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不知字落到何处,林归宁眼眶早已湿润,她明白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可她想,公主才气风发,绝不能彻底地成为封建的牺牲品。

    公主轻昵地在林归宁耳边呢喃,而后突然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的针脚不齐粗糙,是“临”字。

    “宁宁,你真心喜欢过人,我也有,可这份情,不能轻易脱口,尤其是我。”公主哽咽道。

    林归宁震惊地望着她:“少……少师?”

    “他第一次进宫时,我远远地望着他,他站在阳光下,俊朗神逸,只一眼便无法忘怀。后来,他教我识字,教我道理,他是第一个告诉我勇敢做自己的人,我心中有他,便日日念着他。可我是我朝公主,在礼教下,我只能默默忍耐,无法言说,我恳求陛下,让少师送我出嫁,这是我唯一夙愿,若我以后死在他乡,请你将此物转交给他。”

    林归宁一下子顿悟,从前她只觉得公主看少师的眼神与其他人不同,原以为是敬意,如今看来便是爱意,是爱在心口难开的遗憾。

    这一夜,林归宁哄着公主入眠,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待的时间不多了,她曾问过公主,若她不愿,她可以带她逃离这里,不论前方刀山火海,自己绝不退一步。

    可公主只是摇摇头,若是以一人幸福换百姓安乐,她心甘情愿,她享的起公主的尊荣,也担得起公主的责任。

    这一刻,林归宁望着公主的眼神充满敬意,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伟大的女性,她们和新时代的女性一样,热爱自由,有抱负有志向,只是她们生错了时间,蜉蝣何以撼动苍树!

    即使这个时代辜负了她们,她们依旧愿意以自己换来这世间的安宁,谁说女子不如男。

    林归宁主动请命留在宫中帮忙操办婚嫁事宜,这日她正端着红色盘子,上面放置着嫁衣和凤冠,缓缓向公主寝殿走。

    在长廊上,诸多丫鬟纷纷对着凤冠抛出羡慕的目光,而她只觉得此冠重千斤,一没端稳,幸好一位身手敏捷的男子扶住了自己的手,否则凤冠定要摔坏。

    这双手的触感冰冷,林归宁一下子便感知到对方的身份,尤其是瞥到男子的唇瓣时,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男子身着红色制服,戴着黑色官帽,柔情脉脉地望着她,林归宁急忙反应过来,俯身恭敬行礼。

    男子伸手想扶,林归宁视若无睹,他这才将手收回去,她坚定地从他身边掠过,刚转弯到一个角落,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被摁在墙上。

    “国舅夫人,你很怕我吗?还是,故意躲着我?”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压迫感。

    林归宁镇定笑了笑:“少师误会了,我们本来也不熟,你明知我是国舅夫人,如今却如此冒犯我,这是心口不一,还是方寸大乱?”

    男人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缓缓松开了捏着林归宁肩膀的手,“你我之间不必装模做样,反正你已经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了,是你说的,将我视为友人,如今是后悔了?”

    “是,我就是后悔了!”

    话一出,林归宁顿然觉得心中大乱,当初自己与沈君尧在大殿上差点被定罪的时候,她的这位友人却急着与自己割断联系,连信都不肯写,若不是小五机灵,自己早就百口莫辩,流放千里了,如今却拿友人说事。

    这种道德绑架的想法在林归宁的心中萦绕不散,她明白庄临身不由己,可没等到他时,却还是恼极了,即使理智控制她,可心不由己说了违心话。

    庄临听了自嘲地笑了笑,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林归宁望着他失落的背影,想解释,可最终也没开口。

    想起自己的正事,林归宁便朝公主寝宫去了,公主此时正在梳洗打扮,望着花镜中的自己叹了叹气。

    林归宁调整好心态,喜气洋洋地走到桌前,放下手中的盘子,不停地夸赞公主,说她明日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若她是男子,定追着公主不放。

    公主好歹被这句话逗笑了,原本沉寂的房间终于有了人气,丫鬟们也都闹腾起来,夸这凤冠实在好看,陛下果真宠爱公主。

    林归宁挠了挠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原以为公主又会伤感几分,谁料她却笑颜如花,嚷嚷着要提前试一下嫁衣,还要请妆师再来试一遍妆,林归宁看了只替她无奈,为了我朝的体面与威严,就算再不愿,也得装出笑脸,免得安国看到丧气的新娘,看低了我朝。

    宫中欢笑纷纭,人人都期盼明日早些到来,唯独林归宁,她盼着时间再慢些,再慢些。

    临嫁之夜,公主屋内的烛火按例一夜不灭,林归宁奉命同送嫁的礼官庄临一同守在公主门外,美名守长夜,实则是防范和亲公主出逃的手段。

    长夜漫漫,林归宁望着皎洁的月光,无意瞥见身旁的男子沉思不语,藏在胸口处的荷包时刻提醒着林归宁,若是自己不告诉庄临,那公主的心,再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她盘算良久,庄临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一生游走在死亡边缘,他被恩义教化,心中或许早就不知情为何物,更不会信任任何人,若他知道了公主的心意,知晓在这无情的世间,有一顶好的女子默默喜欢他,或许能给他信念,拉他一把。

    林归宁摸出荷包,用手举起,“临”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正准备递给他,他却突然开口。

    “林归宁,你知道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林归宁疑惑地收回荷包,大胆猜测::“一个不该动情的人动了情,只怕比死都可怕。”

    庄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完全是,世间至怖,是不该动情的人又爱上不该爱的人,殿下如此,我亦如此。”

    林归宁突然怔住,公主原本就是王朝权力的牺牲品,本不该动情,可偏偏爱上了违背伦理的少师,因此不会有结果。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原本是21世纪的人,无故来此地,本不该动情,可偏偏又动了情,本不该爱上沈君尧,自己便能轻易脱局,可偏偏爱上了他,自己只能以死破局。

    明白此话深意,林归宁急忙把荷包藏好,这个荷包最好再也不见天光,否则只会惹来杀身之祸,甚至会挑起两国战乱,到那时,殿下牺牲的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庄临见状欣慰地笑了笑,视线紧盯林归宁的侧脸,眼中饱含热烈与遗憾,嘴里喃喃着太晚了,林归宁问他原因,他只说:

    你来的太晚了。

    林归宁对这句话似解非解,“晚”或许是庄临对自我命运的悲叹,也或许是对情谊的遗憾,若林归宁来的再早一点,再早一点遇见他……一切都太晚了。

    今夜,无人安眠……

    第二日林归宁早早地帮公主梳洗打扮,时间每过一分,林归宁心中的不舍就会多一点,望着身着嫁衣的公主,她恍若失了神。

    公主却笑着,眼中却含着泪,捏了捏林归宁的脸,直言自己要走了,让她照顾好自己。

    临别时公主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除了林归宁,无人察觉到她早已颤抖的手指,和拜别少师时的哽咽。

    而庄少师也第一次目中含泪地送别一人,抬高声音,与天下人一同祝福公主平安长康。

    这份违背世俗的情谊在林归宁此刻看来,无需一字一句,尽可淋漓表达。

    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脊背挺的直直的,一步一摇尽显长公主的大气风范,上了红布素裹的马车,鞭炮尽数炸响,响彻整片天空,几十个送嫁侍女跟在马车后,十里红妆成了整条街的奇景,人人称羡。

    而庄临则上了马,回头盯了林归宁几秒,便一同随去送亲,留下一抹孤独的背影,在她眸间经久不散。

    众臣散时,只见对面冲来一男子,满目笑盈,用手里的披风将她裹住,起风天凉,得注意保暖。

    林归宁心中的伤感一时无法抽离,不舍地看着眼前的夫君,想到自己将来某一日也要如公主一般离开这里,而且永不复返,心中忧愁难以自抑。

    “娘子最近习武十分精进,又在宫中忙碌多日,为夫可有幸请你去吃饭?香味阁的肘子一绝,还有那的鱼,都是宥阳江上现捕的,能鲜掉一跟头。”沈君尧笑着如数家珍一般。

    林归宁一听见吃的,原本的忧愁被肚子的咕咕叫取代,“那夫君可想好,你娘子呢现在饿的很,饭量大如牛,可不要把你吃垮才好。”

    沈君尧爽朗地笑着:“能吃是福,之前我与娘子打过一个赌,只要娘子能将我身上的武功秘笈抢走,我就任你处置,如今为夫身上可就带着呢。”

    这提醒,也太亲情了吧。

    林归宁露出一脸坏笑,拉着夫君在香味阁点了一桌子菜,就连小二也打趣,要是不够,把自己也洗干净了躺盘子里。

    林归宁听了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胃里翻江倒海,将吃的全都吐了出来。

    沈君尧怒视小二,像是要将他活剥了,小二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瞧夫人未必是被我恶心到了,莫不是害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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