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于茉，杨博威闷闷不乐，于是不由自主地就走去了老曲那儿。

    一进门，老曲看到他的表情，立刻朝他摆手说：“哎，你可别说要找我喝酒啊，我这儿可没酒的！”

    杨博威也不应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向后一靠，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沉默不语。

    “你要么就说话，要么就回家去，别在这儿碍眼！”老曲看了他一会儿，愤然下起逐客令来。

    “师父，你说，为什么在这次的事情里我们处处落于下风呢？”杨博威也不像是听到了他的训斥，而是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

    “啥意思？你说啥呢？”老曲不明就里地问。

    “就是这次燎原收购的事啊！我们好像一直在为应对突发情况而疲于奔命，但每次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有更多的新的问题在等着我们！感觉早晚我们会因为无法兼顾而出现纰漏的……”杨博威一脸烦恼地说。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您不觉得吗？刚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杨博威双目望天，好像在回忆着曾经那些轻松无忧的岁月。

    他这个话很像是在发牢骚，却让一旁的老曲陷入了深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好像开始被吕泽峰带着节奏走？虽然他们也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应对，却好像确实一直没有占到什么上风，而且说不定，就连他们的应对，也是吕泽峰计算好的？

    他们自以为了解吕泽峰这小子，但却可能忽略了对方也很了解他们，尤其是了解禹菲！表面上看吕泽峰处处针对安迪欧阳，实际上禹菲才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承受了大部分的压力和挑战！之前他没想明白为什么吕泽峰要先把安迪欧阳送进去，之后又要支持禹菲坐上董事之位，现在这么一想，难道不就是因为他对禹菲足够了解，方便他掌控局势，所以需要先剪去安迪欧阳这个禹菲最重要的羽翼吗？

    之前他和禹菲还讨论过为什么吕泽峰要迫不及待地跑去探监安迪欧阳，听说还在里面待了很久，现在看起来，这家伙绝对不止是对他示威或利诱这么简单，十有八九讲了一些他和禹菲之间的渊源吧！因为以禹菲的性格，她一定会想办法救安迪欧阳，而要救安迪欧阳就必须回到天合，吕泽峰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分化安迪欧阳和禹菲，让禹菲更加孤立无援吗？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也升上了一股寒意。十多年前他看这小子就不顺眼，觉得他就是个不祥的存在，现在看真是一点儿都没看错，哪里有他，哪里就风波不断！只是那时的自己绝对想不到这家伙的能力和手段会进化到今天这个地步罢了！

    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就是禹菲昨天所说的，为什么吕泽峰不暗中行事，还要不断地在禹菲面前晃来晃去呢？仅仅是为了从精神上给她压力吗？……

    这位老谋深算的私家侦探又深思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吓得睡在一旁的丁点儿一个激灵！杨博威也吓了一跳，坐直身望着老曲问：“师父咋了？”

    “为什么我没早点想到呢！”老曲念叨着，拿出手机开始给禹菲打电话，却是无法接听的状态。于是他开始编辑信息，过了一会儿发送了出去，紧接着站起身拍拍杨博威的肩头说：“别发牢骚了，接下来有得忙了！”

    此时禹菲正忙得不可开交。她先后约了几个人，协助安迪欧阳安排股票停牌的蒋为、负责研发的夏惊云、和负责生产计划、资产管理、以及财务的几拨人。目标非常明确，想知道安迪欧阳前不久有没有和他们说起建晶圆厂的事。

    只是因为这件事八成是绝密的，她既要打探他们知道些什么，又不能明讲出来，所以颇费周章，一圈谈下来，已经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就连脑子的转速都变慢了。

    “你这样效率很低啊！要不你拟个问题清单，让律师带进去给安总回答一下？”余诗诗看到她一脸疲惫，这样提议道。在这个事情上她也很想帮禹菲，但要隐藏真意，巧妙刺探，顾左右而言他这种事，一向干练直爽的她真的有点干不来！

    “他已经让咱们同意京畿的条件了，我还跑去问东问西，你说他会怎么想？”禹菲反问。

    “明白了……”余诗诗抚额。虽然合作的时间不长，但安迪欧阳有多么自信独断，她多少也有些体会。现在他身陷囹圄，有力也使不出，假如外面的人再不按他的想法做的话，这位大佬的心情会有多糟糕可以想见！毕竟现在禹菲也没办法和他当面沟通，只靠律师传话是完全没办法安抚他的。

    “虽然效率很低，但我还是问出了一些线索的。”禹菲接着说，“按方案里的条件，这块地交换过来比市价还要高出大约10%左右，我想这就是最致命的一点了，比我发现的那些小瑕疵还要严重得多！如果按现在的计划往下推，我估计根本过不了董事会！”

    “看来京畿也是吃准了天合现在急着解决燎原的问题，所以才想趁机捞一票吧。”余诗诗当即会意。

    “看赵明杰的意思，就是想拿这个版本定稿。我感觉就算其他条件他们肯再改，这个最关键的价格问题他们是不会让步的，不然早先欧阳和他们谈的时候肯定也早谈下来了。”禹菲沉吟着，“另外一个问题我也问出来了，欧阳大概是想建厂扩产12英寸圆晶片。”

    “哦？这个我也有耳闻，最近很火，但是这事非同小可，耗资巨大，还需要招揽大量的技术人才……”余诗诗感叹着。

    “所以你我也许可以处理买地的事，但建厂这回事，缺不了欧阳。”禹菲无奈道。

    余诗诗听了也沉默了。也就是说，即使她们按安迪欧阳说的把地买了，解决了燎原的问题，下一步要把这块地实在地用上，也必须等安迪欧阳出来才行！问题是现在安迪欧阳刚刚被逮捕，她们又拿什么来说服董事会这件事一定能成行呢？

    更何况安迪欧阳只让禹菲他们想办法增资买地，却完全没有交代晶圆厂的事，这是打算要留一手吗？是打算利用解决燎原事件的时机先斩后奏，后续再逼迫彭岳展助他回归吗？那么他认为这个方案一定能过董事会的依据在哪里呢？

    毕竟资产重组这么大的事，需要董事会三分之二以上通过。目前董事会成员一共有12人，需要8人支持才可以，而彭岳展、彭荜，加上他们提名的两名独立董事，加在一起是4人……哦？余诗诗突然发现了这件事的端倪！原本董事会有11人，彭氏4人如果确定反对的话，就不可能达到三分之二的支持率，但禹菲进入董事会之后，格局就变了，只要他们保证彭氏以外的人支持，是完全有可能过会的，至少理论上可以！

    安迪欧阳难道真的算准了这一点才发出这样独断而模糊的指示的吗？这个男人，现在被蒙上双眼，捆住双手，却还是如此厉害吗？还是不过因为他对禹菲能够恰当地处理这件事有充分的信心呢？余诗诗不禁这样想着。

    两个人说着，禹菲无意中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并且还有新消息，就打开手机看了一下。这一看，当即愣住！余诗诗一看她脸色有异，在一旁问道：“怎么了？是谁的消息？”

    “哦，是杨律师，他约我见个面……”禹菲说着，就匆匆收拾了一下对余诗诗说：“我先走了，关于议案过董事会的事，恐怕我们还需要想想怎么来处理，有什么想法随时联系！”

    余诗诗点点头，目送禹菲出门，眉头微皱。

    禹菲的说辞当然只是敷衍，她看到的其实是老曲的消息，内容也非常简单：“有没有想过，吕泽峰主动出现是为了阻止你继续查他？”

    看到这个提示，禹菲也尝试回忆了一下，那阵子她和老曲师徒二人一直在查燎原背后的资金来源，就在吕泽峰出现的当天，她还在为这事四处奔走……等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遇到小川那天，也就是吕泽峰以Ziven的名义约她去越秀的那天！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得不亮出身份，吸引开禹菲的注意力么？

    那么安迪欧阳的出事也就可以解释了，因为吕泽峰一旦在禹菲面前出现，就相当于失去了最大的优势。无比了解他的禹菲，如果与天合的灵魂人物安迪欧阳联手，如同双剑合璧，对他下一步行事将会相当不利！将安迪欧阳送进去，无疑是分化二人最好的方法，尤其是如果再把自己和禹菲的旧事给不明就里的安迪欧阳讲一讲的话！

    在这个过程中，哪怕自己的意志再不坚定一点，或者安迪欧阳对自己的信任再脆弱一点的话，可能天合一方早已溃不成军了吧……

    一切疑问都解开了！禹菲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已心如明镜。之后她默默苦笑，看来虽然时隔这么多年，吕泽峰依然如此了解自己，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死穴在哪里啊！

    好在对方虽然出招如风、步步为营，自己却终究并没有被他打倒，现在终于是时候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