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林琬皱了皱眉,鹤年更是警觉地看向丝毫没有避让意思的来人。

    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下意识地就想挡在林琬身前,却被对方先一步挡住了去路,身形交错之间,林琬的一个眼神就迅速让他冷静了下来,默默地低头退到一旁,目光却在不着痕迹地将来人的身形样貌记在心中,心中暗自警惕。

    “请王爷恕罪,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

    听闻林琬镇定自若的问候,司徒琰似笑非笑地打量一番屋内的主仆二人,抬手拨开被自己掀开的门帘,径直走到屋内坐下,开口调笑道:“看来林校尉十分不欢迎本王……”

    “不敢。”林琬低头拱手回道,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司徒琰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在对方如白玉一般的脸和挺直的脊背上打了个转,露出了满意之色。

    “多日不见,却没想到小林举人居然躲到了交州,此地气候酷热,蛇虫蚁兽甚多,却丝毫不减小郎君风采,当真是令人欣慰。”

    如此轻浮之语一出,林琬倒无所谓,前世风气开放,比之更为露骨的话不知听了多少,这点含蓄的话语她只当对方是对自己容貌的称赞了,并不以为意。况且本朝讲究君子仪态,朝廷入仕对男子外貌也多有要求,长乐王的一番话也可归结于对其容貌的称赞,只不过对方的名声在外,不免让人多想……

    而知晓林琬秘密的鹤年,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的话却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虽然林琬多年以来一直是以男子之身行走在外,因有幻术的缘故,加之鹤年的严防死守,未曾给他人窥伺的机会,故而一直没有纰漏。

    但自林琬进入军营以来,两人时刻身处在都是男子的环境中,鹤年的精神更是高度紧绷,司徒琰的一句话恰巧勾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忍不住抬眼目光看向已经自顾自坐在屋中简陋木椅之上的来人,目露警惕之色。

    鹤年的举动可以称得上是僭越,可司徒琰却并没有露出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而托着下巴,戏谑的目光来回在这主仆二人之间打转。

    林琬微叹了口气,不着痕迹横跨一步,正好挡在二人之间,也阻隔了司徒琰越来越露骨的目光。

    “鹤年不知王爷身份,还请恕罪……”

    “没事没事,我一向对佳人十分有耐心,只不过……”见林琬如此护着身后那个高大的随从,司徒琰也来了兴趣,“我原本以为小林举人是个读书人,并非此道中人,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

    “王爷说笑了……”林琬简直被对方的如此清奇的猜想弄得无语,忍不住趁着低头之际偷偷瞪视了对方一眼,心中暗自腹诽。

    你自己是个好南风的,就看别人都有跟你一样的喜好……

    “好吧……我还以为既然是同道之人,以后可以与小林举人结交呢……”说话间,突然起身凑到林琬面前,伸手就想拉住对方的手,“毕竟小林举人生得如此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之态实在是令我心生向往之,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林琬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一手在前挡住了司徒琰越来越逼近的身形,另一手背在身后猛地按住了鹤年的手臂,嘴中还冷声提醒道。

    “不知王爷此番光临陋舍所为何事,现在您不应该和一众将军商讨军中大事吗?如此延误军事可不妥当……”

    见自己的一番举动,面前的人儿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之色,反而对方身后的那个名为鹤年随从锋利的目光已经毫不客气地紧紧盯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全身紧绷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只待自己稍有异动就会毫不留情地扑咬上来。

    有趣有趣……

    司徒琰勾起眉眼挑衅地看向鹤年,不进反退,一把拉住林琬的手,手掌并未握实,只用指尖轻轻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上,果然见到对方瞬间几乎化作刀锋一般的眼神,挑唇一笑,随即转眼看向林琬,目露了然。

    说是随从,可看对方如此紧张的举动,怕是不止如此吧,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小林举人自己知不知道身边的人对他到底是何心思了……

    若是两情相悦,他倒也不介意。可是虽然两人俱是一副好相貌,但相比之下,还是小林举人的样貌更合他的胃口,若是真的如此,倒有些难办……

    一瞬间,司徒琰的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

    而被捉住了手的林琬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向司徒琰。方才直到对方进门才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还可以说是因为方才她被鹤年突然亲近的举动扰乱了心神,但方才在她明确做出推挡动作之下,还能让她毫无防备地被近了身,这位长乐王的功夫绝对不算差。

    能瞒过她和鹤年,如此武艺应该不是一日之功,却从未听说过长乐王会武艺的传言……

    想到这,林琬暗暗施力想要试探,却不料发力的瞬间对方却直接松开了手,朗声回答起方才林琬提出的问题:“我此番前来是特意为小林举人道喜的,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一声小林将军了,有静海节度使的举荐,加上小林将军在高平一战只靠奇袭不废一兵一卒就收回高平一城,特越级提拔你为五品游骑将军……”

    “多谢王爷特意告知,不过,此事可以让他人代为传达,王爷事务繁忙,实在不必为了下官一事纡尊降贵前来……”

    低头看着外表恭敬说话也温文有礼的林琬,司徒琰却莫名从中听出一丝嫌弃之意,不过他并不在意,相反还更想撩拨几句,让眼前这个温水一般的玉人儿露出别样的情绪。

    “怎么会是纡尊降贵呢,我实在是很意外,没想到小林将军不但文采斐然,武艺也十分出众,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看来,下一战夺回钦州必不可少了小林将军,特意前来相邀……”

    司徒琰的话正好戳中了林琬的心事,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司徒琰。

    “这是王爷的意思?”

    要知道随着他一道前来的还有朝廷派下的援军,为了解决南部之乱,各路驻军汇集边境,加之占据地利优势的高平在自己的奇袭下已经收回,接下来的钦州只是时间问题,这几乎到手的军功他就如此大方地分自己一杯羹?

    “自然,虽然南安郡王竭力请战,静海节度使的意思也是说你经验尚浅,还需历练一番,预备将你留在交州策应……”说道这里,司徒琰顿了顿。

    林琬立刻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低下头暗道果然——自初次见面因她护住赵仁伯之事南安郡王就对她心生芥蒂,自然不会希望她有出头之日,那边赵大人虽然欣赏她,却也不是完全信任她,后续钦州战事这样送到手的功劳自然不希望送到一个“外人”手上,这早在赵大人没有同意让她和潘大将军一同驻守高平一事就初见端倪……

    司徒琰一看林琬面露沉思之色,就知道对方懂了,凑到林琬耳边轻声低语道——

    “不过我觉得既然小林将军连举人都不做了,特特大老远地跑来南境,想要的应该不止小小的一个游骑将军吧……”

    “……”林琬也没想到司徒琰会如此直接,并毫不客气地点破了她的野心,一双杏眼回视着他,毫不躲闪,那清亮的眼神看得对方一愣,蓦然一笑,“多谢王爷相邀,如此,正合我意……”

    一向表现得温和如同春风一般的人蓦然展露而出的飞扬明媚的笑容几乎晃花了司徒琰的眼睛,铿锵自信的字眼更是直击入心间。

    ——他并不如其他人一般,面对他的咄咄相逼,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相反这个看起来如同云一般柔软可亲的林琬居然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的胃口远不止一个小小的游骑将军……

    司徒琰看着林琬难得有些走神,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去了解过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

    诚然,从一开始,他注意到对方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上皇钦封的巡盐御史家的远房堂侄,本朝最小的举人。

    当年林如海身为兰台寺大夫为何会被调任一个小小的巡盐御史一职,别人不清楚,新皇倒是略有所知——与近些年江南一代贩卖私盐一事有关,上皇态度本来十分坚决,要彻查此时,才有了林如海的调任,但这件事最终因为义忠的突然犯事而没了下文,连皇兄也摸不清上皇的态度,只能托付他前去扬州向林如海探探口风……

    此事他本不欲接——说到底,他一向对皇位无意,又早早断了继位的可能性,也不想因此搅进朝堂的纷争之中,但无奈母妃还在后宫,他一个封王分府的王爷有时即使有心也伸手莫及,只好应下皇兄的差事,以向往江南美景的借口秘密地走上这一趟。

    殊不知无聊的旅程中居然在林大人家中发现了一个生得如同仙童一般的林琬。

    虽然一开始源自于“见色起意”。若不是那张清新俊逸,连潘安在世看了都要自叹弗如的脸孔,也不会让爱看美男子的他如此心心念念,可以说,林琬的每一点都正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实在让人念念不忘。

    当然,他这个看,可是很纯洁的看——毕竟谁不喜欢看美人呢?

    谁规定了美人的性别就必须为女呢?

    他这人的怪癖,还偏偏就只喜欢看相貌俊美阴柔的美男子……

    不过,天下的佳人都一样,看得时间救了,就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尤其,他又算得上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

    本以为,这个林琬也会如此……

    然而现在,司徒琰自己却不太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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