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教案上才有男人歪歪斜斜的字迹。

    秦戎又继续道:“把这个送去进行字迹检测和日期检测，就能证明她的男朋友来过这里。”

    那两个警察的神色忽然变得格外有神，其中一个的神情格外的复杂，他对着秦戎说道:“如果是你就好了。”

    秦戎的记忆力很好，听到这句话，她立刻回忆起了，那个男老师也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

    而在这句话结束之后，面前的场景忽然就变化了。

    他们从艳阳高照的体育课上，又回到了夜晚的幼儿园。

    但是这幼儿园只存在了一瞬，忽然间就像是溶解了一般，渐渐消失了。

    而在幼儿园消失的同时，真正的幼儿园浮出了水面。

    经过六年的荒废，它比佣兵们眼里看到的，还要破落。

    丛生的杂草，无处不在，钻进了那些早就腐朽的器械之中，滑滑梯仿佛已经和这绿色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而幼儿园所在的这栋楼，密密麻麻遍布红色的网，这网仿佛无处不在，从窗户里、门里透出来，将整个大楼笼罩了起来。

    远远的看过去，大楼像是被红色的茧包裹住了。

    石绍和秦戎此刻就站在野草之上，野草的高度大概到了秦戎的胸口，想要穿行过他们，来到大楼，也需要一点时间。

    这个巨大的红茧，在风的吹动下，随风飘摇，就像是一个巨物的心脏在一下下跳动，而在秦戎他们朝着这栋楼动身的时候，红茧突然打开了一个缝隙，正好能容纳秦戎高度的缝隙。

    秦戎转过头对石绍道:“我过去看看。”

    “小心点。”石绍面露惊惧，三米五的机甲在此刻有些瑟瑟发抖。

    作为一名中低层佣兵，石绍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污染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机甲舱内污染浓度升高的警告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秦戎将自己准备的短剑武器捏在了手中，她一步步闯过杂草，来到“红楼”之中。

    从“门”进入，秦戎最先注意到的，是头顶上的监控，原本的监控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非常古怪的眼睛。

    这个眼睛是正方形的，仿佛是按照监控器的形状长得，眼眶被撑得薄薄的，里面得眼珠被压的扁扁的，但是瞳孔却在不停地闪动。

    在这个真“人眼监控”的后面，连着一条红线，红线从监控的地方往旁边蔓延，和其他的红线交错连接到了一起。

    来到楼里，地面上是没有红线的，但是天花板上，墙上，红线交织成了网状。

    三层楼，秦戎都走了一遍，每一层都是一样的，诡异的人眼监控，无处不在的红线。

    这个污染物把自己放进来，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目的的。

    之前出现的污染物，无论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都是污染源幻化出来的。

    所以可以说，他们都代表着污染源的一部分逻辑。

    这个污染源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直接杀死污染源，秦戎一时之间还没有头绪，根据污染浓度来推测，这栋大楼的每一处红线，都是污染源的一部分，她一个人想毁掉三层楼，没办法短时间做到，肯定会引来污染物的反扑。

    所以秦戎没有轻举妄动，她还在等。

    这个污染源智商很高，对方把自己放进来，应该不会只是让她参观的。

    在秦戎这样想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从别的地方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

    秦戎转过头，她看到一个很温婉的女人，她的模样，和秦戎在兔子的幻境中见到的女人一模一样，她应该就是林璐了。

    不过，林璐早就变成了这栋大楼上附着的红茧，这个林璐，应该是幻化出来的。

    林璐看上去比生前的精神状态还要稳定，完全不像是一个污染源。

    她缓缓开口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秦戎微微挑了挑眉，这个地方全是林璐的监控，所以秦戎就算将武器藏起来也没有意义，她大大咧咧的将短剑握在手里，警惕的看着这位污染源。

    无论看上去多和善的污染源，他们都已经不是人类，所以不能用人类的脑回路去判断他们。

    血的教训告诉秦戎，无论多弱小多可怜多温柔的污染源，都不要放松警惕。

    秦戎反问道:“等我？”

    “你找到了证据，证明了这所学校里有男老师，所以我会给你一个奖励。”

    “我能自己提吗。”

    林璐没有回答秦戎的话，似乎是对于秦戎的得寸进尺她有些无奈。

    林璐温和的解释道:“我无法自己去死。”

    被污染源这么直白的点出来，秦戎稍微有点尴尬，不过眼下处境比较危险，秦戎不会让自己的小情绪影响到大局，所以她只是继续问道:“什么奖励。”

    “我会告诉你怎么杀死我。”

    林璐说完这句之后，她们二人对视了一下，双双沉默。

    秦戎沉默是因为，这个污染源是不是有点太像人了，她见过的大多数污染源都是心有不甘，想要拉人做垫背的。

    这只污染源，在之前的各种课程里，也杀了不少佣兵，现在却对着秦戎一心求死，让秦戎觉得不太现实。

    沉默了一会，林璐继续道:“将我的眼睛全部斩断，我就会死去。”

    秦戎指了指那个诡异的人眼监控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林璐道:“人类不相信同胞的眼睛，却相信冰冷的机器。”

    “我希望我的眼睛能变成机器，希望我能监控每一个地方，我希望我说的每一句真话，都能让人相信。”

    “后来，你是怎么知道存在那个教案，是谁告诉了你。”

    林璐只是笑着看着秦戎。

    秦戎知道林璐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她又问道:“你是怎么变成污染源的。”

    林璐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她又没有完全回答，她只是说了一句很空的话，她说:“我是自愿的。”

    说完，这个看上去很美好的幻象，就消散在了秦戎的面前。

    秦戎心道，怪不得没有人发现污染源在哪里，当人们踏进污染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幻境之中，不破开那一层幻境，见到真实的幼儿园，又怎么可能找到污染源。

    秦戎没有着急按照林璐说的话去杀掉她，而是在这做大楼中又进行了一点勘探。

    这栋大楼一共有九个人眼监控，每一个监控都在转动，记录下发生的事情。

    除开这个人眼监控和密密麻麻的红线，这个地方似乎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秦戎其实有一个担心，这些眼睛，也有可能是困住这个污染源的东西，将眼睛剪掉，污染源就会逃走。

    但是也有可能这个污染源说的就是真的，剪掉眼睛，她就会死去。

    秦戎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尝试一下，如果剪掉眼睛能让污染物逃走，那说不定也是好事。

    那样就能直接用火焰销毁污染物了。

    秦戎从三层楼开始剪，这样剪到第一层的时候，如果出现什么异变，她跑也方便。

    用短剑割开连接眼睛的红线时，秦戎忽然看到从红线中流出了汩汩的血液。

    这不是什么红线，是人的血脉被不断地延伸拉长。

    第一颗眼睛掉落到地上，秦戎忽然听到污染源的声音。

    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女人坐在亡夫遗像前，她喃喃自语的反问:“为什么人生不幸的事总是会落在我的头上呢，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此时的她，刚刚脱离失败的家庭和悲伤的童年，找到了一个恩爱的老公，生下了一个孩子，幸福的生活本该刚刚开始。

    剪到第二个眼睛的时候，秦戎又看到一个场景，这次是女人一觉醒来，看着乱糟糟的家里和哭泣不已的小孩。

    她又自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接下来每个眼睛，女子都会发出一个灵魂拷问。

    而每一个拷问，其他人都无法为她解答。

    而她的疑问，无形之中，也影响到了秦戎。

    污染是无处不在的，不仅仅是□□上的污染，还有精神，或者说，污染本就是从精神上开始的。

    人们思考的哲学问题中，活着的意义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人之一生，不过短短数年，等到临死前回望，惊然发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甚至都没来得及享受世界。

    秦戎再活过来的时候，她很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当曾经的社交关系已经离她而去，她现在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人在经历苦难时，思想总会愈发的深刻，总想去探究世界的本质。

    林璐走了很远的路，想了很久，却依旧没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秦戎已经来到了一楼。

    她被影响了心境，剪到最后一个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失去动力。

    现在的她活着没有意义，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她，她也不可能与旧友相认，她为什么要挣星币呢，为什么要清理污染源呢。

    秦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捏紧了手里的短剑，闭上眼睛，斩断了最后的红线。

    与此同时，最后一句轻喃也传到秦戎的耳朵之中。

    “没有证据，我该如何证明我自己？”

    秦戎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这句话劈中了，她愣愣的想着，我是我自己吗？我能证明我是我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