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尽尧从集团离开后，秘书Linda紧接着进了办公室：“唐总，这两份文件分别是上个季度的股东权益变动表和现金流量表，请您过目。”

    唐瑞兰接过文件后，仔细地翻看了几页：“我记得你之前做表格都很简洁，为什么这一次的现金流量表弄的这么花哨？”

    Linda：“这是之前来应聘董事长助理的实习生做的，虽然最后被刷下去了，但是我看了她的简历，发现她的大学和工作经历都非常优秀，所以就让HR留下了她，暂时让她担任别的工作岗位。”

    “哦......我就说这行文格式看着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

    Linda扶了下眼镜，继续道：“而且她之所以被面试刷掉，是因为她在大学毕业以后，并未事先从事和金融相关的领域，反而去了休闲场所做起了服务员。直到2014年她被代诚集团录用为审计员，并且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就升到了投资部项目经理的位置。虽然不知道她最后为什么被裁了员，但我个人认为她留在华净，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有利无弊。现在我已经让她进了财务部，王总监也亲口夸赞了她的业务能力出众，人也踏实肯干。”

    唐瑞兰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欣慰道：“还是你有慧眼啊，小李。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浮躁，我们能遇到这种稳重的员工实属不易，而且华净也早就该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您过奖了，唐总。”Linda感恩道：“当年如果不是您坚持把我留在华净，我早被HR叫去办公室喝茶了。”

    唐瑞兰笑着示意道：“你尝尝这个袋子里的酥饼，是尽尧今天特地给我买的。”

    “难怪您今天心情这么好。”Linda回笑：“不过陆公子虽然没有依照您的意愿进入集团，但是他在国外读研和工作的时候，其实偶尔会和我互通消息。陆公子一直还是关心着您和董事长的。”

    唐瑞兰惊讶：“真的吗？你怎么之前一直没和我说过？”

    Linda：“之前陆公子一直在国外，而且他和您的五年之约尚未到期。如果我那时先把事情告诉了您，我想您肯定会让我经常回拨电话问候他。所以我和陆公子达成了协议，在他回国之前，我不会将此事告知于您。”

    唐瑞兰无语：“就算我让你问候他，那也是我为了关心他最近过的好不好。可我那个随心所欲的儿子啊，总觉得我是在逼他，在监视他。我是真想不通，他放着这么大的华净集团不要，非要和他爸一样跑去当什么律师。我看他们父子俩就是生活过得太好了，所以才想和家里人对着干。不过好在他比他爸爸要懂得变通，老陆擅长民事官司，而那个金昼律师事务所对于处理经济纠纷案特别擅长，他现在在里面工作，很有可能也是在处理这一类案件。等以后他面对的多了，他就会明白经营一个公司有多么不易，也就不会认为现在的华净真像表面那么平静了。”

    忽然，唐瑞兰手机响了铃，她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提醒，颇为意外：“喂，朵朵？”

    电话里的声音崩溃颤抖：“阿姨，您快来市人民医院吧！刚才家里有人闹事，叔叔和奶奶现在都躺在医院里。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需要您的签字才能给叔叔做手术！我现在在ICU的门口守着叔叔，婶婶在心内科陪着奶奶。”

    “......”唐瑞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怔愣着喃喃道：“你说什么？”

    *

    阳华市人民医院CCU病房外，吴婶正在尝试着和陆尽尧联系，但是电话一直未能拨通。

    等在另一旁的郑秀芬眼见自己的侄女会诊结束，她急忙上前问道：“星蓉，你苏阿姨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危险吗？”

    郑星蓉身为心内科的主任医师，简单的提示道：“刚才心电图上显示急性ST段抬高型前壁心肌梗死，也就是常说的急性心肌缺血性坏死。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我的建议是立刻进行手术。姑姑，苏阿姨的家属来了吗？他们需要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我们才能赶紧开始手术。”

    “郑主任，董事长和陆先生今天都被送进了医院，家里现在就只剩下陆先生的太太。”吴婶自荐道：“我平时的工作就是照顾董事长的起居，董事长也十分信任我，如果是我签字，行得通吗？”

    郑星蓉：“不好意思，必须得由直系亲属签字，这份文件才能生效。”

    吴婶准备再给唐瑞兰打一个电话：“......”

    *

    阳华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彭川将一个深蓝色的公文包递给了陆尽尧，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回国的事我竟然还得从赵书凝口中知道。”

    陆尽尧打开了公文包，检查着包里的文件：“我也才刚回来没多久，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左右通知吧。”

    彭川不解道：“你说你这认的什么师傅，公文包都能被他丢在法院，这能打得好官司吗？”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陆尽尧将包的拉链拉住后，意味深长道：“而且我这个丢三落四的师傅姓孟，你也认识。”

    “姓孟？”彭川思考着，忽然反应了过来：“我去，不会是我舅舅吧？你这是进金昼了？”

    陆尽尧：“是，你舅舅现在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之前我不了解他，但自从他在律所带我之后，我算是发现了，外甥像舅舅这句话真是说的没错。”

    彭川笑道：“此话怎讲？”

    陆尽尧提示了他：“去清吧还要喝白酒，也只有你和你舅舅了。”

    “嗐，就因为这事啊。那你是不知道，我舅舅年轻的时候能对瓶吹白酒，我的酒量可是实打实被他带出来的。”彭川打趣道：“这么说来，他也算是我的师傅。陆尽尧，你看咱俩多有缘分。”

    陆尽尧回笑：“是，确实有缘。不过我得走了，我现在手上还有一个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案，我今天约了委托人，准备再了解一下合同的细节。”

    “国庆还这么忙？你难得回来，不如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过一阵子吧，到时候我联系你们。”

    彭川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刚才一直忘了问你，你是换新号了吗？我当时一看是陌生号码，以为又是推销诈骗的，差点就给你挂了。”

    “没换，只是我今天出门急，把自己用的私人手机丢在家里了，所以今天是用工作手机给你打的电话。”陆尽尧解释道：“我一般上班的时候，更常用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号，这样也能更好地区分私人和工作事务。”

    “理解，我平常下班的时候也会把手机静音，要不然真是要被信息提示音给烦死。正好我现在把你工作号存一下，省得以后再给你拒接喽。”彭川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后，忽然惊叹道：“崔媛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陆尽尧：“.......”

    彭川回拨后，电话很快被接通：“彭川，你忙什么呢不接电话？！”

    “我和陆尽尧正在外面办点事，你怎么了？”

    崔媛震惊道：“你是说，你现在和陆尽尧在一起？？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回国了？不对，难道他还不知道他家里出了事吗？”

    彭川看了陆尽尧一眼，陆尽尧显然并未听到崔媛的声音。他转过了身体，往后走了几步，和陆尽尧拉开了些距离，悄声问道：“你别开玩笑啊，真出事了？”

    崔媛急切道：“我骗你干嘛，今天有一群讨债的人跑去他家寻衅滋事。不仅打了他爸，还把他奶奶也气到住院了！你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快点让他去医院吧！”

    “......”

    彭川挂了电话后，陆尽尧说道：“要是崔媛找你有事，那我就先去见客户了。”

    彭川慌促道：“客户你今天肯定是见不到了......”

    *

    唐瑞兰赶到医院后，分别跑到ICU和CCU病房门口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待陆凌风和苏漪梅均被推进手术室后，她和盛朵一人守着一处，提心吊胆的等着手术结束。

    将近一个小时后，经过心血管介入团队的密切合作，苏漪梅率先完成了心脏支架手术，得以脱离了生命危险。郑星蓉告诉盛朵说手术很成功，只是全麻手术想要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盛朵随即将消息告诉了唐瑞兰，让唐瑞兰本先悬着的心稳住了一半。

    吴婶和郑秀芬坐在苏漪梅的病床旁边，她们让盛朵赶紧去陪着唐阿姨，以免唐阿姨心绪崩溃。

    脑外科手术的危险程度，相当于医生要把人从鬼门关处捞回来。当盛朵赶到陆凌风所在的手术室外后，她安慰着唐阿姨，同时又拿着纸巾替唐阿姨擦拭着忧心的眼泪。

    没想到今天她的左肩，竟然能同时给唐阿姨和陆叔叔依靠。

    忽然，盛朵注意到附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果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心中紧绷着一根弦瞬时断裂，悲伤的情绪即将决堤：“尽尧哥哥，你终于来了......”

    “嗯。”陆尽尧停在了她们二人的正前方，眼神哀陌，痛苦轻言：“妈......”

    唐瑞兰的身形明显一顿，但她却并未抬头，反而把头埋在盛朵的肩上，哭得更凶。

    “阿姨，您不要哭了。”

    盛朵也伤心道：“叔叔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醒过来见您的。”

    站在旁侧的彭川也开始试着安慰唐瑞兰。

    而陆尽尧却僵着身子，忏悔道：“妈，是儿子不孝......”

    “如果要有下地狱的人，那也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