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枝和晴尘飞奔来到芝麻所在的神社。
还没有到跟前，就看见好几个路人迎面跑来，每个人都尖叫着，抱头鼠窜。
这几个路人纷纷抓住礼枝和晴尘的胳膊。
“前面发生了意外，请不要过去那边！快逃！”
礼枝和晴尘不得不停下。
之江的情况危急，他们不能耽误，礼枝便把那几个人拽住他们的手都从胳膊上扒拉下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路人面如土色，一个个都说不清楚话，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礼枝只隐约听懂了“人的头”这个词。
“是发现了凶杀案的尸体吗？”礼枝扶住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女生，“这样的话，我来报警。”
那女生使劲摇头，恐惧的生理性泪水从眼角里滑落了下来，“不是不是……是……”
她还没说完，瞳孔就骤然放大。
“它来了！它来了！”
女生尖锐地叫了起来，其他几个人闻言，头也不敢回，拔腿就逃。
礼枝回过头朝着路人们来的方向看去。
一小队飞头蛮张大嘴，伸长舌头，面目狰狞地飞了过来！
飞头蛮本就不是好看的头颅，不做表情的时候倒还勉强能忍受。
与此刻的飞头蛮对比起来，连河童都算得上眉清目秀了。
“卧槽！”礼枝被成群结队的丑鬼丑出了国骂，抓住晴尘就要往来时的方向跑路。
“别想逃！我是这片区域的土地神，休想在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芝麻手持弓箭追上前来。
他踩着墙沿一跃而起，对着飞头蛮射出一箭。
箭矢“刷刷”地从礼枝和晴尘的身侧飞过，一箭命中一个飞头蛮。
被射中的飞头蛮嚎叫着坠落在地，化为灰烬。
芝麻用一套丝滑连招解决完了所有的飞头蛮，降落到了晴尘和礼枝的身旁。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礼枝：“之江神社被妖怪占领了！”
芝麻正要收起长弓的手停在了一半，“什么？”
“那妖怪的力量过于强大，恐怕芝麻也……”
三人一道来到了之江神社的鸟居前。
乌云层层重叠，将之江上方的天空完全染成了黑色。神社内充斥着黑暗与云雾，什么都不可窥见。
芝麻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气息，紧紧蹙起眉头。
“好浓重的怨气……”向来自信高傲，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芝麻，也表现出了凝重的神色。
鸟居内持续飞出石块，芝麻随手抓住一个扔回去，又被吐了出来。
若不是躲闪及时，就会被正中眉心。
“本神是之江的土地神。”芝麻对那团黑雾说道，“来者所怨为何？”
黑雾当中，一个人形显现。
“我的怨恨，与你无关。”
芝麻对着黑影拉开弓箭。
人形黑影大笑，“你尽管对我动手，我是不会消亡的。”
芝麻手指一松，一根长箭旋转着飞射而出。
箭矢插进了那人形黑影的额头，黑影瞬间就不动了。
礼枝收紧的心将要放松下来，只见那黑影抬起手，按住了箭矢的尾端，一口气将它推进了自己的身体！
箭羽彻底没入黑影之中。
芝麻拔出了第二根箭，再次对准了黑影。
黑影大笑两声，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芝麻先前射出去的第一根箭。
“它”调转箭矢的方向，指尖轻轻一动。
那支锐利的箭便朝着芝麻飞了过来。
“芝麻小心——”
芝麻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那箭矢飞向自己。
一阵风声吹过，他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芝麻忙找回平衡，站了起来。
原本应该刺穿他的箭，正扎在晴尘的咽喉处。
礼枝大脑一片空白。
“狐狸……你居然！”芝麻第一个上前，扶着晴尘摔坐在地上。
献血从伤口处汩汩流淌而下，洇湿了领口。
晴尘瞳孔扩散，眼睛里一片漆黑。
然后，他的身形就在白光当中消散，变回了一小撮狐狸毛毛。
礼枝麻木地蹲坐下去，趴在地上将那团毛毛捡了回来，握在手心里，贴紧了前胸。
黑影没了动静，神社上方笼罩的大团阴云，也不知何时骤然散去了。
明亮的日光再度洒在了之江的土地上。
芝麻伸出了手，将礼枝拉了起来。
“不用那么伤心。你不死的话，式神是不会死的。”芝麻说道，“只不过，让他受苦了。”
礼枝攥着狐狸毛毛，指尖是柔软温暖的触感。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芝麻你没事就好了。这片街区不能没有土地神。”
“……”芝麻低下头静默了片刻，说道，“虽然本神不十分确定，但是，近来妖怪作祟的事件大幅度增加，应该是之江稻荷神缺位，灵力失衡的原因。”
礼枝惊道：“那么刚才的飞头蛮也是？”
“那晚，你们在被地裂女追赶时，本神能及时赶到，是因为本身在附近追杀其他的妖怪。除了地裂女和飞头蛮，在这几日里，还有其他几十起妖怪出现的报告。”芝麻说着说着，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本神的领地不大，却冒出这么多的妖怪，本神整日在追杀他们，忙得都没时间梳毛了。”
礼枝更震惊了：“这么多吗？”
芝麻叹了口气，“现世原本就是妖魔鬼怪可以出没的地方。因为神与佛还有人的力量纠缠，才会让他们有所忌惮。之江稻荷神的消失，让这片区域损失了大量的神力。等于是拉开了一个豁口。”
“原来是这样。”
“可恶。这狐狸明明可以坚持到之江神社恢复。就这样任性地抛下之江，他就是不负责任罢了。”
“人们只是没有办法来废弃神社参拜，又不是不需要他。总之，我现在更讨厌这狐狸了。就算他救了我一次也不行。”
礼枝：“……”
“如你所说，一片区域不能没有本地的土地神，”芝麻注视着礼枝握紧狐狸毛毛的手，眉间阴影加重，“同样的，之江也不能没有稻荷神。哪怕是衰弱的稻荷神，也不会让这里变成这般混乱的境地。”
之江不能没有稻荷神……
礼枝回首看向黯然无光的残破鸟居。
“总之，在新的稻荷神降临之前，这狐狸必须要给我回来顶上。他不是还有稻荷神的灵力吗？”
礼枝：“有是有……”
“总比没有强。”芝麻说道，“而且你是他的召唤人。就拜托你了。”
说完，芝麻就急急忙忙地离开。
礼枝留在原地，禁不住反复思考：
他到底为什么放弃了神明的身份，把之江稻荷神社直接抛掉了呢？
*
晴尘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礼枝搬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着写作业。
目光时不时越过平板电脑，落在他的脸上。
她将晴尘重新召唤出来后，他就由于受了伤而昏睡不醒。
礼枝打字的手逐渐停了下来。
如果把他送回之江稻荷神社，就不能这样在他身边看着他了吧。
需要他的人，有千千万万，从几万年前，到几万年后，一直到地球毁灭。
她只是一个在须臾之间存活的蜉蝣生物。
能短暂地占有晴尘，已经是其他人难以妄想的事情了。
眼下，没了稻荷大明神，妖魔鬼怪肆无忌惮游行现世，之江附近地区的土地神和其他神社的神明都不堪其扰。
连路过的人也难逃妖怪的侵扰。
路人尚且如此，本地的居民恐怕会更难过。
“我到底应该自私一点，还是大方一点？但这也不是我大方不大方的问题吧……”
礼枝自言自语地说道。
晴尘从昏睡中醒来，听见了她的声音。
这的确不是大方还是吝啬的问题啊礼枝。
当初做出那个选择，是为了……
晴尘无声地说道。
他睁开了眼睛。
睫毛抬起，露出了宝石一般晶莹澄澈的眼睛。
礼枝握住了他的手腕，“痛吗？”
晴尘摇摇头，揭开了盖在身上被子，然后他打了个寒战，又缩了回去。
然而今天二十多度。
礼枝：“？很冷吗？”
晴尘裹着被子，把半张脸都蒙了进去。
也许是还没彻底恢复的缘故。
礼枝又把他的被子给掖好，“那就继续躺着好了，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晴尘裹着被子坐好，探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两笔。
【你说吧。】
礼枝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郑重其事地说：“之江稻荷神社还很需要你。我们得把它建起来。”
晴尘抱膝坐着，下巴垫在膝上，耳朵慵懒地立了两下，表示自己听到了。
礼枝见他没什么反应，自认为是话说得不明白，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的意思是，你得回去镇守神社，直到新的稻荷神出现。”
晴尘简短地回了一句：【不去。】
“为什么？”
晴尘：【因为太弱了。】
礼枝不以为意，说道：“总有办法变强的不是吗？”
晴尘：【我需要拿回小狐丸。】
礼枝：“那把刀？”
晴尘点了点头。
【在高天原。】
传说中众神居住的难以企及之岛。
礼枝有点生怯了。
但不能放下之江不顾，于是她说道：“要怎么样才能去高天原？”
晴尘顿了一下。
他的眸光有些暗淡。
随即，他写道：【你就那么想要我回去吗？】
新的稻荷神出现，可能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必定要为了神社花费大量的时间，就不能简单地做一个在她身边的式神了。
礼枝摆弄着被子的一角，闭口不言语。
晴尘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不耐烦似地掀开了被子，拍拍身边空着的地方。
礼枝指了指自己，“我？”
晴尘点头，又拍了两下，似是在催促。
时间的确不早了，明天还是早九的课。
只是，突然和人类形态的晴尘同床共枕什么的，也太要命了啊！！
和毛茸茸完全是两种心情。
礼枝正在犹豫着，晴尘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身体转了半个圈，正好落在晴尘旁边的位置，与他面对面，近到几乎鼻尖都碰在了一起。
礼枝脸红得不行。
心脏怦怦直跳，比坐跳楼机时跳得还要快。
晴尘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在礼枝眼前一片昏暗的时候，他靠过来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