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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块油豆腐

    “晴尘?”礼枝站在客厅中央,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家里无人回应。

    “拓云、早雾?”

    依旧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撞在墙壁上被弹射回来的空旷震颤。

    屋内陷入了深渊一般的寂静。

    她呆呆地站着,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从一艘沉船上抛下的救生艇,孤独漂向了无人的海洋。

    明明之前一直是这样一个人生活,为何会忽然感觉到席卷而来的孤单。

    她愣了片刻,在晴尘经常趴着睡觉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也许只是在家里待得太久,才会出去透透气。

    礼枝说服自己不必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

    心情烦躁焦虑,她强迫自己翻看参考文献转移注意力。平时晦涩难懂的字,似乎也比专心等待晴尘要更让人安心一些。

    翻完文献,她看了眼表,时间临近夜晚,晴尘还是没有回家。

    她继续写着论文,直到将它一口气写完,点了保存,又上传到了教务网站。

    凌晨了,家门口一片死寂,窗外也平静无波,月色轻柔洒落,连风声都无。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晴尘也许并不是短暂地出门,而是彻底离开了这里。

    心跳扑通扑通,滚热的血流冲过了耳廓。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晴尘给的御守。

    拓云和早雾是她家里的座敷童子,于情于理都应该留在她的屋子里。怎么会一起消失不见。

    一定是晴尘走了,两人之间的联结也被斩断,才会导致她丧失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能力。

    “走就走。”礼枝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晴尘又不是掌管学业的神,向他许愿本来也没有作用。

    他在还是不在,都一样。

    没遇见他的时候,自己不也好好地一个人生活着吗?

    “走就走,无所谓。”礼枝自言自语道。

    发出了声音,似乎轻易就能将自己说服。

    礼枝直接起身开始将沙发拉回原本的位置,一点点把被拓云和早雾塞进卧室的包装盒搬到了客厅。

    一个人住的时候,客厅根本不需要这么空。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礼枝对着混乱的客厅一角,忽然又丧失了收拾的动力。

    晴尘灵力衰退得厉害,借助人类社区天然的气息作为屏障,才加大了筑紫追踪的难度。出了家门,就等于是任人宰割。

    他这样走了,难保不会被筑紫他们发现。

    想到这里,礼枝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那狐狸管不了学业没错,可平心而论,对她足够关切,也足够纵容。

    他要是真的被毁灭了,她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良心,也会感到难过。

    但是但是,他既然不告而别,说明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

    还是算了,人各有命。

    礼枝坐了下去。

    面前是她经常背的那只购物袋,之前去找徳井令生,就是把变成狐狸的晴尘装在了这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那个日光丰沛的下午。毛茸茸安静地窝在她的包里,陪着她穿过城市人流,走过了古老的街道。

    礼枝又站了起来。

    不行,还是得出去找找。

    万一,能拦住筑紫呢?就算拦不住,也能争取一点时间。

    她披上了外套,拿起钥匙。

    手指刚刚碰到门把手,家门忽然开了。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啊呀!栃木县的风光真是不错啊,和东京比也一点都不差。”

    “那是当然的咯,栃木县历史悠久,是观光圣地。”

    是拓云和早雾的声音。

    家门被彻底拉开,晴尘步态悠然地踏进了门内,他脸上还带着笑,睫毛微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见到礼枝手拿钥匙错愕的样子,他问:“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礼枝拿着钥匙的手垂了下来。

    无事地回来了。

    那么她……

    呵。

    她吞了口口水,强行振作起精神,“你们去哪里了?”

    晴尘笑笑:“去拜访了一位旧友。”

    礼枝攥紧了手里的钥匙。

    视线对上笑意盈盈的红色双眸,直到手心被坚硬的钥匙扎得发痛,礼枝才回过神。

    她低下头,眸子暗了暗,再抬眸时,目光直勾勾地刺向了两个座敷童子,笑里带刀。

    “拓云、早雾,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啊~~~~~!”

    晴尘眼睛微微吊了起来:“诶?”

    拓云和早雾吓得牙齿打颤,直接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礼枝的三倍速输出给掐死在了嗓子里。

    “座敷童子就应该守住家宅,再不济也应该跟着房屋主人。出门游玩好歹打一声招呼吧!推开家门发现家里的座敷童子都消失了,真的很吓人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俩被妖怪捉走了,害得我担心了一整个晚上!”

    拓云和早雾疯狂土下座:“对不起主人大人!是我们错了!”

    听见诚心诚意的谢罪,礼枝神情没有起伏,只是继续对他俩指指点点:“真是不可原谅啊不可原谅!”

    完全把晴尘晾在了一边。

    晴尘玩味地挑了挑眉毛,“我……”

    礼枝抱着胳膊,别过头,视线掠过晴尘,又将视线转回去,对着拓云和早雾道,“你们和晴尘大人不同,你们是我家的神,晴尘他是所有人的神。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们也说不定,但是你们依赖家里的主人才能存在。”

    晴尘用扇子轻敲手心,“哦呀?你的话别有用心呐。”

    礼枝不愉快地瞥了他一眼,没劲地摆了摆手,“才不是。”

    晴尘笑意微收,“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枝转身向卧室走去,留给他一个背影,“好困,我先睡觉了。”

    “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关上。

    拓云和早雾面面相觑,“主人大人会不会真不原谅我们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呀,这下要怎么道歉才好呢?”晴尘嘴角含笑,喃喃自语道,“一直以来被人厚爱的我,还真是苦恼啊。”

    *

    礼枝半夜梦醒,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抬手意欲掀开被子。

    指尖触碰到了温暖的一团毛毛。

    她彻底醒了。

    窗外,街区的暖色路灯温柔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打了一道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夜色里泛着萤光的一双赤色瞳孔。

    趴在她胸口的,是耷拉着耳朵的白狐狸。

    “晴尘?”

    狐狸竖起了耳朵,似是在应答。

    礼枝闷闷道:“你怎么在这里?”

    晴尘从被子上走下来,坐在了她的枕边。

    大尾巴扫过被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寂静的夜晚,细碎的动静尤为明显,像是有一根鹅毛棒轻轻搔刮着耳道。

    “虽然是在指责拓云和早雾,实际上是在生我的气吧?”

    礼枝脸一红,扯起被子把头蒙住。

    声音被闷进了被窝里,“晴尘大人是来去自由的神,我一个普通人类,怎么会有立场对您生气。”

    用上了敬语。

    晴尘眉头动了动,额头两点朱红仿佛燃烧的火焰。

    “只是因为我擅自出门,你就如此生气吗?”

    礼枝蒙着头,不说话。

    “看起来我在你的心里还真是相当重要。”晴尘故作感慨状。

    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晴尘的后脖颈。

    “你真的话很多耶。”礼枝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晴尘顺着她的力气伏低了身体,趴在她的枕边。

    礼枝按了他一会儿,听他彻底没了声,她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狐狸用尾巴遮着脸,似乎是乖乖地睡着了。

    礼枝松开按住他的手,继续睡去。

    她将将闭目,狐狸就睁开了眼睛。

    面前,礼枝睡颜恬静,不设分毫的防备。

    狐狸一双赤眸弯了弯。

    上午,礼枝醒来。

    因为昨天意外睡了个好觉,所以神清气爽。

    下床双脚伸进毛毛拖鞋的那一秒,她又想起睡前发生的事,于是垂下了嘴角。

    虽然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可是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出去,未免显得自己太好说话。

    不能这么轻率。

    礼枝咳了咳,做出阴沉沉的表情,推开了门。

    客厅门楣上方挂着一枚醒目的红色相间的御守。

    礼枝一眼就瞧见它,站住了脚。

    拓云、早雾介绍道:“这是晴尘大人给您的礼物。”

    晴尘端着茶杯,雾气在他的面容前缓慢升腾。

    “是来自栃木県朝日森天満宮的御守。那里是学业成就、受验合格祈愿最灵验的场所。。”

    礼枝刻意垂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但面子不允许。

    两股力量在嘴角打架,礼枝感觉自己的肌肉正诡异地抽搐着。

    “今天的安排是什么?”晴尘喝着茶,问道。

    礼枝换了口气,说:“去看箱根驿传的回程。”

    “这样吗?”晴尘喝完了茶,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会在家里好好等着你的。”

    礼枝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大好天气,只在家里待着好可惜哦。”

    晴尘哈哈一笑,“要我陪你一起去,也不是不可以。”

    礼枝脑子里有那么一秒钟是想叫他一起的。

    但也只是一秒钟。

    “……你出门还是太不安全了。”

    晴尘的眼睛更弯了,“哈哈哈,你果然非常担心我。”

    礼枝冷哼一声:“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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