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

    四月初五,清明时节,天公不作美,连绵雨不断,街上少有来往人。

    奢华的马车碾过泥石板路,雨水四溅,惊走街边野猫野狗。

    这一连串的马车行得又快又急,前边几辆开路,中间一辆规格最大,后头跟着几辆没那么华丽的小马车,四周人马拥着,个个戴刀配剑。

    “好气派,好奢侈。”

    小马车内,商藤坐在软垫上,伏在窗边看风景。

    “哼,本郡主也是说,祭祖罢了,何必操办得这么大,”昭平郡主坐在商藤对面,伸手剥了个橘子来吃,一边嚼一边唔唔说,“竟是要拿西阗的瓜果来供奉,送过来不早就烂了?”

    “郡主,您小声些,外头都是些娘娘们,若传到圣上耳朵里了,后果可……”鸢花有点着急,皱着眉头说话很快。

    “他敢做那便就要敢被唾骂!”昭平郡主扔了橘皮,橘皮掉在瓷盘中,滑落到地上,鸢花又伸手去捡,“庸帝,别人说什么都不听,那几个阉人说了几句,就信得不行。”

    听到阉人二字,商藤不免看了看她。

    商藤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一定要西阗的瓜果供奉,是司礼监掌印说的。”

    “本郡主可没说是谁,”昭平郡主心里升上点异感,随后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只以为是魏郢威胁了商藤,商藤这才要出来暗里给他脱点罪。

    昭平郡主犹豫了下,压低声音说道:“商藤,那个人还在威胁你吗?本郡主真的可以替你……求求情。”

    商藤从窗边移开,坐直了身子,肯定道:“没有,他和别人不一样。”

    昭平郡主像是听了什么鬼故事,微睁大眼同鸢花大眼瞪小眼。

    昭平郡主:你信吗?

    鸢花:不信。

    显然,两人没把商藤的话当真心话,一路上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快到太庙时,商藤在黑鸮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端一盒吃食,又塞了些银子,黑鸮听完点了点头,趁马车中途休息时跳下了车 。

    黑鸮跑向不远处,将吃食银子都给了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小姑娘犹见天神般地给黑鸮磕了头,黑鸮指了指马车,小姑娘顺着看过来,却看见那精致的马车车窗关上了。

    商藤可不会未卜先知,也不是什么好心大善人,只是这祭祖路上,陈弦碰到个女乞儿,也就十一二岁,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模样,要多可怜又多可怜,待陈弦取来吃食给那女乞儿时,女乞儿已经死了,并非完全饿死,多是因为还被个太监糟蹋。

    陈弦来时,看到这场景很伤神,成为了屠帝的缘由之一。

    黑鸮带着小姑娘走远,亲眼看着她到了安全的地儿才离开。

    皇帝为了展示国家财力之充盈,实力之鼎盛,特命人快马加鞭从西阗运来了新鲜瓜果,作为祭祖用品,连香蜡都要特地制作的,奢靡至极。

    巳时,雨逐渐停了,天色不大亮。

    享殿外,祭祀大典办得壮大,大祀乐队正热火朝天地奏乐,多是些吹奏、丝弦,听得商藤有点脑瓜子昏。

    一群人站在享殿外,面容严肃,不知是真心祭祀之伤,还是在鄙夷皇帝的昏庸。

    大典持续进行着,皇帝站在石阶之上,看着百臣俯首惟命的模样很满意,高兴地摸着下巴点头,又觉得站久了力不从心,让魏郢上来搀他。

    魏郢低垂着眸,让皇帝的一只手搭在他的右臂上,身体却站得笔直,不肯低头也不肯躬身。

    皇帝并不介意,继续听祭司念祭文,听祭乐。

    大典上,西阗瓜果很快被人用车马载着送来,还带来了许多牛羊。

    牛羊在享殿前被宰杀,取下头颅后放干了血,将牛羊首呈在一个偌大的金盘上。

    猩红的血四溅,气味很快散出来,令人胃里翻涌。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紧绷着眉头。

    皇帝也觉得屠宰得过多,比往年多宰了十头,便挥挥手令屠夫赶紧供上去。

    大典后,部分人去了寝殿给先祖烧香供奉,部分人依旧在享殿外听祭文。

    商藤果断跑了,找了个偏远的树荫坐下,顺便还带走了陈弦。

    陈弦有些黯然,只独自看着天,紧抿着嘴不说话。

    良久,陈弦伤神地看向商藤,问道:“公主,您说好的找到家母了,如今她人还好吗?”

    还好吗?

    应该还好。

    既然陈家是被报复的,那肯定是一个不留通通全咔嚓,一开始商藤去的那日,遇到的刺客,也就是掌印的人。

    好一个虽然我咔嚓了你全家但你还是得替我报仇的阴谋。

    魏郢保护陈弦的母亲,目的应该也……很单纯,就想给掌印找麻烦。

    “她很好。”

    陈弦笑了笑,坐过来了点,说了一句令商藤震惊万分的话。

    “陈家是被报复的,我被利用了,对不对?”

    商藤惊恐地看着她,她笑得那样温柔,不带一丝攻击性,说话时声音清和,说出的话却让商藤僵在原地。

    “公主,陈弦替您道个不是了,您也曾说看不惯皇帝的荒唐,想改过自新,”陈弦伸出手摸了摸商藤头上的小毛绒球发钗,“莫怪陈弦。”

    言下之意,她要动手了,她要开始屠龙行动了。

    商藤攥紧了手,不觉间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陈弦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透,魏郢无缘无故为何带她入宫还帮她隐藏身份,魏郢头上是谁都是天下皆知的事,李公公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吗。

    商藤眼角一跳,缓声道:“你,甘愿成为李公公报复的工具吗?”

    陈弦轻轻摇头,“不是为了他才想这么做,是为了天下黎民能有个好的君王,也是为了我自己能有个好归属。”

    攥衣的手更紧。

    “公主紧张什么,现在去告发陈弦,即刻拿了我,您的父皇便不会死。”

    商藤慢慢抬眼对她对视,她眼里闪烁出前所未见的心计,此时,陈弦双面人设中的疯才彻底暴露。

    看似平静的镜湖,底下波澜起伏。

    商藤又看向她脑袋顶上那个好感值,变成九十九了。

    这是在测试她??

    “你……什么时候动手。”商藤吞吞吐吐道。

    “已在皇帝常服的汤药中加了别的药,”陈弦顿了一顿,“命不久矣。”

    皇帝不死,陈弦一日无机会摆脱深宫,一日不能达成所谓的he。

    皇帝死了,任务就失败了。

    商藤想不明白,系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矛盾体,才给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任务。

    商藤只能了然地点头,“切莫心急,以免让人多起疑心。”

    她现在担心两个问题。

    一是皇帝真死了任务怎么办。

    二是皇帝死了,新帝是商承舜,商承舜是否会留魏郢一命。

    陈弦的好感值又升回去了,忽笑说,“公主您怎么了,让他死是许久以后的事了,他死了,您也不会怎样,今天的您可不像您了。”

    商藤哈哈笑了笑,“无事。”

    陈弦突然有点赧然,再次拉低了声儿,“能不能托公主帮个忙?”

    “何事?”

    “明日启程向幽州,能不能带我偷程别的马车?一夜即可。”

    说完,她塞给了商藤一锭金元宝。

    商藤发出疑惑的目光。

    陈弦粉了半张脸,羞道:“不是行刺皇帝,只是……”

    只是想做点有违道德伦理的荒唐事。

    只是想偷跑出去能多见见祈之修。

    皇帝近来很喜爱卞绒绒,没空搭理别人,陈弦要求的不难。

    且去幽州的路,少说要行半个月,更不谈皇帝他还喜欢边走边停,去沿路城镇沾花惹草,书里写他这一路上连册了好几个妃子,引得唏嘘声不断。

    如此,这事儿好办。

    商藤读懂她的腼腆,凑到她耳边道:“本公主瞧翠菀同你身型差不多,让她替你坐马车里即可。”

    “至于陈娘娘为何不见人,自然是染病需久卧静养。”

    ……

    得知陈弦依旧有屠龙心之后的商藤很不安,在树下焦虑地踱步,路过的人见她,认为她跟着姜钏魏郢一起疯了。

    商藤:你这死系统,怎么不吭声啊,从一开始就挖好坑等我跳了是不是!?

    系统:[此言差矣,宿主。本系统君对您,那是相当的好呀。]

    商藤无语凝噎。

    系统:[宿主,您尽力为而吧,不走到那一天,有何需虑?]

    商藤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疯的,女主疯,配角疯,连系统都是疯的!她自己也要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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