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别打了

    “听到了…又有伤员送进来了吗?”

    李观雪睁开眼睛,先是恍惚一瞬,就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别起来,你晕过去了,我已经喊其他人顶上,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块怼在鼻尖的半块土豆。

    “谢谢。”

    断了半只角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脸,一跺脚跑了出去。

    以为她想躲懒,没成想她真倒了吧,还搭出去半块土豆。

    不过…她是个严厉到可爱的孩子呢。

    李观雪捧着土豆连皮都没撕直接塞进嘴里,一个月前还能对吃的东西挑挑嘴,现在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怎么样才能在这种乱世中活下去。

    “……可可…我的可可……”

    抬起手腕,上面的表盘已经停止转动,李观雪摸了摸上面的数字又躺了回去。

    男人的声音就像个准时报点的闹钟一样,好像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响一次。

    最初发现不对,也不能说是发现不对,准确来说是他们中了陷阱吧,居然能把这么一颗庞大的星球送来当做狩猎场,令使真的强到离谱。

    而且幻胧简直就是疯子。

    伸手遮住眼睛,李观雪有些恶心,人类的智慧和决心要与令使的凶狠与力量碰撞,怎么想都知道人类一败涂地。她承认自己确实是没办法做到极致的,幻胧的计谋很成功。

    仿佛戏弄盒子里的老鼠,只需要时不时戳她一下,给她一刀放放血,很快老鼠就没办法反击了。门内的房间太空旷,空旷到能听到血液流淌出身体的声音,还要站起来对抗觊觎身体的怪物。

    回溯时间就像是读取存档,她覆盖一次,幻胧就重新推进一次,每一次的较量,都是对李观雪悄无声息的削弱。

    门外是属于令使的较量,双方交手仿佛是看到了宇宙毁灭一样让人觉得离谱,作为其中一粒渺小的沙子,她见证着毁灭与巡猎的对抗,那本不该也不应当展现在她面前的力量,完全超越了人类认知的极限,想要摧毁星球简直轻而易举,所以要造成人类精神的污染也轻而易举。

    她像是坐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头顶金色天穹,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广袤的宇宙不过是掌心中的沙砾,耳边响起古老的呓语,深蓝的夜空化作外袍披在身上,她见到了生命的原始姿态。

    从细胞的跃动到鱼游的畅快,从原始森林的奔跑到第一次见到火焰的惊惧,生命在不断螺旋向上的攀爬,历史的洪流在脚下静默流淌,天空闪过的白光是人类智慧的启蒙,祂们在黑暗中见到了永不消逝光明,自此开智。

    这一刻智慧神殿向她敞开大门,冲出无数白色的纸张,墨迹挥洒翻飞间,过往未来的书籍如同崩塌一样向着她坠落,却在接触身体时化为金色的光点附着在李观雪的身体上。

    好沉重,好痛苦,她想要逃离,却被坍缩的宇宙瞬间拖进黑洞。

    那里的星系并非人类所想的光辉璀璨,仿佛是寂静无声的海,星星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碰撞,碎裂,整合,重生,越是碎裂越是强大,但这里空无一人。

    李观雪独自在其中摇晃着,不断被击中碎裂,又拼接在一起,垂死的窒息压在神经,她好像在哭,又好像已经死去,脸上干涸的血迹已经剥落,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蝼蚁的痛苦,在其中不值一提。

    原来卷入因果的轮回如此恐怖,她的思绪拼命挣扎,身体却依旧麻木,下意识想着就这样死去,也好过沉浸在根本无法承受的恐惧当中。

    在爆裂重生中有荆棘悄无声息爬上了后背,长长的枝条缠绕着李观雪的脖颈不断收紧,在细长的尖刺刺进喉管前,她觉察到了来自高天的恶意。

    接下来的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腥味,浓烈的红色从口中吐出,又重重吸到肺部,刺痛又滚烫,她的脸因为没法咳嗽泛着窒息的青色,手指早早抓破了皮肤,但她却感受不到。

    【叮铃———】

    挣扎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但是荆棘已经钻入耳洞,捅穿了她的耳膜,李观雪听不到银白色的铃铛急促跳跃着,代替她发出呼喊。

    属于景元的那一颗,如同流星一般落在了他的怀里,与此同时她生理性眼泪落下,又飘飘忽忽飞向看不到的深空。

    【戴上这个镯子就能找到你……】

    李观雪挣扎着看到荆棘上绽开了由血凝成的花,每一瓣都沾着血渍,凄美又绝望。

    仿佛感应到什么,她脱力似的松开手,任由荆棘刺穿身体,不断覆上来的枝条像是水蛭,隐隐约约听可以听见它吸取血液的吞咽声。

    “景元……”

    就好像突然的灵魂出窍,她从第三视角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惨状。

    有声音在笑,笑的张狂又得意,她还听到了景元的声音,只不过只有压抑的喘息,下意识觉得他很生气,好像呼吸都痛一样。

    一条黑到发红的触手从最底层蠕动过来,身上带着不详的环状条纹,它经过的地方粘液黑乎乎团在一起,腐蚀了很多枝条。随后像是蛇要发起进攻之前一样定定停在半空,确认了方向后,它径直扎入眼球,李观雪都能看到有什么白色的絮状物喷溅了出来。

    因为太恶心,她自己都久久无法回神,那个声音笑的更大声了。胜券在握又挟持了能够制辖令使的人质,能不开心吗?

    也是这个瞬间,荆棘像是无法吸收血液一样开始抽搐,不断渗出脓血,臭的要命。

    枝条生出的褐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着根部进发,随后即是衰老,察觉到问题,幻胧立刻就要斩断连接,却被李观雪早已挣脱的手将触手摁得更深。

    这时她流出的血已经不是红色了,里面混着着粉粉白白的东西。

    痛,非常痛。

    但是神智却出奇的清醒,幻胧是不可能把她从景元身边带走的,唯一的可能是精神或者说灵魂?李观雪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回溯的问题她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弱点在哪里。

    距离、范围、被能力圈定的强弱,幻胧杀不了她,一点点耗尽能量李观雪自然会露出破绽,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流到嘴边的血,笑着朝虚空伸手:“偷了东西就想走,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一直被长袖遮盖的纹饰早被荆棘划烂看不出样子,却诡异的不断愈合生长从未停止。

    幻胧嗤笑一声,甚至连余光都懒得给她,小小虫豸何须理会,如果不是建木消失的消息,她根本没必要得知有这么一个人类以后,大费周章跑来这里困住巡猎的令使,从他手里抢占永恒的躯壳。

    现在李观雪根本没办法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吸走的血液像是滚落的红色玻璃珠倒回着跳进她的身体。高高在上的令使更不会看到,她手臂上的图腾早已换了模样,它从强行拼接在一起的雪花匕首变成了一柄通体透亮的白色长刀,刀镡的模样正是手臂上的图腾。

    景元是相当聪明的那种人,事情要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才好,似乎都已经刻进了骨血,李观雪倒下去的时机太微妙了,几乎是同时他发现了令使间的斗争会加剧李观雪的痛苦,她沉浸在自己的斗争中,颈侧的青筋暴起,额角都在狂跳。

    一直以来李观雪都在慢慢的进步,从星海中穿越而来的孩子,从没有经历过这样斗争的孩子,要怎么才能从困住她的噩梦中醒来。他不知道,只能压抑着情绪,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扼住自己的喉咙。

    他的手停留在李观雪的脸上,为她擦去那些从口鼻一刻不同溢出的鲜血。

    景元的手很暖和,而且很稳,李观雪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死死按住这节恶心的触手,或许是走马灯,或许是下意识的找到突破的方法,她想起来从前上学时老师很喜欢说种花家喜欢研究历史。

    因为历史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并且在这有迹可循的迹中,能找到任何一种事情能够成功或者是失败的原因。

    狩猎者与猎物的位置随时可以调换,那些人所渴求的东西的反面未偿不是她最惧怕的东西。

    嘴唇被李观雪自己毫不留情的咬破,身上但凡能够流血的地方她都停止回溯,红色的血液漂浮在身侧,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找死,李观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被放气,但是过程并非一瞬而是慢慢的干瘪下去。

    脏器似乎都变成了水,一直流出身体外,痛苦,但是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这证明她还活着。

    外面的情况并不好,虚卒冲击,幻胧围攻,景元压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不见血的刀始终架在她的喉咙上,李观雪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手,整个人软倒,脖子像是没了支撑直接侧过去。

    “观雪?”

    血液不再流出,呼吸停滞,她惨白着脸悄无声息,头盔早在最初就破损失效,如果这个时候她能睁开眼说不定还要嘲笑景元这个表情像死了老婆一样。

    “观雪…”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按下暂停,武器碰撞的火花停滞在半空散发着微弱的光,碎石飞溅即将落地,这一切都从噼里啪啦的热闹成了放映机其中的一帧。

    肩上的冰凉灯光,把景元的脸照的惨白,看上去比李观雪还要不健康,激烈的情绪无法震荡出身体,皮囊之下的灵魂在颤抖痛苦,这一瞬间连他都不知所措到大脑空白,想要回避一种他已知的事实。

    “等等,观雪……”

    这么压抑自己啊……李观雪听到了,却没有办法回应,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她拼尽全力,晃了一下手腕,铃铛清脆的声音响了一下,在寂静无声的空间分外响亮。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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