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诛心鞭尸。

    不仅是杨云嵩，姜早如法炮制杀了三人，每一次都是将其诛心后再杀害，苏扶突然就懂了柴璟的眼神，若这对于姜早来说是她的杀人手段，那这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但若是秽气作祟却又能让人理解几分，若是姜早选中的目标对象就这般轻易死去，那何来怨气，何来秽气的养料呢！

    苏扶此刻陷入沉思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浮玉已然进入另一段回忆之中。

    青丘九尾狐族子嗣众多，但姜早却备受宠爱，姜早生来就比其他九尾狐瘦小，更是一身纯白毛发让父母对其心疼不已，九尾狐族喜爱各式各样的颜色，一般来说小狐狸都会好几种颜色的毛，但姜早不一样，也因着她的不一样让家族中的所有狐狸都宠爱她。

    姜早在青丘很是快乐，她肆无忌惮，被宠爱着长大，每日都过得无忧无虑，若是她今日多用了些什么，母亲不但当着全家的面夸奖她，第二日还会准备更多的食物；若是她胃口不好，大家都会想尽办法让她多吃一些。

    浮玉艳羡的看着姜早的记忆一幕幕滑过，她从来都没有被这般呵护着，自有记忆以来，她都得为下一顿的吃食发愁，没有谁会准备好给她送过来，没有谁在她孤单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

    此刻的岳城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回魂香已经燃烧过半，但苏扶他们并没有要出来的样子，瞿如内心有点着急，但他知道柴璟是懂分寸的，必然会在回魂香燃尽之前回来。

    有人来了，瞿如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影，他换了模样，但瞿如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玄澈”，瞿如皱了皱眉，对于玄澈出现在这里很是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来的正是附身于蛊雕身体的玄澈，不过此刻的他与咸阴上的玄澈倒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瞿如也很难说清楚，不过也让瞿如心中多了一些警惕，

    玄澈看着瞿如，眼神里全是冷漠，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苏扶三人，一抹杀意浮现而过，他伸手似乎想要去触碰谁，瞿如见状不对，赶紧将三人的身体移向他处！玄澈一击得了空，神色微带着些恼怒，

    “玄澈，你想干什么！”

    玄澈并未回答，直接对着瞿如发动攻势，瞿如既要护住三具身体，也要与玄澈争斗，今日玄澈有些古怪且他看着并不像与自己玩闹，他招招狠辣，是真的想让自己丧命于他手！

    瞿如很快就落入下风，他虽然伤势已然好完，但他并不是玄澈的对手，罪仙也是仙，何况他还有仙骨，瞿如不过妖身，他能护下身体且还与玄澈周旋这般久，已是他功力深厚！

    眼看着回魂香快要燃尽，瞿如也越发焦急，玄澈的攻势也越来越猛烈，一时不查瞿如被击倒在地，他看着玄澈一步一步走向苏扶，心中越发焦急，想要起身，玄澈明明背对着他，却知晓他的动作，

    “劝你这会儿不要妄用术法，不然伤势会越来越严重。”

    就在玄澈快要触碰到苏扶的一刹那，一阵白光闪过，玄澈似是受不了这阵强光转眼就消失不见，原是柴璟卡着最后的时间将苏扶、浮玉带了出来，他们各个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苏扶回神之后就看见瞿如坐在地上调整，她走上前去，“阿如，你怎么了？”

    瞿如面色有些不太好，他刚才看得清楚，玄澈第一个想要杀掉之人竟是阿扶！他可是阿扶的师兄！明明之前在咸阴上，玄澈的敌意只针对柴璟，如今怎么会针对阿扶呢！

    “刚才玄澈来过，”

    柴璟此刻也走上前来，他看了看瞿如的伤势，“他伤的？”虽然心知有些不可能，但柴璟还是问出了口，在他们出来的一霎那，他感觉到有一道特别熟悉的气息，可还没等他将其辨认清楚，那抹气息已然消失！

    “是，”瞿如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阿扶，玄澈此次的目标是你。”

    “什么？！”

    苏扶还未开口，柴璟已然问出声，他看着瞿如的表情，不像是作假。明明在咸阴上玄澈想杀的人是自己，玄澈对苏扶颇有照顾，怎么离开咸阴上后会将目标转移为苏扶呢！

    瞿如也看见柴璟脸上的诧异，知晓他在奇怪什么，他继续道：“他此次化作蛊雕的模样，若是我没感知错，蛊雕已经不在了，现在那副身体里的，是玄澈！”瞿如被苏扶扶了起来，

    “他招式凶狠，一点也没有留手，与平日里大相径庭！可奇怪的是，他就是玄澈，也未曾被秽气沾染，就像，就像是换了个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疑惑不已，柴璟摸了摸那净瓶，净瓶发着烫，刚刚的白光就是由净瓶发出的，虽然柴璟不太清楚这净瓶为何会在此刻发出这般耀眼的白光，可想来与发生改变的玄澈有关，或许这净瓶并不是想护住他，而是……

    柴璟不着痕迹的看着身旁的苏扶，女子侧脸对着他，眉目清绝，神情温和，唇边似有似无的笑容，比起第一次见她，那抹疏离感已然没有了，即便未施粉黛，肤色也比不上在闺阁娇养的小姐，但柴璟依旧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只怕是那次苏扶与巨人脸搏斗时，他就动了心。

    苏扶没发现柴璟的眼神，也可以说是发现了但没有在意，瞿如看见后急忙岔开话题，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谈及姜早，苏扶的面色冷淡了些，她开口：“柴璟说得没错，姜早身上背了几条人命。”

    气氛霎时有些沉默，姜早平时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谁都想不到她还会有如此面孔，浮玉沉默了半晌，终是忍不住插话问柴璟，

    “我们并未从她身上发现秽气的踪迹，不是吗？”浮玉的脸上带了一丝倔强，姜早的父母还在青丘等着她，她还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

    柴璟沉默地走至姜早身边，拿出净瓶，净瓶发出来莹莹白光，在白光的照射下，姜早那条已然变黑的尾巴很是显眼，

    “若非她杀人得怨气供养秽气，秽气是长不到这般大的，若是再过些时日，恐怕她自己也会被秽气控制，沦为一个只会杀戮的傀儡。”

    “可若是断了她的尾巴，”浮玉顿了顿，神色忽然变得难过起来，“她还能活吗？”

    听见此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九尾狐族的命脉就是她们的尾巴，尾巴的多少表示他们的法力深厚与否，而姜早明显是法力最为浅薄的一脉，九尾狐族的修炼术法与其他种族不甚相同，在修炼的途中，尾巴会慢慢减少，若是修至大成，尾巴会变成一条，随后便是渡天劫。

    可古往今来，修至大成的狐族少之又少，尚还未听过有哪位狐族修至大成，渡过天劫。

    浮玉从大家的沉默中得到了结果，她甚至有些哀求的看着柴璟，“柴璟，能不能不要取姜早的性命？我们可以一路监督她，我们可以限制她的行动……”浮玉的声音中已含有哭腔，

    苏扶将浮玉拉至自己身边，蹲下来将她抱住，“浮玉……”

    浮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着苏扶的手，声音颤颤道：“阿扶，姜早的家人还等着她回去！我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她送回青丘……”

    只一瞬，苏扶就明白浮玉为何会这般了，想来刚刚在姜早的身体中浮玉应当是看见了什么。浮玉想来渴望亲情，苏扶明白即便是身边围绕着很多人，可却仍有一股孤独感，这就是浮玉喜爱热闹的原因。

    姜早的家人应当还在青丘等着她回去，她应当有很爱很爱自己的家人，也对家人有很多爱。

    看向瞿如和柴璟，眼里带了些希冀，她不愿浮玉为此伤心，她不愿给浮玉讲什么大道理，姜早手里是沾满了鲜血，可她所杀之人未必就是什么良善之人，姜早应当受到惩罚，但现在，苏扶愿意看在浮玉的份上，让姜早还能见一次家人。

    柴璟的双眸却变得锐利，冷声道：“姜早双手已经沾满鲜血，这是她的惩罚。”

    “可那些人，死有余辜！”

    苏扶的脸上也沾了些冷意，“若是那杨云嵩未曾揭露身份，他定会一步步蚕食孟家，直到孟家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踩着孟家的血肉一步步向上升，顾家不就是如此吗！你这般看重因果，又为何救下顾修齐？姜早并非无过，但对孟家而言，姜早又何尝不是救命恩人呢！”

    柴璟哑然，是了，依着杨云嵩自私自利的性子定会踩着孟家向上爬，抽筋扒皮，甚至是一滴血也不会放过，扪心自问，若是他能早日知道顾家的结局，只怕是不顾天规也会出手援助，他理解苏扶想要保下姜早，可姜早身上的秽气怎么办？

    “姜早身上的秽气若是再壮大，她只能成为杀戮机器，到时候不管是谁，她都会虐杀！”

    “柴璟，净瓶不是可以吸收秽气吗？”

    柴璟为难的看了看浮玉，“姜早已被秽气利用犯下业障，秽气与她的血肉已经形成连接，若是要除掉她身体中的秽气，只有断尾之法！”

    说完，顿时又陷入僵局。

    瞿如看着浮玉，定定开口：“浮玉，你确定要救姜早吗？”

    浮玉一脸坚定之色，“我确定。”

    “玄澈给你的玉石并不是普通的玉石，那是‘云白’，也叫护身符，可多一条命，只是浮玉你想好了，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浮玉毫不犹豫地将玉石拿出，放在姜早的胸口上。

    瞿如再一次问道：“浮玉，你想好了吗？”

    浮玉郑重的点点头，见状，瞿如也不再问了。

    柴璟没耽误时间，折扇朝着姜早的尾巴砍去，姜早一瞬就被疼痛惊醒，眼里满是慌乱，尾巴断开的一瞬间，柴璟立刻用净瓶将秽气收进瓶中。下一瞬，玉石腾空而起，附在姜早的尾巴处，缓落在她的伤口上，尾巴慢慢与伤口凝结。

    不过一会的功夫，只能看见伤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姜早惨白的脸旁也恢复红润。

    只是一时间，谁都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