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宜

    禹菲人在香港的时候,余诗诗回到了冀州,到了地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直奔冀州能源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余兴国这边刚刚会见过一波客人,刚有点空档时间,就见余诗诗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诗诗,你怎么回来了?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呢,我让人去接你……”余兴国正说着,就见余诗诗径直走到他面前,一句寒暄也没有,就非常直接地问道:“爸,你想不想进一步投资天合?”

    他这个宝贝女儿向来也都是这样,眼里只有自己当前最在意的事,专注起来六亲不认,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也一直由着她去。

    “天合?前阵子不是刚增持来着?”回到眼前的问题,余兴国觉得余诗诗问得很奇怪。

    余诗诗摇头道:“不止如此。天合现在在寻找战略合作者,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当一次白衣骑士!”

    所谓的白衣骑士,就是在收购过程中与被收购方合作,通过定向增资,也就是买下被收购方新发行的股票,来与收购方进行竞争的角色。这样做可以稀释收购方已经持有的股份,削弱对方控制公司的能力。通常白衣骑士也只是财务投资者,需要只图赚钱,对上市公司的控制权佛系一点儿才行。

    余兴国一听女儿这样说,顿时明白了几分。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笑着问:“你是不是对天合太上心了点儿?如果不是你已经订了婚,我都要怀疑你是看上安迪欧阳了!”

    “爸!”余诗诗嗔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那爸爸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余兴国正色道,接着坐进了沙发,端起茶杯抿着。

    余诗诗坐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问:“为什么呢?之前你不是说有机会要深度投资天合的吗?上次我们和安迪欧阳合作不也是冲着这个去的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天合遇到这么大的危机,一定可以谈下很好的条件的!”

    “闺女,之前所说的是依据当时天合的情况,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安迪欧阳和受贿扯上关系,虽然最终怎么样还不一定,但让投资者对天合管理层产生疑虑是肯定的!现在贸然出手去掺和这事,风险太大了!不止你爸有这个顾虑,我估计其他人也会是差不多的想法,假如一直都没人敢碰这块烫手山芋,天合以后还能不能像之前那么辉煌,还真不好说了。”

    “爸,首先安迪欧阳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我……”余诗诗语塞。其实某种程度上她也并不是多么相信安迪欧阳,而是从吕泽峰对这案子三缄其口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这其中的关窍不方便明说,最后只能模糊地接续道,“……这点儿看人的功力还是有的。”

    “呵呵,”余兴国也不驳斥她,又说,“这次的收购方……叫燎原资本是吧……手段也有点野蛮,大有不拿下天合就毁掉它的意味。我听说他们从前也名不见经传,这次突然变得如此有魄力、有财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与这样的公司为敌,损耗也是很大的。爸爸给你一个建议,现在你与其去找什么白衣骑士,不妨尝试再和燎原谈一下,看看他们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毕竟以他们现在的持股量,毁了天合他们自己也得不偿失,不是吗?”

    余诗诗一听忍不住叹气。她又何尝不想知道燎原资本的真意呢?燎原资本的真意不就是吕泽峰的真意吗?可是从上次见吕泽峰的情况看,他根本不打算向她透露自己的真实意图,这个谈判又该如何进行呢?

    余兴国见余诗诗若有所思一脸纠结,不明就里地问:“怎么?难道你已经尝试过了,被对方拒绝了吗?”

    猜对了……余诗诗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敏锐,但还是硬撑着说:“不,我觉得您说得对,这样做不仅能解决天合的问题,兴许连安迪欧阳的事情也能一并解决,值得再努力一下!”

    “嗯,”余兴国点头,接着又说,“其实你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现在我们手上有天合5%的股份,假如你和燎原合作的话,离实际控制天合集团就只有一步之遥。你要是真觉得这家公司不错,自己上手接管也未尝就不是一个好选择,爸爸可不认为你比安迪欧阳差在哪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去给他们做事的。”

    余诗诗听了一愣:是啊,和吕泽峰合作,收购天合就会如同探囊取物。爱人会功成名就,自己会大权在握,家族会名利双收,简直就是一举多赢的一条黄金大道!

    但为什么自己望向这条黄金大道时,一点向往的感觉都没有呢?好像反而有一种强烈的不甘一直在心中搅动,令人心神不宁,昏昏欲呕!

    假如,吕泽峰当初建议她进天合的时候就坦然告知这个即将展开的收购计划,她未必就不会赞同和配合,但当自己已经以天合经营者的身份躬身入局,再突然了解到吕泽峰有这样的心思时,她心里就不由得冒出了强烈的反抗意愿,不愿意糊里糊涂地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更何况无论吕泽峰如何否认,余诗诗都不认为他对安迪欧阳如此步步紧逼只是基于纯粹的商业目的!至于到底是瑜亮情结,还是其他的什么,只怕是连吕泽峰自己都不那么清楚吧!

    一想到这些,余诗诗就对和燎原联手这件事充满抗拒,只是在父亲面前不好说破罢了!

    正在发怔,余诗诗又听到父亲说:“话说回来,你和小峰订婚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了啊?别人只知道我多了个姑爷,对他丝毫都不了解,趁着婚礼我也可以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嘛!”

    余诗诗听了一愣,感觉思维更加纷乱,索性耍赖道:“爸!我已经很忙了,您就别给我添乱了好吧!”

    蒋为这几天的日子很不好过。

    作为上市公司,董事和总经理被捕后要履行的手续本来就有一大堆,燎原资本一方又提出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自然也需要马上开始着手筹备。本来就已经忙得团团转,结果这一天夏惊云又突然来找他,头一句话就说:“蒋总,这次的临时股东大会,能晚点开吗?”

    蒋为听了一愣,但马上也理解了夏惊云的意思。谁都知道夏惊云和安迪欧阳的关系,现在安迪欧阳的案子情况未明,公司里也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都在猜测高层会不会发生进一步的变动,其中,夏惊云的地位有多尴尬多危险,也算是一种共识了。所以哪怕只有些许机会,夏惊云肯定是最有动力帮安迪欧阳归位的人,包括拖延临时股东会的时间来等他出来!

    可是当初安迪欧阳一意孤行,绕开董事会私自决定股票停牌,已经把彭岳展得罪个透,他蒋为也因为配合操刀,事后被他们的董事长骂得狗血淋头!这次如果再露出哪怕半点袒护安迪欧阳的意思,恐怕他这个董事会秘书的位置也要岌岌可危了!

    见他沉吟不语,夏惊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有难度吗?”

    “当时我会同意股票停牌,是因为安总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公司改组方案。所以改组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呢?”蒋为出声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夏惊云苦笑坦言,“这件事是安总独自去办的,后来他突然出事,我想应该也没来得及和任何人交接。”

    “按规定股东提案之后二十天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所以再怎么拖也不会超过这个时间。”蒋为平静地说。

    夏惊云一看,规定什么的都抛出来了,这显然是要把他拒之门外,于是轻咳了一声说:“改组也好,停牌也好,安总肯定有他的考虑,最根本的出发点还是为了阻止燎原一方的恶意收购!所以在这种时点突然他遇到这样的事,你也肯定看得出来不是巧合,对吗?”

    “这……我不好评价。”蒋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当然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毕竟停牌、被捕、复牌提案这几件事衔接得是如何紧密,没有人知道得比他更清楚!如果不是计划好的,一般人想做到如此效率,除非是未卜先知!

    “所以,”夏惊云观察着蒋为的脸色又说,“咱们也不是说想违反规定什么的,只是在可能的范围内把这个周期调整一下,争取到的时间内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也让燎原知道咱们也不是可以任他们摆布的菜鸡!”

    “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说?”严谨的蒋为抓住这个细节马上问了出来。

    “呃……这个还在酝酿,等有眉目了肯定少不了要和你商量的啊!”夏惊云擦着汗说。这个人在技术上是一把好手,在谋划布局上的能力就差点儿意思了。他今天和蒋为说的这些话几乎全部是禹菲给他写好的剧本,至于禹菲后续会怎么做,他是真的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因为他和禹菲的协议也就到此为止了!

    结果当天晚些时候,燎原资本的代表萧磊就收到了天合集团的通知,称他们提出的提案中缺少一些资料和信息,要求他们补充。

    他此时正身处一间待客室,看到这条信息气得“啪”一声就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坐在了桌上。

    此时恰逢吕泽峰开门进来,见到他这副样子问道:“怎么了?”

    “天合又搞事情,把股票复牌的提案打回来让补充资料,这样一来,股东会的时间也会往后拖!”

    “补充什么资料?”吕泽峰问。

    “哦,有……”萧磊照着通知读了一遍,吕泽峰听了两三句就轻笑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这些资料有一些并不是必须的,有一些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虽然补充不上最终也不至于影响提案的成立,但一来一去的沟通都要占用时间,故意拖延的意图十分明显。

    这也是左右为难的蒋为能够想出来的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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