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学术讲堂前
“礼枝前辈！”
真凛穿着整齐的入学式西装，隔着人群有遥遥向正在东张西望四处找人的礼枝招了招手。
礼枝连忙挥手予以回应。
穿过讲堂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的人群，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邮件和LINE联络了两个多月，才第一次见上面，无论是礼枝还是真凛都很激动。
“多亏了礼枝姐姐的指导，校内考一切都顺利得不得了。”真凛疯狂鞠躬，搞得礼枝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真凛从包里取出了精美包装过的盒子递上，“这是冲绳著名的点心，可以的话，请礼枝姐姐务必要收下。”
礼枝不好意思地接了下来。
真凛视线在周围飘忽了一圈。
礼枝问：“怎么了吗？”
真凛忙摇手，“没事。只是……我姑母说了，你们遇见的那天，前辈是和先生一起去的。我还想着你们会一起来呢。”
礼枝一愣。
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搪塞道：“他很忙，没有时间来，不然一定会一起来的。”
说着，装作无意地拍了拍开衫的口袋。
晴尘不爽地坐在里面，刚露出了一点耳朵尖都被礼枝按了回去。
没过多久，比嘉太太也来了。
大家寒暄了一番，又在校门口拍了照片，然后礼枝和比嘉太太一起将真凛送进了礼堂。
S大的建校时间接近一百五十年，入学式有着一套严格繁琐的流程，声势浩大。
校管弦乐团演奏的校歌气势澎湃，声音隐约传到了外场。
礼枝站在礼堂外面等人，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参加入学式的场面。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也早就成为前辈了啊。
比嘉太太问：“后来那只猫咪怎么样了？”
礼枝又是一个尴尬的微笑，大脑飞快编织出了虚假的言语：“……我们发现它是附近神社养的猫。所以还给了神社。”
比嘉太太：“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题开到了这里，礼枝就顺水推舟地说下去，“真凛曾经救助过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猫咪没错吧？入学式结束可以顺道去看看。”
“真的吗？”
“那家神社就在女子寮的边上。”
比嘉太太像个孩子一样拍起手来，“一定要一起去看一下才好呢。”
一个小时后，入学式结束了。
大家秩序井然地排队去学校中庭放着的入学式牌子下面拍照，然后各自散去。
礼枝适时地提议，“真凛，你还记得你从前在东京过暑假救助过的猫猫吗？”
“当然记得。”真凛用力地点着头，又看向比嘉太太，“姑母你也真是的，连这些陈年旧事都还记着吗？”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都聚在一起。那样快乐的时间再也不会回来了，难免会怀念的嘛。”
真凛笑意散去，仿佛坠落进了回忆与现实的夹缝之间。
“我们见到的那只猫猫和你救助过的一模一样哦。”礼枝说道，“去看一下的话，也许能找到和从前同样快乐的时光呢！”
真凛眨去眼睛里的水汽，难以置信地问比嘉太太：“真的一模一样吗？”
比嘉太太笃定地回答：“的确是一模一样，我还抱过它，圆滚滚的很好摸。”
大家来到了芝麻所在的小神社前。
这神社门口甚至没有牌子，礼枝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
晴尘被礼枝装在衣服里走了一路，都快被晃晕了，她一停下来，他就从口袋里探出了脑袋。
真凛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礼枝口袋里冒出来的毛茸茸耳朵。
“礼枝姐姐你带了宠物出来吗？”
礼枝：“啊？”
目光下移。
只见晴尘半个头露在外面，只是因为头发也是银白的，才会被当成是小动物。
礼枝想把他塞进去，但真凛和比嘉太太都好奇地凑上来看。
礼枝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她的生理期给晴尘带来的影响会持续这么久啊？
“呃……这个，这个是……”
拜托拜托，快点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这个是我推的1/8手办！”礼枝说道，“是个超级冷门的画师的作品，真凛应该不知道。”
话说到这个程度，她应该不会有兴趣要看。
“冷门作品吗？”
谁知真凛眼中大放异彩，“那我就更要见识一下了！可以恳请礼枝姐给我看一下吗？我会很小心不会弄坏的。”
礼枝：“……”
事已至此，只能祈求晴尘能配合她的话好好表演了。
礼枝几乎是闭着眼把晴尘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了真凛。
“哇！礼枝姐姐的推是白毛！白毛超级色！”真凛由衷地夸赞道，“狐狸尾巴最可爱了！”
眼看真凛就要对着晴尘的尾巴下手，礼枝慌忙直接上前把晴尘抢了回来。
动作幅度太大，速度太迅猛，以至于比嘉太太和真凛都愣住了。
“这个手办尾巴的质量非常差，用的毛还扎手，一点都不好摸。”礼枝一边胡乱解释一边将晴尘重新放回口袋里，“真凛想摸毛茸茸的东西的话，可以去摸一下神社的猫猫。”
真凛笑道：“礼枝姐姐对自家推好爱护哦。”
晴尘被头朝下放进口袋，头发都被搞乱了。他费力地将自己调转过来，抱着胳膊坐下，保证自己完全没有露出来一点。
好险，差一点就被陌生人摸到了敏感部位。
其实，在变成式神之后，晴尘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尾巴会带来这样的触感。
式神来源于人类的召唤，在制作中用到了人类的鲜血，因此感官和人类紧密相连。
他极其不习惯被摸到尾巴时，从尾椎骨一路爬上大脑的怪异感受。每次礼枝偷袭他的尾巴，他都像是突然从高处坠落，迟迟不能着陆，本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连呼吸也会加快。
刚才要是被摸到，恐怕就装不成手办了，还会忍不住飞起来给真凛一拳。
话说这种迷你形态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晴尘无奈地托起了腮。
大家一起进了神社。
芝麻正在台阶下面摊猫饼。
摊猫饼。
见到躺着的猫猫，真凛冲上前，蹲下来就是一顿摸。
“真的，和那时候的小咪一模一样！”
还在打盹的芝麻没搞清楚状况，凶狠地抬死了爪子就要来刀人。
圆圆的猫咪眼睛对上了真凛的双眼。
它迟钝地收起了猫爪。
结界在四周快速地结成。
礼枝不便打扰他们，就找了棵树靠着站住。
晴尘从口袋里飞出来，疯狂整理着乱掉的头发，“我说过我很爱惜我的毛发的吧？”
礼枝抬手帮他整理，但是因为头发太细了，她的动作反倒添了乱。
晴尘勉强梳顺了头发，然后向芝麻他们看过去。
礼枝也偷偷地看了一眼。
芝麻变成了少年的模样，黑白拼色的和服和面瘫一样的脸，无不透露出冷淡的意味。
“他对真凛也是这样吗？”礼枝不无担忧地说。
晴尘看着芝麻，又看向礼枝，说道：“无论再怎么对人类心生好感，他到底也还是个神明。”
礼枝深深地清楚，是神，就没有感情。他们理解不了人类的喜怒哀乐，自然也就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满足人类的情感需要。
“而且，芝麻的本体是猫。猫这种动物，本来就不会给人好脸色吧。”晴尘说着，言辞间都是鄙夷。
礼枝想了想，说：“可是晴尘没有这么冷漠过。”
晴尘摆弄着头发，“神也是有性格的。”
礼枝看着他，嗔了一句：“所以晴尘是天性温柔，对所有人都那么好，才会让我觉得晴尘很好吗？原来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啊。”
晴尘叉着腰，面露怒色，“我不温柔。我很凶的。”
说着将手收紧模拟出爪子的形状，“我可是狐狸，是有野性的狐狸！”
眼前的晴尘尖牙都露出来了，但是因为变得太小，完全表现不出一丁点的威慑力，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礼枝被可爱到了，笑了出来：“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四周的结界消失。
礼枝一把抓住晴尘塞进兜里，从树后走出来。
真凛握着揉成团的纸巾，脸上似乎有泪痕。
她见到礼枝，刚忍回去的眼泪又流淌了出来。
礼枝抱了抱她，“真凛的心意我完全可以明白。”
比嘉太太还在沉迷于撸猫，趁着她没有发现，真凛擦干了眼泪调整好情绪。
礼枝将她们两人送走，这次谨慎地把晴尘从口袋里拿出来。
奶牛猫踩着猫步走上前，“走吧。”
礼枝：“去哪儿？”
奶牛猫头也不回：“去之江稻荷神社。本猫将会在那里赐给你们建材。”
礼枝犹疑了一下。
倒是旁边的晴尘很坦然，“这是我们应得的，你拒绝了岂不是让这破猫讨了便宜？”
不愧是掌管财运的神，亏是吃不了一点。
“那走吧。”
＊
之江稻荷神社
庭院里，芝麻施展法术，让大量的建材从天而降。
破财正殿的上方，一道黑色的人形显现而出。
“它”悠闲地坐在屋脊上，支着一条腿，一手搭在膝盖上像乐团指挥一样有节律地晃动着，看戏一般觑着院子里的三个人。
地上的建材越堆越高，有石板，按照房屋规格锯好的木材，甚至还有几个赤色的漆桶。
“它”玩味地勾起了嘴角，唇齿间吐露出近乎于气声的两个字：
“晴、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