷说理由。

    两个人对峙时，楚白芷听见程芸敲门，她大声说：“进来。”

    同时，她瞪了顾星一眼：“你快回去吧。”

    她听到程芸扭动门把的声音，看着顾星倔强地站在桌前就是不肯走的模样有些急了，说：“要不然等我给这个病人看完病，我们两个再仔细聊聊。”

    顾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说了一声“好。”

    楚白芷赶紧打开连通隔壁贵宾休息室的大门，让他赶紧进去。

    正好，程芸把门完全打开，看见楚白芷站在贵宾休息室门前，好奇地问：“楚大夫，你怎么站着？”

    “这个啊，我刚才坐久了，站着伸展一下身体。”楚白芷特意把双臂向上举一下，又迅速放下，“这个不重要，这个病人生的什么病？”

    程芸把具体情况告诉楚白芷，楚白芷认真倾听，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行了，你先下去帮忙吧。这里我一个人做就行了。”

    程芸声音清脆地回答：“行嘞。我先下去忙了。”

    楚白芷先问这个年迈的老婆婆，态度非常温和，与刚才见顾星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您呼吸不畅，经常咳嗽这件事持续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月了。”老婆婆满头白发，一身灰色布衣上有数个补丁，讲话时不时咳嗽两下。

    楚白芷看着老婆婆独身一人的模样，眼眸一沉：“您家人没有陪着来看病吗？”

    “唉，我这个老婆子之前也去别的医馆看过病，但是效果很差。这次是听邻居的推荐来的，我们家老头子是跟我一起来的，现在在楼下看老寒腿，没有跟着一起上来。”老婆婆讲到丈夫，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那行。”楚白芷放下心来，诊脉后道，“您这个病应该是小病积累成大病的，最初只是发热，现在可能已经快到肺炎的地步。”

    “不过您放心，”她笑意盈盈地讲，“这个病由我治就肯定会好。”

    “您先躺在床上。”楚白芷扶着老婆婆的左胳膊，把她搀扶到桌后的床上，“您把布鞋蹬掉，躺在床上，背部朝上。”

    老婆婆按照她的指令照做，头靠在床头处。

    这张木床对面就是储物柜，里面放着各种成品药丸、针灸包和档案集。

    楚白芷把枕头放平到老婆婆头下，上面铺着干净的白色枕巾。

    她从储物柜里拿出针灸包和“一次性”的白布，走到老婆婆床头前，柔声说：“这个针灸会稍微有一些痛，婆婆您先把这个白布放在嘴里咬着，这样能缓解一些疼痛。”

    老婆婆接过白布，咬在嘴里，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楚白芷把床旁边的布帘子拉上，点亮固定在小床头柜上的灯。

    原本因拉上窗帘而晦暗的房间突然变得亮堂起来。她掀起老婆婆的上衣，先用药酒把背部全部消毒一遍，再用烛火把银针消毒。

    她先取一根细银针快准狠地斜刺进大椎穴，再取一针刺入大椎穴右旁半寸处的定喘穴，如此十六针依次刺入背部。

    楚白芷针灸时集中全部注意力，认真地摸准穴位下针，扎完一套后她缓舒一口气，浅笑道：“婆婆您先在这床上躺一刻钟，我把药方给您写下来。一刻钟后再给您拔出来。”

    她弯腰看着婆婆的眼睛说：“您要不要先把嘴里的白布取出来？”

    婆婆以极小的幅度点头，自己把白布取出来，递给楚白芷。

    楚白芷把这块白布放进角落里的一处木桶，里面已经放着两块白布了。木桶里的白布每天都要由席大娘和程芸用热水清洗，在后院经过阳光暴晒后再收入库房。

    席大娘和程芸每天从早干到晚，楚白芷觉得医馆里的人都太累了，她迫切地需要有才干的人才加入，以此来减轻大家的负担。她很担心再这么超负荷地干下去，先倒下的恐怕是自己人。

    楚白芷坐到桌前右手执毛笔蘸墨写字，她写的字只能说是端正，什么风骨气韵之类的东西是看不出来的。

    她在白纸上写下：黄芪、北沙参各一两，人参和冬虫夏草各半两，淫羊藿一两半，川贝母、橘皮络、炙远志，丹参和生炒薏米各半两，煎汤代水。在肺炎发作，痰变多时，加射干、麻黄两味药材各半两。

    这些是一副药所需的药材，婆婆已经病情较严重，如果再拖上半个月，就很难再挽救了。

    一刻钟到了，楚白芷使巧劲，尽可能以病人不痛苦的方式拔掉银针。

    她帮婆婆穿好衣服，打开布帘，把药方子递给她：“这是给您开的药方。我想问您是否愿意我把您的症状与服用药物的反应记录下来，并且按时复诊？”

    婆婆一脸困惑，听不明白楚白芷的意思。

    “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免除您这次的医药费，您这副药最起码要吃两个疗程，也就是半个月的药，您可以想想这个药钱，再加上我的诊费。”

    听完楚白芷的话，婆婆立刻表示自己愿意。

    楚白芷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青瓷瓶，递给婆婆：“这个里面有十颗药丸，您每天晚上饭后吃一颗，它能够化痰和缓解咳嗽。”

    “您吃完这一瓶药就要来我们医馆再复诊一次，您记清楚了吗？”楚白芷的语气很温柔。

    婆婆紧紧攥着药瓶，使劲点头：“晓得了，吃完这瓶药再来一趟对吧？”

    “对的，我扶您下楼。”楚白芷把婆婆带到楼下，让程芸安排她去拿药排队。

    处理完这件事，楚白芷蹬蹬蹬快速从楼梯跑上楼，心里想顾星等久了，他可别直接从贵宾休息室的另一扇门直接出去了。

    她快速地打开贵宾休息室的大门，正看到顾星坐在楚白芷特意花高价定做的超豪华“沙发”上，一脸气鼓鼓的。

    她脸上带着有些抱歉的笑，快步走到他面前，柔声说：“让你等久了，你没有生气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肯定的意味。楚白芷从贵宾休息室的柜门里拿出一盒茶叶，又从自己诊室里拿来一壶热水，把专用于招待贵宾的高价茶叶用白水冲泡，倒了一杯给顾星。

    “哼，”顾星撇撇嘴，他虽然表情假装生气，但还是乖乖接过楚白芷专门泡给他的茶。

    “这个茶叶只有你一个人喝过，连我都没有喝过呢。”楚白芷看顾星表情缓和，赶忙说这杯茶有多么特殊，“这个茶叶是我托人专门买的上好的碧螺春，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楚白芷期待的眼神，顾星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再好的茶叶让她这么简单粗暴的冲泡都会丧失风味。

    他把茶杯放下，唇角轻扯下，像是在笑话她。

    “不怎么样。”顾星实话实说，看着楚白芷眼睛冒火却要憋住的模样，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不过，看在你用心的份上，勉强给你个好评吧。”

    “好评？”

    楚白芷心里纳闷，古代也有好评这个词吗？

    顾星很快意识到他失言了，赶快跳到下一个话题：“我倒是认识几个人，他们对医术颇有研究，你要是有兴趣的话。”

    楚白芷被顾星的话吊起胃口，迫不及待地说：“我对他们很有兴趣，你能帮忙引荐吗？”

    顾星靠着椅背，有些居高临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右侧扶手，忽地笑了：“当然可以。”

    “不过，你打算给我这个中间人什么好处呢？”

    看着顾星戏谑的模样，楚白芷眨巴眨巴眼睛，淡抿唇瓣，把话题抛回对方：“你需要什么好处呢？”

    她心里想，自己无权无势，口袋里的钱也不多，顾星要的她能给吗？

    没想到，顾星挑眉，哂笑片刻，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两眼：“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