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启讲到这里感叹了一下：“新皇是一个颇有手腕之人，他的野心倒是很大，难以想象他未来的成就。”
“大哥，你这到底是夸还是贬啊？”
楚白芷有些听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作为一个皇帝有野心自然是好事，特别是现在北境的局势不稳，正需要一个铁腕之人来控制局面。
“白芷，皇上有野心就意味着百姓要有更多的事情了。”
楚言启紧抿嘴唇，总是淡定的神情也露出一丝无奈，他摇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总是这样。”
“大哥，你现在就是做官的，就没有想过之后要做些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吗？”
楚白芷一直以为大哥有着一副菩萨心肠，他平日里对楚白芷可谓是宠溺，可是在正事上又不允许她走弯道，生病必须按时喝药，怎么撒娇也不行，想做事业就鼓励楚白芷去做，在她难受受挫时会推着她继续向前走。
“我不过是想让老百姓生活得好一点，能吃得饱饭。”
楚言启突然跟楚白芷讲：“你知道我们老家那边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知道，大家只是勉强糊口而已。”楚白芷并不是那种对贫民一点都不了解的人，相反，她在自家医馆当帮工的时候遇到好多人根本买不起整幅药。生病了先熬着，熬不住就去买上一副药，如果治不好就只能等死。
家里如果有点积蓄的会买副薄棺材，更穷的连棺材都买不起，用竹席卷吧卷吧挖个坑埋了。
人的命太轻了，轻到一个十岁的小丫鬟的卖身银子只需要半两银子。
楚白芷老家的院子里就有一个是卖身进府自愿做丫鬟的，她们家就是实在养不起娃娃，去富贵人家当丫鬟也好过在家喝一碗粥里两粒米的饭。
活命最重要。
有的穿着麻衣，脸上身上的皮肤全是被太阳晒出来的黑红色，腰背很多人都有问题，两浙省是种水稻的，水稻是要人一把一把地去种，常年弯腰在地里种，人的腰大都是佝偻着的，只有地主家那种不用下地的人的腰是直的。
“我读书一开始只是想要庇荫我们家，如果有举人的功名就不用纳税不用服徭役了。”
楚言启轻叹道：“我们二叔不过是个秀才，我们家照样要纳税，要服徭役，我们家两百多亩田，你知道每年要交多少粮食做税吗？”
“不清楚。”
楚白芷知道家里是要交税的，只是没有具体的概念，她从来没有自己去官府交过税，很难想象，家里人也没有告诉过她这个事情。
“十分之一的收成都要交税，我们家两百多亩田地，一年只是交税就要二十多亩地里的收成，年景不好的时候朝廷也不会让你少交，我们家对佃农是很好的了，收成不好的时候就让利给他们。”
“我们给他们让利，朝廷又不会少收我们的税赋，中间的差价都是我们自己去补了。”
“原来税赋这样重的。”楚白芷对这个钱真的是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自家竟然要交税交这么多钱，她心算一下，大哥去年是举人，今年是进士，那一年能省下二十多亩地的粮食收成呢。
她对大哥肃然起敬，功名这么值钱啊。
“大哥，那我们家里的钱都是花娘亲的嫁妆吗？”
楚白芷感觉自家的生活水平还是很高的，很多人家里的田地比她们家多，日子过得还没有她们家富足，难道这些年来大家花的都是娘的嫁妆。
“也不能这么讲。”楚言启扶额思考了一会说，“娘亲确实是嫁妆丰厚，但是我们家的医馆也是赚钱的，我们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医馆，你在医馆帮过忙，应该了解吧。”
“我们家医馆有多赚钱啊？”
楚白芷眨巴眨巴眼睛，眼神里都是好奇，她是真的不知道，在老家医馆帮工的时候也没看账本啊。
“比你想的要赚钱。”
楚言启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结束了，急得楚白芷抓耳挠腮，她在京城开的楚氏医馆可是还在赔钱呢，倒是说说怎么赚钱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到了楚白芷的生辰。
腊月的生日总是很盛大，大家都团聚在一起为楚白芷庆生。
这一日，阳光和煦，微风拂面，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位娇贵的少女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楚白芷穿着粉色云纹襦裙，头上盘成飞仙髻，乌黑的发间斜插着衔珠蝴蝶金簪，眉如弯月，目若灿星，眼波流转间端的是清丽娇艳，一颦一笑动人心魄，身段纤细，肌若凝脂，一身华服反衬出她清丽胜仙的风姿。
“我的女儿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楚母平日里看见的楚白芷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今日乍见她略施粉黛身穿华服的模样，瞬间被惊艳到。
“娘，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好看。”
楚白芷特意走到放缓脚步，款款走到娘亲面前，这身衣服是她精心挑选的，粉色是少女的颜色，她平日里难得穿这样娇嫩的衣裳，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是想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生日。
“确实好看。”
楚父和楚言启都纷纷点头，都觉得今天的楚白芷是格外的清丽。
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佳肴，每一道菜都是厨师们精心烹制的。香气四溢的菜肴令人垂涎欲滴，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碗长寿面。
“这个是我亲自下厨做的，一根面条到底，娘亲希望我的女儿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幸福地过完这辈子。”
楚母把长寿面推到楚白芷面前，长寿面上面还有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娘，我吃完啦。”
楚白芷一口一口地把面条吃完，圆溜溜的杏眼笑成月牙，一双眸子明净清澈，吃饭吃得她脸颊有些泛红，桃腮粉面，灵动的神采让人心动不已。
“今年就是十七岁了，你能留在家里过生辰的机会很少了。”
楚母拉着楚白芷的手，心里感慨万分，她总觉得楚白芷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怎么一眨眼就出落得这般清丽脱俗，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她还没想好日子就从手指间溜过去了。
“这个是娘亲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楚母掏出一份礼盒，示意楚白芷打开瞧瞧。
楚白芷一打开就被眼前这璀璨潋滟的珠宝光芒闪瞎了眼，这个金累丝点翠嵌蓝宝石莲花头面实在是过于贵重了。
“娘，你给我送这个干什么，我现在也用不着戴这种头面啊。”
她知道娘亲是想要给她最好的，可是她现在的年纪确实用不上，只能压箱底。
“这个是娘亲给你去新打的首饰，之前就订好了，只是现在才做出来。”楚母捏着楚白芷的小手，语重心长道，“这些都是未来傍身的东西，现在娘亲只是给你多准备一点。”
“我的女儿值得这样华贵的首饰。”
楚白芷让尔澄收起首饰，眼泪汪汪的，她的鼻子发酸，娘亲对她太好了，好到她觉得自己难以报答。
“这个是大哥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可要好好收着。”楚言启把一副山水画送给了楚白芷，这幅画之前是挂在他书房里的，楚白芷之前到他书房里去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幅画。
这幅山水画是楚言启在古玩街淘出来的，价格并不贵，画上是一群人在游山玩水，水墨画的清淡颇有意趣，让人心生欢喜。
当时楚白芷就问大哥能不能把这幅画给她，却被大哥严词拒绝，说是这幅画不行，其他的画可以随她选，她当时有点伤心，但是想着大哥既然这样喜欢这幅画，那她就不夺人所好了。
没想到今天这幅画竟然会被当成生辰礼物送给她。
她难以置信道：“大哥，你不是很喜欢这幅画吗？”
“我确实喜欢，但是这幅画并不是当时那副，这个是我自己亲手描摹的，你喜欢吗？”
楚言启坦诚地说了这幅画并不是当初楚白芷在书房亲眼看到的那副，这个是他自己描摹的复制品。
“当然喜欢了。”
楚白芷知道大哥的画工高超，不料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仔细分辨，乍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她很喜欢大哥的画，加上这幅画还是她最喜欢的山水画，喜上加喜，她很高兴。
“尔澄，这幅画好好收起来，等回到院子后挂到我的书房上。”
楚白芷喜滋滋地把这幅画卷起来递给尔澄，还叮嘱她要手脚轻慢些。
外面的天色渐黑，大家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楚白芷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希望她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
回到自己的小院，楚白芷亲自把大哥送的画展开挂在书房的墙上，这个地方是一进门就能看到书画的视线集中区域，楚白芷把它放在这里，可见她对这幅画的欢喜。
今年的生辰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她没法子见到顾南星。
当初约定好要一起过生辰，那时的情形楚白芷到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是顾南星自己承诺要陪着她过生辰的，可是他又失约了，但是楚白芷不怪他，不过半年的时间，她的生命就像是被按了加速器一般匆匆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