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诞生时——第十三章
闻浙喝汤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抬眼看了看付宸予那双深邃勾人的桃花眼，温柔中带了些许审视的意味，略有些迫人。
“我什么时候让她们整天待在练习室了？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别冤枉我。”闻浙有些不乐意地放下汤碗。
“你是没说过这样的话，但你没有给她们变向施加压力？”付宸予盯着闻浙左右飘闪的眼神，试探地问道。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我给她们提供进步的动力难道还有错了？”闻浙摆摆手。
付宸予微眯着眼看闻浙，他想闻浙因为猜到颜珍曦和他的关系，因此想要踢她出局。
“你这不叫鼓励，你这在逼她们损耗身体，会出问题的，你知不知道？”付宸予凑近了些，浓如墨的平眉微蹙着，更添了几分逼人的气势。
闻浙顿了顿，问：“颜珍曦和你告嘴了？”
平日一向霁月光风的他今日这么紧张，而且这事除了颜珍曦谁会和他提起，这小姑娘知道自己受了委屈还会找大树乘凉了，有手段。
“你这是承认了？”付宸予问。
闻浙撇撇嘴，“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决定出错，我给她机会是希望她把握住，如果她没有合理调整自己的能力，证明她不适合。”
付宸予盯着闻浙偏执一词的面孔，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你是大股东，你不公私分明让她进了公司，她能不能待下来，全凭本事，我才是公平公正的。”
付宸予边看着手机里具晓发来的大串消息，催着他赶行程，边轻笑了声，闻浙这完全是倒打一耙。
狡猾又自作聪明。
他还有行程，没时间和闻浙讲道理，“好，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问你！”
男人一双仿佛会讲故事的桃花眼瞪人时也十分有攻击性，闻浙虽表面平静，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颤。
但他在赌两人的关系究竟到哪一步，值得他挑战和自己曾经患难与共的友情。
“记得抽空写歌啊，别忙忘了。”闻浙看着付宸予离开的背影提醒他。
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三个月检测出一个王牌ace，检测出一个女孩究竟值不值得付宸予为她冒险，全凭她自己。
他就是这么狠，毕竟他是个商人，不做赔钱的买卖。
*
一个多月过去了，第一次考核，颜珍曦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全A+的测评，同队的练习生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们还是第一次见过全科满分的六边形战士。
可当她们亲眼目睹颜珍曦的考核过程时，才更为震撼，即使舞蹈动作很难，但颜珍曦依旧能保持音准，甚至在高音的时候也没有颤抖，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的vocal水平就提升了很多。
而且强度如此之大，她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体力能撑完整整三分多钟的歌曲，这般体力是需要长期锻炼才能获得的。
其余四个练习生为颜珍曦全满分的考核赞叹不已，围着她讨教着，可只有林智晓和许婧延察觉到了她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们虽然七个人同住一个宿舍，可林智晓、许婧延和她三个同一间房，作息时间也比较像，她们知道每天早上五点拖着酸痛的身体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的颜珍曦有多不容易，她以前练习的时候都是全素颜，现在也时不时得补上淡妆遮盖她惨白的脸色。
她们知道她对舞台有渴望，对这一次机会有多么珍惜，所以才瞻前顾后地劝不动她，只她们只希望这三个月能尽快过去，不然珍曦只怕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今年的的农历新年来的很晚，公司给所有员工放了七天的年假，练习生们在密闭的空间里被禁锢了整整一年，早已压不住向往自由的心，除夕这日早早收拾了行李就飞奔回家过年。
“珍曦，过年你不回家吗？”许婧延边在练习室边收拾东西边问她。
坐在地板上练rap的颜珍曦闻声抬头，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回了，过完年回来又要考核。”
许婧延从镜子里看到她浅淡笑容下的一抹苦涩和疲惫，深吐出了一口气，这样想着：长了一张城堡里尊贵公主的脸，却是被人刁难的灰姑娘的命啊。
“去不去我家？就在隔壁城市，很近的，大年夜吃顿饭再回来练习好吗？”许婧延真诚地发出邀请。
“不去了，谢谢你婧延，你不是赶高铁吗？你快走吧？”颜珍曦猫咪似的眼睛弯弯，对她一笑。
可许婧延看得出她并不开心，因为疫、情影响，颜珍曦大概也有四年没回过家了，说不想回肯定是假的，她没时间，也害怕给父母增添负担吧。
“公司外面有家便利店，你记得下午之前前去囤点吃的，宿舍冰箱里我做了些熟食还有点心，你拿了吃……”许婧延看着她，一脸看自家孩子的表情，明明她比颜珍曦还小一岁。
“好啦，好啦，知道啦，谢谢你，快走吧。”颜珍曦被她这大家长的气势逗得破颜一笑。
“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许婧延背起书包。
“嗯，新年快乐。”颜珍曦一想到清冷的公司大楼只有她一个人，宿舍也只有她就感到孤独无助，可她还是勉强一笑，她不想让队友担心她。
“新年快乐。”许婧延和她摆摆手，关上练习室的门。
许婧延从小窗里看了看地板前孤单落寞的身影，心里满不是滋味，她拿出那日在办公区捡到的写着一人电话号码的纸条。
她对着这串数字看了又看，纸条都被她的手捏出了皱褶。
她犹豫着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不打吧又没人能帮帮珍曦，她现在的状态真的很不对，打吧她又怕对方觉得她诚心窃取他的联系方式，还爱多管闲事。
许婧延咽了口水，示意自己冷静，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论成不成功，她都要试一试，她怕颜珍曦自己一个人待在无人的环境里过七天会待出病来的，前辈的话她也许会听。
想着，她郑重地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嘟嘟两声后，对面传来了清冷的男声……
诺大的练习室现在只剩颜珍曦一人，外面整栋楼职员的声音也逐渐稀碎，她滑开手机，这才发现父母给她发的消息。
【妈：囡囡，今年回来过年啊？】
【妈：坐飞机回来吧，妈给你出路费。】
【妈：囡囡，你飞机到了和爸爸妈妈说啊，我们来机场接你。】
【爸：爸给你串了你最喜欢吃的串串香，咱今年涮火锅。】
一看时间已经是昨晚十点发的消息了，她昨天回去得太晚，倒头就睡了，没注意到爸妈发来的消息，现在才看到。
颜珍曦鼻头酸酸的，她这几天感觉记性不太好，她都忘记和爸妈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
【爸：今年你还回来吗？】
【颜珍曦：爸、妈，我今年不回来了，等我忙完这阵，我回来看看你们。】
她止不住地哭出了声，这是她没回家的第五个年头，一是因为前公司管得太严，二是因为前几年遇到了疫情一拖再拖。
短暂的沉默后，对话框里跳出了一条消息：
【爸：好的，你忙，不打紧。】
颜珍曦锁掉手机屏幕，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爸爸的这句话，她很抱歉，总是惹这么多的麻烦。
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颜珍曦放声大哭了起来，她想家，可是她不敢回家，她害怕走亲访友时没有正经工作的自己会连累父母被嘲笑，她害怕自己浪费了这七天时间，回来考核的时候身体浮肿，过不了关。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还有些隐隐作痛，她难过自己这看不到尽头的青葱岁月，她抱怨自己的遭遇，总是孤身站在黑暗里，自不量力地挑战着世间所有的残酷。
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悲伤化作一汪泉水喷涌开来，也只有在这空无旁人的环境里她才敢任自己的情绪放肆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爽了，力气也耗干了，才感觉到脑袋胀得剧痛，她稍抬起头，裤子湿了一片。
寂静的大楼只有电箱还发出“呲呲”的闪频声音，此外再无吵闹。
“哭够了就擦干净。”清冷干净的声音刺了下她的神经，她视线里出现一包湿纸巾和一只皙白修长的手。
她惊讶地一抬头，只见男人侧身站在她旁边，侧脸的轮廓隐在明亮的光晕下，流畅而精致完美，连帽卫衣外叠穿着一件防风夹克，一条米白色的裤子，这样的浅色系穿搭很衬他清冷柔和的气质。
她吃惊地一直抬头望着他，宛如洁白的天使，让她孤冷的心跃起了些许错愕和惊喜。
男人转过头，毫无情绪的桃花眼看起来也那么温柔漂亮，颜珍曦突然意识到自己浮肿的哭相，倏地将头扭向一边，耳根子隐隐发烫。
她控住哭腔，用还算正常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啪”一声，纸巾落在木地板上，男人走远了几步，背靠在粉饰成乳白色的墙面上，双手环抱看着眼前缩在地板上的女孩扒开发丝擦眼泪，像一只可怜的流浪小猫，他心里陡然泛起一丝怜悯。
男人缓缓开口，“有人说要请我吃饭，我只有今天有空，我来问问她说过的话做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