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奈最终没有坚持，乖乖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汽车平稳发动。

    明日奈不太习惯从这个视角看到的路面，总有种车子马上要歪到一边的感觉。

    于是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开始偷瞄坐在身旁的咒术师。

    他的头发是银色的，看起来很柔软。

    有点想摸一下。

    衣领拉得很高，是为了起到一种御寒的作用吗？

    但他的外套似乎又很单薄。

    刚开始只是从后视镜悄悄观察，因为对方没有反应——或者说，没有拒绝意味明显的反应，明日奈逐渐肆无忌惮，靠在座椅上直勾勾开盯。

    啊，他好像发现了。

    路况稍好，对方抽出空隙看了过来。

    隔着衣领，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大芥？”

    明日奈的大脑一多半都处在放空状态，习以为常地想：喔，听不懂。

    但并不妨碍她装作听懂。

    明日奈一脸正直地摆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夜蛾校长好像忘记将你的简历转交给我了。抱歉，我可能会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你。”

    对方默了默，而后恍然大悟。

    明日奈觉得自己进步很快，竟然能从他微微亮起的眼睛看出“恍然大悟”这么复杂的情感。

    等待红灯的间隙，对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低着头打字。

    明日奈礼貌将视线移开，以免看到什么私密的聊天记录，或者密码。

    正悠闲地看着街对面的小女孩掏硬币买气球，忽然肩膀被拍了拍。

    明日奈回头。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早川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叫狗卷棘。】

    明日奈僵住，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对方将手机屏幕举过来，指指上面的汉字写法。

    明日奈：“噢……好。”

    配合着点点头，心想她猜的果然没错，新搭档真的是一唱歌喉咙就会痛的人鱼公主。

    对方重新低下头，输入着什么。

    明日奈自然接话，自我介绍：“狗卷先生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忽然起了一点点坏心思。

    “你可以称呼我奈奈酱。”

    对方打字的手停住。

    脖子一点一点扭过来。

    明日奈感觉心里的小人又在跳舞了。

    他的睫毛可真长。

    僵持良久，他复又低下头去。

    【那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我叫早川明日奈。”

    对方显而易见松了口气，手指又噼里啪啦工作起来。明日奈看了一会，转向窗外，百转千回地叹了一声。

    打字的声音停了。

    明日奈托着下巴，低眉敛目：

    “我早该知道，一个人来到东京，哪里那么容易交到朋友。反正大家也只会左一个早川右一个明日奈地呼来喝去，明明早就习惯了。”

    安静。

    明日奈：嗯？

    再接再厉，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请您不必介意，最近比较忙，难免有些多愁善感。您请叫我早川就好。”

    安静。

    明日奈绷不住，刚要泄气，忽然瞥见他默不作声将刚刚写的内容都删掉了。

    然后他闭着眼按下了朗读键，头毅然决然地转向窗户那边：

    【奈奈酱。】

    明日奈摸摸嘴角，告诉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自己的耐心好像在飞速生长。

    和东堂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们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呢？

    明明上周才刚见过，现在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最开始好像还会维持一下表面的礼仪，互称姓氏。然后是“你”、“喂”、“那家伙”、“嘿”……

    最后好像就跳过称呼这个环节了。

    没什么不好，他们都真诚地希望对方能一夜变成哑巴。

    但她现在真的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哑巴。

    见到他之前，明日奈给自己的定位是拎包的、司机、秘书……

    见到他之后，明日奈对自己的角色认知有了些微调整。

    现在她感觉，自己是用番茄酱当魔法药水，骗取人鱼公主信任的无良女巫。

    ——无良女巫奈奈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