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二人整顿一番后快马加鞭回京,路上下起了小雨,十分泥泞,却一刻也不肯耽搁,如今沈君尧神智不定,若他知道皇后娘娘病重,怕是会冲动行事。

    直到他们二人听见远处丧钟响起,林归宁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乍然消失。

    她用力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前蹄翘起,在漆黑的黑夜发出低沉的呜咽,如同现在的她,心如死灰。

    林归宁愣在原处许久,迟迟缓不过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若非身旁男人提醒,她约莫还沉浸在悲痛中。

    二人驾马进京,一路上从人群中穿梭,看到各家各户驻立在街头发出默哀,连几岁的娃娃也是如此。

    看来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此乃国丧,是皇后娘娘去世了。

    到达宫门后,林归宁快速跳下马狂奔而去,地上的水洼被溅起,裙摆在狂风暴雨中飞舞。

    直到她冲进了皇后的宫中,鞋子和衣裙早已湿透,望着趴在雨里哭泣的众人,有些走不动道,只好缓缓一步步挪动。

    终于她推开紧闭的房门,屋里点满了蜡烛,亮堂堂的,可即使再亮,于她而言,不过是刺眼。

    皇后的床前围了一堆人,其中皇帝哭的最为伤心,抱着皇后的遗体不肯松手,甚至气急攻心吐血晕了过去。

    再往左是明贵人,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手中端着喝了一半的药碗,颤颤巍巍的。

    至于其他人,个个跪在地上宽慰皇帝,表达对娘娘离去的遗憾,倒是虚假的很。

    林归宁扫视一圈后,奇怪的是她并未看到沈君尧的身影,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回来了,怎么如今这会却不在。

    问过小芝后她才得知,昨夜沈君尧便赶了回来,同皇后娘娘说了一会话后便留在宫中了,谁料半夜娘娘突然就不行了,国舅爷跪在雨地里哀求太医,头都磕破了,可早已无力回天。

    陛下念他丧姐之痛,便派人将他送回府中休养,这会估计在府中呢。

    林归宁还没听完话便转身离去,急匆匆赶回府中,雨下的愈发猛烈,她没带伞,淋成了落汤鸡。

    可她来不及换衣服,逮着桂圆询问沈君尧的下落,据她所说,沈君尧已经在家祠跪了一夜,任谁劝解也无用。

    林归宁顿感不妙,接过桂圆递来的伞,朝家祠走去。

    穿过狂风中摇曳的树,一旁种植的鲜花被雨滴打散,有一处殿阁,钟馨悠扬,似乎与生动格格不入。

    走近后,望着殿阁中摇摇欲曳的蜡烛,烛光打在一排排的牌位上,光影交错,她不由得震惊。

    嫁进来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来家祠,说起这些牌位的主人,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寡黄的烛影下,一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跪在地上,袖子上的水珠啪塔啪塔地砸在地上,可脊背依旧直挺。

    林归宁走近后,想触碰又不敢,思来想去抽出帕子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水珠,气氛逐渐凝固。

    “宁宁,你瞧这些牌位,她们每一个人都曾出现在我的梦中,她们跪下扯着我哀求,求我替他们讨回清白。”沈君尧的眼睛变的猩红。

    林归宁缓缓蹲下,捧起他冰冷的脸庞,“阿尧,你若难受,便哭出来吧,娘娘在天之灵,定也不想看你这样折磨自己。”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人证死了,我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了!呵呵,我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沈君尧呆滞的神情依旧,林归宁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就好像万念俱灰,只剩一具躯壳堆在地上。

    林归宁心疼地抱住他,只要有她在,沈君尧就不会一无所有,就算前方只有一条死路,她也甘愿同他一起。

    沈君尧的身体极其冰冷僵硬,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捂热他。

    正伤感着,系统又来添乱,警告任务进度,若半个月内任务无法完成,林归宁便会气运耗尽而死。

    林归宁:从来没这么想弄死一个人……

    沈君尧这时突然推开林归宁,而后目光紧盯着她,她心里有些发毛。

    林归宁疑惑地看着他,刚要开口询问,谁料让他抢了先。

    “宁宁,你有身孕,又淋了雨,快回去歇着吧。”沈君尧突然开口。

    林归宁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无事,你也一夜未睡,你陪我一起休息好不好?”

    沈君尧起初不为所动,而后还是招架不住林归宁,起身抱起林归宁进了房中。

    二人将湿透的衣服换下,坐在床上,林归宁的头发湿了,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

    沈君尧一边用干毛巾帮她擦头发,一边嘱咐她这几日要好好休息,尽量少出门,以免风寒加重。

    林归宁点头答应,可心中始终不安,发生了如此大事,沈君尧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哪怕他痛哭一场也好过现在这样麻木。

    她靠在沈君尧的怀里,突然身后的一声□□将她吓得一个激灵。

    她急忙转过身子,目光锁在沈君尧身上,白色内衬的胸口处已经被血浸透,隐隐约约能看到条触目惊心的刀口。

    沈君尧则是装作无事地捂住伤口,企图蒙混过关,可林归宁向来是不好糊弄的。

    她下床翻出金疮药,又让桂圆送来一壶热酒,扒开他的衣服,伤口露于天日。

    伤口因为处理不及时,而又沾了水,便溃烂化脓,现下唯有将腐肉挖出,才能继续上药。

    林归宁有些生气地捶了他一拳,作为他同床共枕的妻子,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夫君受伤了,还得靠自己发现。

    沈君尧的身体往后倒了几分又回来,握住妻子的手,声称不想让她担心,小伤而已。

    “这伤是在安国受的吗?我去的时候,那的人都死光了,我查验过尸体,刀口与你的手法如出一辙,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你。”林归宁拿出小刀放在火上烤。

    沈君尧沉默一会后开口,“我少时习的第一套刀法是祖父教给我的,他曾言世事无常,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手上的刀,起初我不懂,而如今我懂了。”

    “阿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明日是姐姐的出殡之日了,她生前有一桩夙愿未了,我要替她完成,另外我需要你去城郊请来慧思大师为姐姐祈福。”

    林归宁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扬起嘴角,握着阿尧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让他感受胎动。

    这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林归宁只愿他能平安降生,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度过仅剩的时间。

    沈君尧的手指不经意地颤抖,林归宁把手覆盖其上,轻轻地拍了拍。

    后她反应过来继续手上的工作,将他伤口的腐肉挖去,紧接着上药包扎,期间沈君尧神色不动。

    这一整夜,二人各怀心事,终究无法入眠。

    林归宁想,也许是时候该有一个结果了。

    第二日清晨,林归宁在沈君尧的注视下坐上了通往京外的马车,待一出城,她便买了匹马掉头回去。

    她的第六感一向准极了,城郊分明没有什么慧思大师,沈君尧这么做无非是想支开她。

    乔装一番后,林归宁混进了丞相府中,府里上下忙作一团,为晚宴做准备工作。

    她钻进女侍的队伍,端着盘子在廊下低头走着,突然这时不知从哪爬来一只乌龟,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归宁刚要蹲下查看,两三个孩童冲到面前,抢先一步将乌龟提溜起来。

    其中一个孩童似乎受惊,嚷嚷着其他几个,声称幸好乌龟找到了,要不然麻烦可大了。

    林归宁出于好奇便多问了一嘴,才得知丞相最钟爱养乌龟,个个都当宝贝,若乌龟死了,他便会怒不可言。

    这乌龟倒是勾起了林归宁的往事,皇后娘娘受熏陶也喜乌龟,只不过没能养好,疯癫之中还曾向父亲道歉。

    等等……这是巧合吗?

    林归宁突然意识到什么,养龟人诸多,可爱龟者稀有,根据她的判断,公公似乎并不喜养龟,可又养了许多年,这乌龟莫不是丞相送的。

    这样一来,皇后娘娘疯癫之中的话有了逻辑,可公公最是怕惹出事端之人,每每遇到大事,都选择明哲保身,怎么会和丞相有瓜葛。

    诸多的疑问填满了她的大脑,直到孩子们散去,她才反应过来,紧忙跟上已经走远的队伍。

    若她猜的不错,沈君尧今夜定会在丞相府中掀起血雨腥光,而她留下来,是要帮他的夫君,带他走。

    她曾想过是否值得,可渐渐的,值与不值倒是最不打紧的,打紧的是愿不愿做。

    一个绝望的人忍辱负重多年,用尽心血查明真相,想替自己忠烈的母家讨回清白,可到头来他变得一无所有,目睹证人被杀,百口莫辩。

    沈君尧更明白皇帝的傲慢与虚伪、自私和冷漠,即使人证物证俱在,也一样讨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今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也被连根拔起,他早就不想活了,他愿意飞蛾扑火一次,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

    他唯一担忧的,是他的妻子,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

    于是他欺骗妻子,在城外安排好了接头人,此一去,便是永别。

    可他低估了林归宁的勇气,他敢飞蛾扑火,她亦敢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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