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
涂药时，明日奈有意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还是察觉到他偶尔不自主的瑟缩。
不由在他身后暗暗吐槽：还说不痛。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明日奈问道：“为什么不叫我帮忙？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处理吗？”
狗卷棘明显迟疑一会，才缓缓打手势同她商量：
【我说之后，你不要生气。】
这是什么话？
明日奈保证道：“怎么会。我人美心善，从来不生气。”
狗卷棘诡异地沉默几秒。
明日奈当然无从知晓这短短几秒，他的内心活动有多么丰富。只是他确实信守承诺，如实告诉了她。
【换药有些麻烦，所以我本来在想，今晚保持原样就好。】
明日奈手上停了停，探头去看他，又回来看看他后背的伤。
果然……
狗卷棘徒劳解释：【你说过不会生气。】
“——但没说过不会打人。”
说着，明日奈曲起指节，“哒”得轻敲一下他的头顶，语气正常地同他讲道理：“虽然硝子小姐帮你处理过，已经恢复了很多，但是今晚如果不换药，明天是会化脓的，处理起来会比现在麻烦一百倍，就算你痛到哭也只能忍着。”
狗卷棘越听越皱眉，但这很明显是她的气话，因此非常识相地选择了忍气吞声。
理直气壮地说教完，明日奈涂好药，从他手里接过绷带，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
明明一直以来承蒙照顾的都是她，却在狗卷棘需要帮助时，没能第一时间出现。
沉默着将绷带缠好，系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看着他披上外套。明日奈跪坐在他身后，良久没有起身。头转向一边，视线低垂，酝酿半天，憋出一声抱歉。
狗卷棘正在扣扣子，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
“没能早点注意到你需要换药的需求，是我不对，我太沉浸在自己的事里了。”
既然说到这，明日奈心一横：“因为不重要的小事就擅自闹别扭，也是我的不对，你不用勉强自己在这种事上还要……还要容忍我。”
狗卷棘想了想：【什么不重要的小事？】
明日奈脸又红，惊讶地看向他，只是此时断然没有半小时前的勇气再提一次。犹豫间，狗卷棘接着道：
【是因为我说……“我吓到了”？】
看她的反应，是猜中了。
狗卷棘摸摸鼻子。
明日奈闭眼轻叹，说得这样直白，倒是一点氛围都没有了。
不如活泼轻佻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直接翻过这页。
“是啊。毕竟我青春貌美有活力，你那么淡定，我要忍不住怀疑自己了呢。”
【为什么要怀疑？】
明日奈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刚才说的话，就被他这一句问住了。
狗卷棘仿佛在陈述什么真理：【你的确青春貌美。】
明日奈愣了愣，虽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条件反射要求道：“和‘有活力’。”
狗卷棘顿了顿，如她的愿补充道：
【……有活力。】
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她的心情好了一丢丢。
总感觉他，又笨又聪明的样子。
怎么说起这些也能一脸认真，她都要忍不住相信了。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明日奈将换下来的绷带收好：“我会注意小点声的，晚安。”
狗卷棘正要应下她的晚安，听着听着却察觉到不对劲：【你不睡觉吗？】
指时钟给她看：【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
明日奈的视线从时针分针上移回来。可能今晚无意中卸下了不少心房，让她觉得再多说些也没什么，因此就这样坦白告诉了他。
“我有入睡困难，”明日奈笑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累到极点可以睡上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不过医生经常说，那不能叫睡觉，只能说是累晕过去，哈哈。”
说完发现他一脸凝重，后知后觉：“抱歉，不好笑吗？”
【这样问，可能会让你觉得冒犯。】
狗卷棘认真提议：【我的术式可以帮到你吗？】
明日奈顺着他的话，想起在他的术式作用下昏昏沉沉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那之后好像没有做噩梦，醒来也没有浑身酸痛，可能是她这几年最接近睡眠状态的一次体验了。
【那，你想再试一次吗？】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真的很有诱惑力。
她真的很累很疲惫，很想闭上眼睛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好好睡上漫长的一觉。
“……好。”
她说。
明日奈躺在了心心念念的枕头上。
察觉她没有说出口的不安，狗卷棘握住了她的指尖，保证道：“明天早上，我会准时让你醒来。”
明日奈控制着让全身慢慢放松下来。
然后听到了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说，睡吧。
她仿佛跟着一团柔软的云朵一起飘拂。
飘拂。
离深深沉沉的梦境只剩半步时，明日奈突然想起：要睡觉的话不应该先回自己房间吗，为什么她会顺势在狗卷棘的卧室躺下来？
但是和上次一样，并没有时间留给她继续纠结和修正这个问题。
寂静的夜里，很快只剩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