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病房外走廊过道的交谈声令雅思缓慢的睁开眼,鼻腔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丧夫丧子,以及那个叫温落的人给她看到的景象。她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死去?为什么他会追随她而不顾年幼的儿子,为什么温落说她会改变贺峰的轨迹?那一切的经历都是真的吗?

    人在经历过世事沧桑后会变得更加通透智慧,也很再难敞开胸怀接纳什么人去改变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贺峰这种人,你最了解他,该比我清楚。温落当时像是回答了雅思的疑惑。

    不会的,那个人最会及时止损,怎么会抛下一切跟她走?她不信。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就当他是年纪大了心里脆弱。

    不,雅思什么都不愿意相信。她只知道,她真正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是他要离婚,死在她的面前。

    那么冰冷,那么无情,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好像又在讽刺她,康雅思,既然你不要我,那我就遂了你了愿,看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周遭的古旧令这家医院显得并不真实,雅思认为自己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割过的手腕没有任何的痕迹。

    她缓慢的下床,走出病房,举起自己的手腕对着光线照,手腕白皙滑腻,透着粉红,连血管的脉络也透着生机。她健康极了。

    走廊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和醇厚,虽然更年轻一些,却同样令人安心。

    果然是梦境,他就站在走廊的尽头,周身充满了光晕。

    雀跃,欣喜,思念,她朝他奔跑过去。

    紧紧的抱住他,缠绕住他,“Martin,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她埋在他的颈侧哭泣,伤心极了。

    对方并没有如以往般回抱她,只是安静的站立着。身旁的女人开口时如一盆凉水泼下。

    “这位小姐,你会不会认错人,这是我的男朋友。”

    雅思身体一僵,缓慢的松开了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不是贺峰吗?”指甲用力扣住手腕,她希望感觉不到疼痛。

    “是。”女人说。

    他是贺峰,温润儒雅和不动声色是与生俱来,与他的年纪无关。雅思的眼泪愈加汹涌,可他终究太年轻,他并不属于她了。

    “康小姐。”医生的出现似乎能让这场闹剧停止,“康雅思小姐在哪里?”

    她从病房里出来,没有告知任何人,护士在找她。

    “康小姐,原来你在这。”护士终于找到了雅思。

    可她仍像一个偏执狂一样眼里只有眼前的人,

    “抱歉,认错人。”她道歉了,伸手去抹眼泪。

    可是眼泪却像无法流干一样。

    始终未发一语的贺峰在这时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这一行为让她哭的更加厉害,从他手上接过手帕捂住脸转身靠着墙壁哭了起来。

    贺峰身边的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头,以眼神询问护士。像是在问她是否有精神类疾病。

    护士连忙摆手摇头,否认。

    “Nina,走吧。”贺峰的目光缓慢的在瘦弱抖动的背影上收回,向身边的女人说。

    医生对雅思进行了进一步的检查,包括精神上的,确认她没有其他症状后才同意他出院。

    她在这段时间里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

    康雅思,二十八岁,和家人一起毕业旅行时遭遇车祸。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父母给她留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贺峰,三十岁,行业新贵。他没有记忆。”温落又出现了,在雅思准备出病房的时候。

    “让我来全面的告诉你!贺峰,会和那个叫Nina的女人结婚,他们的儿子叫贺哲男。”

    雅思的歇斯底里换来的不过是温落的一句,“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应该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虽然我知道你能做出抢人男朋友的事。但是我有一点要提醒你,如果你接受他的感情,或许能帮他早日功成名就,但他未必有心情和寿命享受。如果拒绝他的感情,或许他不仅能功成名就,还会在你的提醒下躲过那一次绑架,活很久。”

    “好啊,我相信你。不如你把我的遗产给他,然后替我收尸。我想这是最好的选择。”

    雅思摔门的力道大极了。

    温落不会让她自杀,雅思尝试许多次也无法摆脱这个事情。

    最终被逼无奈,雅思只能接受现实,去看心理医生治疗抑郁,尝试开始新生活。

    如果是当初的自己,她或许会做出抢人男朋友的事。为了自己,她会做。可是为了对方,她好像做不到。

    雅思买下画廊用尽了所有的遗产,最后把房子做抵押才买够了画。如果注定消失在三十岁,她希望可以留下点什么,一笔丰厚的遗产花光就没有了。可如果留下一间画廊给他,或许会让他念念不忘。她总是存了私心的——我不过问你的生活,但不许你忘了我。

    雅思利用自己所掌握的公关经验宣传了画廊,并努力结识一些富人圈层打通人脉关系。画廊很快就迎来了不小的人流,而这些人流之中,也大多都是权贵。这就是她对画廊的定位。

    Nina的家世不错,她的父亲刚好在事业上也可以帮助贺峰一把。她总是不够完美,既替他欣慰又难以摆脱嫉妒。

    彼时的天堃还只是一家小公司,贺峰时常会住在公司里。

    “Martin,我今天要去一家新开的画廊,你陪我吧!你知道吗?画廊的老板竟然是那天我们在医院碰到的女人。你还有印象吗?那个康小姐。”

    贺峰整理沙发上毛毯手一顿,淡淡地说,“没有印象。”

    “抱歉,我今天要见客户,没时间陪你过去。” 他又说。

    “你总是没时间没时间!”Nina发作了大小姐脾气。

    贺峰埋头整理着手中的资料,沉默不语。

    Nina并不放弃的走到他身边撒娇,去挽她的胳膊,“Martin,陪我嘛!”

    “改天。”他语气温和,露出微笑,并不表现出厌烦。但拒绝了她的邀请。

    Nina失落的离开了贺峰的办公室,贺峰整理好资料后目光转向了毛毯下的一角。艺思画廊,一本开张不久的画廊宣传画册,已经开始泛旧卷边。

    人对可能会令其失控的事物总有种本能的戒备和躲避,这种感受通常在第一面后就有所察觉。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雅思总是能在各种场合偶遇到贺峰,展会,宴会,餐厅甚至是仅仅去过一次的歌舞厅。是的,这个年代的歌舞厅,她仅仅是因为好奇才过来看。

    她带着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很快就有服务人员注意到自己,问她:小姐,你是不是第一次来?

    雅思惊讶,最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什么人会是这里的常客。”

    雅思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目光一转,就不不远处的人遥遥相对。

    每一次遇到贺峰,他都在陪客户。每一次,他们都没有面对面的打过招呼,因为生活没有交集,因为他们只是在医院见过一次。

    但是贺峰不会装作不认识她,每一次都会绅士的向她点头致意。

    雅思收回目光后垂眸轻笑,好奇那个特别相信缘分的人在偶遇到这么多次以后会怎么想。

    歌舞厅和现在的酒吧没有太大的区别,起码人的本性上没有。雅思坐了一会儿后就有人开始来和她搭讪,雅思逗了逗那个人。后来觉得无聊就把对方打发走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过来,还有别桌的人点酒送她。雅思婉拒了以后去门口买单,准备回家。

    在柜台准备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钱包落在了座位上。她要回去拿,斜侧方却忽然伸出一双熟悉的手,手掌宽厚,皮肤白皙,与年纪大时少许的松弛并不相通。可她还是怀念那双手,能带给她温暖,任她随便紧握。

    “谢谢。”雅思接过钱包,抬眸看他。

    他笑了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在这种环境里,他们都显得格格不入。

    “先生,你也要买单吗?”

    “是。”他出声回答。

    他现在外侧靠近门口的位置,她在里侧。两人结着各自的账,再无交流。

    雅思在收起现金准备要走的时候,旁边来了一个有些醉酒的人,这个人很胖,恐怕能装下三个她,他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雅思踉跄一下,瞬间再无缝隙的挨上了旁边的人,她靠在贺峰的半边胸口,贺峰的手臂环在她的身侧。看样子原本是准备扶她的,没想到扑了空,以至于她不小心撞到他的怀里。

    绅士的手原本虚握着,并没有碰到她,只是挡住了那个胖男人的身体,同时他侧低下头,看怀里的女人。

    “抱歉,小姐。”那个胖男人的确不是有意,退了一步道歉。

    贺峰收回了手,雅思也站直了身体。

    “没事。”雅思对那个男人说。然后又回头对贺峰说,“多谢。”

    贺峰同样笑了笑,没说什么。

    雅思走出了歌舞厅,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有趣的发现,贺峰对她,像是在观察,有点戒备,也像是抗拒。

    她又没做什么,戒备什么?抗拒什么?

    还有一次遇到,是在逛商场。雅思怎么也想不到,逛商场也能遇到他。

    贺峰年轻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在做咖啡机的生意。雅思刚好想给画廊换一个新的咖啡机。

    贺峰正在陪客户做对比,他的助理在一旁帮忙介绍产品。雅思刚好在旁边,听到他和客户对话的声音才抬头。他在那时也侧过头来,同样的微笑,向她点了点头。雅思确定没有忍住惊讶的表情,挑了挑眉,表示这样也能遇到?

    贺峰则垂下眼眸,内敛的勾了勾嘴角,又转头去和客户交流。

    雅思不可能不关注可能与他有关的一切,于是稍微靠近他们一些,对营业员说,“帮我拿一套这个咖啡机。”咖啡机是贺峰的公司产的,她想免费给他做个广告。

    “小姐,这个咖啡机,您是家用吗?”

    “不是,用在画廊。”

    “画廊的话,大一点的可能会好一点。”

    “不用了,我现在用的就是这一款,客人反馈这一款比较好,所以打算再买一台。”

    贺峰和那个客户全程都安静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托,雅思没有和他们交流过,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买完留了画廊的地址就走了。

    “她是艺思画廊的老板,我见过她。”雅思走后,那个老板说,“年纪轻轻就很有能力,画廊人流很大,往来无白丁。”

    “我还没空过去看过。”贺峰笑着接上老板的话。

    “可以去看看,环境不错。”那个老板又说,“所以Martin,我想不用再继续对比考察了。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老板伸出手,贺峰有力回握,回答,一定。

    雅思坐在在画廊的吧台里看到外面的座椅坐了熟悉的面孔,其实也不算熟悉,不过只说过一次话而已。

    说来也奇怪,遇到贺峰那么多次,没有一次他是和女朋友一起。难道只有女朋友生病了才能去陪吗?太过分。

    不是这样的,贺峰对她从不是这样。他会陪她一起和家人吃饭,陪她看展,甚至带她一起出差谈生意,顺便假公济私游玩,品尝本地的特产。

    那个叫Nina的女孩在和自己的另一个朋友抱怨自己的男朋友太忙。Nina在一个月内和朋友来过三次,每次都是同样的话题,围绕着她的男朋友。看的出,Nina很喜欢贺峰。雅思终于忍不住,想要参与到她们的讨论。

    “或许他只是不好意思,如果他不愿意主动牵手,那不如你去主动挽他咯~既然喜欢,又有什么所谓。”雅思端着两杯咖啡走到桌边笑着说,“无意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想送你们两杯咖啡。”

    “可是我爸爸说女孩子不可以太主动。”

    “那你不是也还是试过了?没用的,她的男朋友真的好被动。”Nina的朋友说。

    “是啊,被动到我爸爸想让我放弃他。”

    “为什么呢?他花心?”雅思问。

    Nina的朋友连摆手,“之前我怀疑他劈腿才不理Nina,派人跟踪过他。我甚至安排了眼线在他公司看他和下属有没有暧昧。事实证明,他就是一个工作狂,绝不是什么花心。所以我怀疑他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到这里,雅思紧抿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不知道,我们没有……”Nina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呢…”雅思体贴的打岔,没有受到排斥,雅思自然的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如果你不坚定一点,又怎么会收获宝藏呢?能在几年内发展成行业新贵,没那么简单的。”

    “宝藏?我爸爸总是说他性格太软,脾气太好,如今的势头可能只是昙花一现,不会有什么大出息。”Nina苦恼的说。

    “那么你自己的想法呢?相不相信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喜欢他。他重感情,又有责任心,又上进,为人也善良。”

    “我没有看到他对你重感情,只看到你一厢情愿。”Nina的朋友又说。

    “可他没有拒绝我,我也成为他的女朋友,不是吗?!”Nina不满朋友总是向她泼凉水。

    “你亲眼看到他很努力上进,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如果我是你呢,我会选择相信他。毕竟是你们两个一起生活,而不是你爸爸和他一起。”雅思笑了笑说,“据你所说,我相信贺生会是一个好老公,好爸爸。”

    “是啊,成为亲人也足够引起他的重视。”Nina的朋友再次插刀。

    “Nina.”当熟悉的声音传来耳膜时,还是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坦然接受对方与她已经是陌生人的事实。她刚刚还在把他推向一个足够喜欢他,却对他的能力没有足够了解的女人。

    “Martin,你来了多久?找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Nina见到贺峰便喜笑颜开的过去,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是客人总是要招待的。雅思站起身回过头,微笑着朝对方走去。

    “你好,贺生。”

    对方目光温淡平和,含蓄颔首,“你好。”

    “这下不会再认错了吧?”Nina挽着贺峰的胳膊对雅思开玩笑。

    雅思笑了笑,目光掠过贺峰被挽住的手臂,有些无法察觉的酸涩,“你们随便看一下,我先去忙。”

    她坐在吧台里,听到他说是来这里等客户,Nina明显低落的哦了一声。

    难怪Nina抱怨他,又不是不会哄人,干嘛要对人家这样说。

    他又安慰说,见完客户一起吃饭?

    雅思的心里又开始酸涩起来,她告诫自己别那么矛盾。

    贺峰陪Nina逛到展区另一边的时候雅思就不再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她开始坐着看报纸出神,像是有了收藏癖,报纸上的一切都和他有关,哪怕是不感兴趣的财报,也被她拿来收藏。

    看过所有内容后,雅思收起报纸轻轻叹气,失落的抬起头。抬眸间,坐在远处桌边的人映入眼帘,目光相触。Nina走了吗?他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那儿?又坐在那里多久了呢?

    不过是目光触及了一瞬,贺峰别开眼,垂眸端起了咖啡来喝。

    雅思倒是没有躲闪,依旧看了他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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