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三十二片。药瓶滚落在床尾，上面贴着厚厚一圈医用胶带，看得出来某人极不情愿直面它——那为什么不直接换个容器呢。
药名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如果用药片的外观到网络上搜索，应该能得到答案。不过狗卷棘的好奇心非常有限，只一秒就放弃了。将药瓶拧紧放回桌上，离开她的房间。
这个想法产生时，他愣了一下。
她的，房间。
最初将这里收拾出来，放进家具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就是预备着晚归的学生们借宿，或是来聚会的同期们歇脚。正因如此，他才从没有觉得这里会专属于谁。有人来时，可以作为小型旅店；多数时候，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空房间。
问明日奈要不要住进来，几乎算是一种习惯。没想到她才在这里待了短短两天，就感觉到处都有她的痕迹。
果然还是因为她实在太不见外了吧。
房间的门关上时，夜蛾校长的信息刚好送到。如果不是了解他的行事风格，狗卷棘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在自己家门口安装了摄像头。
夜蛾：明日奈不在吧。
狗卷棘正要回复，对面的信息紧跟着又来：
你来一趟高专，有事要谈。
好吧，身为下属就是要严格遵守命令的。狗卷棘收起手机，换下居家服，走到玄关，正要开门时，忽然想起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
嗯……
只是谈事情的话……
狗卷棘在玄关的台阶坐下：
请讲。
夜蛾：？
狗卷棘平静打字：我在任务中受了重伤，现在完全无法起身，手臂也无力抬起，请您见谅。
夜蛾看着耗时一秒半的三行回复陷入沉思，翻了翻他们去年的通信记录，来判断这是狗卷棘突然搞幽默开的愚人节玩笑，还是单纯地被人盗用了号码。
良久，夜蛾正道决定原谅学生偶尔的叛逆：
关于明日奈的身份，有什么进展吗？
身份……
狗卷棘的目光从屏幕移开，发现鞋架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支花，斜斜插在玻璃瓶中，看上去瘦弱又单薄。
瓶里竟然是空的。
于是他带去厨房，接了一些清水。夕阳西下，在粉嫩的花上洒下橘色的光。
明日奈出门时，没有说需要多久。狗卷棘用手指轻轻拨弄黏在一起的花瓣：希望至少能坚持到她回来的时候吧。
夜蛾：？
将玻璃瓶里的花放到餐桌中央，狗卷棘在一旁坐下，认真想了想。
明日奈的身份……
狗卷棘：姑且试探了一番。
狗卷棘：感觉是个屡败屡战、非常容易紧张的人。
夜蛾摸着下巴等后文，一分一秒过去，一片寂静。于是他终于意识到：没了。
就没了？？
通过网络联系存在信息被盗取的风险，但就这点信息，夜蛾发自内心感觉自己正在生产电子垃圾，遂直白问道：她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有可能是上面派来的杀手吗？
奇怪之处？
确实有，比如以她现在的健康状况，明明不应该通过辅助监督的资格审核，但她却以搭档的身份站在了他面前。
而且看上去还时常很开心，一定经过了许多困难吧。
至于“杀手”……
狗卷棘光速否认：不会。
就目前而言，她能得手的唯一方式，大约就是安排他重写一百份任务报告。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作为杀手可以兵不血刃，倒是很值得敬佩。
狗卷棘：就这些吗？
狗卷棘：我还有事，再联系。
夜蛾正盯着简洁得出奇的“不会”出神，猝不及防对话已经单方面结束了。没想到不仅是教师，就连校长在学生们心中的威严都急速下降。
呵，说到威严下降，听说最近还有教师在上课时间带着学生去动物园看老虎……
夜蛾越想越气，一个电话拨出去：“五条悟呢？——什么？去海洋馆了？限你半小时内联系到他，赶紧让他把现场的事处理完，然后立刻滚回来！”
这一次，由于承担了主动挂断电话的角色，夜蛾的心情好了许多。毕竟剩下的事情，只要交给万能的伊地知就好。
这么看来，辅助监督这个职位还真是不可或缺。
狗卷棘对于夜蛾校长的愤怒一无所知，在餐桌旁闲坐一会，忽然想到，其实他现在出门，明日奈也不会知晓。
但是离开家门这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麻薯还在桌上。她似乎很感兴趣，竟然没有带走。
还是说……其实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
至少还没有到去哪里都带着的程度。
正想着，屏幕又亮。原以为是夜蛾想到什么新问题，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明日奈的来电。
通常不会有人想要打电话给他吧。
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狗卷棘按下接通，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棘，刚刚忘记问你，我在门口放了一朵鲜花，可以帮忙照顾几天吗？”
狗卷棘垂眸看着不远处的玻璃瓶。
“鲑鱼。”
“噢……那是什么意思来着？”
这种小事他肯定不会拒绝，不过奔赴现场在即，她专程打电话来，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朵路边捡的小野花。
“不如这样，你答应的话，就‘喵’一声；如果不愿意，就——”
滴的一声轻响，明日奈顿了顿，敲敲漆黑的屏幕：
啊，被挂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