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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枝揉着头发坐了起来。
眼前是熟悉的卧室，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磨磨蹭蹭地下床，双脚踩进拖鞋的一秒，她猛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不是在客厅的沙发下面躺地板了吗？
人不能瞬移，她出现在卧室的床上，只能是被人给抱进来的。
那么，家里除了她，只有拓云、早雾和晴尘。
礼枝将卧室角落里睡得横七竖八的拓云和早雾叫醒，进行了一番询问。
拓云和早雾双双表示昨天他们早早就睡了，并不曾搬运过她。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礼枝不由得嘴角一翘。
晴尘那家伙变成式神之后就很爱生气，总是要她哄着捧着，才肯好好说话。
但他是个口嫌体正直。
礼枝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晴尘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睡前一脸不愉的神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礼枝走到他对面，笑着和他说：“我都知道了哟。”
晴尘转过脸去，“我才没有抱你去床上。”
礼枝笑得更大声了。
她还没有说自己到底知道的是什么事呢，他就对号入座了。
所谓的不打自招，不过如此吧。
在礼枝的笑声里，晴尘的脸上有了绯红的血色。
他故作冷静地喝着茶，用不耐烦的口吻催促她快去上课。
礼枝突如其来地开口：“今天，和我一起去学校吧？”
晴尘被茶呛到，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再说一次？”
礼枝放慢了语速，用日语绘本故事音频里会有的调调，说道：“请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学校。”
晴尘用手帕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挑着眼尾看她，“昨天不是还很不情愿吗？”
礼枝：“昨天是昨天。”
“那么又是谁说了式神就是式神，不要到处乱跑为好？”
礼枝义正词严地说：“昨天的顾礼枝又不是今天的顾礼枝。人体细胞每天都在代谢，组成昨天的我的细胞没准在今天都换了一轮了。”
晴尘轻笑，“你的诡辩能力愈发长进了。”
礼枝双手背后，振振有词：“是和某只狐狸学的。”
“可是，如果我和你一起去学校，被课上其他的女生喜欢上了，要怎么办？”晴尘站起来，凑近礼枝，坏心眼地问道，“如果她们会坦率地说‘请和我交往’，你会怎么样？”
礼枝注视着他的双眼，“你是我的。”
晴尘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别无选择，只好陪你去了。”
用式神的样子出现在教室显然是违反了教学秩序。
所以晴尘随便找了个最近流行的风格，用和纸剪裁出小人的形状，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
便可以替换掉现在的模样。
礼枝看着晴尘从头到脚都换了造型，吃惊得合不拢嘴。
这家伙穿现代装也这么好看吗？
微卷的头发下，一张脸轮廓精致，五官比例完美。尤其是一双眉毛，改变了过去颇具古风的样式，而是时下流行的长眉，眉尾收得利落干净，平添了几许凌厉和硬朗。
衣服则是宽松的衬衫牛仔裤搭配风衣，慵懒随意却又不显得潦草，与礼枝日常的风格也很匹配。能够无缝融入大学校园，不扎眼，又不俗气。
见礼枝盯着他转不开眼睛，晴尘原地转了一圈，低头端详着自己的衣服，“哦呀，难道是我这个一千多岁的老骨头已经完全不能穿这么年轻了吗？”
礼枝忙拽住他，“没有问题，很适合你，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一起进了教室，全班的人都停下手里正在干的事情，向他们两人看来。
礼枝目不斜视，自然地和晴尘一起在平时她爱坐的位置坐下。
虽然装作平静，但心脏已经快要冲破胸腔蹦到外面来拥抱自由了。
之前在上野和晴尘一起喝茶被人要合照就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当下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简直要升天了。
但是，说不暗爽是假的。
礼枝从包里拿出教材，清楚地知道今天这个课是不可能听进去了。
“顾同学，这位是？”前排的同专业女生转过头来，问道。
礼枝：“呃……”
“我是她男朋友。”晴尘粲然一笑。
礼枝：“诶？！”
前排女生的神情说得上是惊恐。
“已经交往了男朋友？什么时候？完全没听你说起来过诶！”
“不是的，你听我说——”礼枝想要解释，没想到被晴尘的话音完全盖了下去。
“我理解你不太喜欢把私生活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心情。”晴尘煞有介事地乱扯一通，“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早点告诉大家比较好。”
“哦~~的确啊，礼枝这么可爱的人，和好看的男孩子谈恋爱的话，大家也会感到高兴的。”女同学由衷地拍起了手，“恭喜呀！”
礼枝：“……”
就这样被迫结束了单身的生活。
她真是服了。
这狐狸随口一编就是惊天剧情，圆都圆不回来的那种。
礼枝拔下吸在iPad上的笔，手放到桌子下面，趁着晴尘不注意，猛地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顿戳。
晴尘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质问似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礼枝才不理他，戳完就火速收回了手，撤了。
不一会儿，柚木也来了。
他习惯性地向礼枝这边走了过来，目光在认出晴尘的一瞬凝滞住了。
晴尘和他的视线对峙了片刻，轻声问旁边的礼枝：“之前的课，那家伙都坐在你附近吗？”
礼枝如实相告。
晴尘不屑地瞥了柚木一眼，不再看他。
他想着，他不在的时候柚木张狂一点也就罢了。今天他就坐在这里，他还能不读空气，硬要坐过来不成？
谁知柚木偏和他的猜想反着来，笑着接近了这边。
晴尘眉头皱了起来，小声地对礼枝说：
“这家伙，也应该知道知难而退吧？”
礼枝：“我也不知道啊……”
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幻想着只要完全不理会此人就不会引起他的兴趣，但柚木还是站在了晴尘边上，对着靠墙坐在里面的礼枝问：“这位是谁？”
前面的同学们都回过头来，替礼枝回答：“是礼枝的男朋友哦。”
柚木轻蔑一笑，“男朋友？他也配？”
礼枝手里的笔“啪”的一下被放下了。
她抬头盯着柚木：“我说，你了解过这个人吗就讲出这样的话？”
柚木愣了愣，然后笑了出来，“我怎么不了解呢？”
他的手搭在了晴尘的肩膀上，用几乎能掐断骨头的力气，掐了下去。
“我啊，可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晴尘被固定着，肩膀处传来骨头裂开的剧痛。
他急促地换了口气，鼻腔里又袭来了上次在教室里闻到过的木头气味。
一次，还能说是巧合。
第二次，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了。
这味道，分明是之江稻荷神社腐朽的正殿里的木材会发出的气味。
在过去几十年，他整日在那腐朽之地昏昏欲睡，就算是灰飞烟灭也不会忘记这种味道。
肩上的疼痛愈发剧烈，晴尘忍无可忍。
他正欲反手制住柚木，在动手前，被清脆的女声给打断了。
“呀，柚木君，你来得真早。”
三人都是一顿。
明莉笑着和三人打了招呼，又特别对礼枝说：“正好我有空闲的时间，所以也来旁听了。你不介意吧？”
礼枝生平第一次感谢明莉的存在。
她立刻指着柚木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旁听生，可以坐一起哦。”
柚木松开了晴尘的肩，上一秒还面无表情的脸，这一秒就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么，这位小姐，我们可以坐一起吗？”
明莉受宠若惊，都快哭了，当场疯狂点头。
两个人在后面落座，礼枝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旁边的晴尘放下刚才竖起来挡住脸的教材，脸上却不见轻松的意思。
方才，柚木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可是稻荷大明神。
在过去，一切神职人员都只能在脸上贴上白纸，才能在本殿的神前进行供奉。因为，连人类呼吸出的气体，都被视为对神明的亵渎。
在他主动走出废弃的之江以前，他不曾对任何人展露过关于自己的半点过去。
现在，能说得上了解他的人，也就只有礼枝一人而已。
“还真是狂妄的‘东西’。”
礼枝：“东西？”
晴尘：“柚木。”
礼枝：“你也察觉到了吗？”
晴尘微微侧过脸来，眉头一皱，“也？”
礼枝转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后面的明莉和柚木，见明莉正在和柚木说话，才放心地用悄悄话音量，趴在晴尘耳边，说道：“他出现的地方，都会有之江神社的气味。我怀疑，他经常去之江。”
晴尘的瞳孔缩了缩。
“而且，他对你说的话，也很可疑。”礼枝接着说道，“最近青之原妖怪横行，也许真的是妖怪……”
晴尘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是我探不到他身上有妖怪的气息。”
礼枝：“那……是人类？”
晴尘摇了摇头。
“也不可能是人类。”
虽然探不出他的气息，但柚木掐住他肩骨的力度，显然不是人能有的。
这么一说，他的气息根本就是……
“一无所有。”
“是空空如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