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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税赋

    烤鱼聚会后第二天,水委向图南辞行。

    经过大半年的摸索,竹船已经造好,可载万石货物,正好如今元洲北方进入秋冬时节,草木凋零,不论是鲜蔬果还是菜干都不容易,水委这些日子购置了大量菜干、耐储存的新鲜蔬果、腌笋等食品以及竹编织的家具,准备通过海运去北方的羽国售卖。

    那群鸟类智慧生物拥有与自然界鸟类一样的食性,爱吃鱼爱吃蔬果,前者还好,旁边的孟章海渔场就能满足,蔬果就很困扰。

    远古时栖息于元洲南海岸的羽国在世代更迭中被驱赶到了北方,秋冬时节想吃口蔬果很不容易。

    虽然兕国北方的人族在秋冬时节也馋蔬果,但云水下游以及姑射峡都掌控在羽国手里,兕国北方地区不与海洋接壤,还是去羽国更方便。

    竹家具更不必提,比木材便宜,在南方这种湿气重容易发霉的环境都能因为物美价廉而流行,何况没这个困扰的北方。

    图南与五郎一同去送了水委。

    看着那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巨船,五郎惊叹不已:“这船好大。”

    “那是当然,竹比木料轻,同样重量的材料,竹编的船能做得更大。”

    “但也不禁撞吧?”

    “多找些人护航就行了。”

    “我也要这船。”五郎道。“我要十艘,不,一百艘。”

    图南讶异的看着五郎。

    五郎解释道:“我也有些生意补贴开销,这船太适合做生意了。”

    “但开口一百艘也太离谱了。”

    “竹船的技术含量看起来不高,篾匠就能做出,竹也比木材便宜。来日海洋必定是它的天下,到那时就只能赚辛苦钱了,现在就不一样,可以靠先发优势大赚一笔。”说着,五郎露出担忧之色。“但造一艘竹船需要多少竹?不知道本地的竹够不够。”

    “够的,造这样一艘万石竹船只需竹三万株,水委砍光四十多亩竹林就凑齐了。”

    “三十多亩竹林?这么少?”

    图南点头。“你没留意到吗?林精城不论里外一直有小贩在售卖腌笋,一枚铜锱就能买两斤。”

    五郎点头。“是啊,便宜得不像话,比白菜还便宜,跟白送似的。”

    “确实跟白送差不多,对小贩而言,卖得出去就是赚,卖什么价格不重要。就拿毛竹来说,春雨之后,一昼夜间可长出三四尺。”

    “三四尺?这么快?古妖长得都没这么快。”

    图南颌首。“比古妖更神奇的是一整片竹林拥有共同的根系,都是一个根系上长出来的,只要根系蔓延过去,就会有竹笋冒出,哪怕竹笋探出的地方是石头,也会在抽笋时被顶开,若是屋舍与道路,前者无法居住,后者无法行走。若是耕地,麻烦更大,竹林生长的地方不会有其它植物存活。但竹笋每岁都会长很多,必须及时掰,不掰就会影响到所有人,而一亩竹林每岁能掰下来竹笋少则一千斤多则两千斤,当饭吃都吃不完。何况农人也不喜欢吃,竹笋刮油,农人肚子里油水本来就少,再吃竹笋,身体受不了。这些竹笋若都发成竹,你要造一万艘竹船都是够的。”

    “那就好,但农人不吃竹笋,为何还要种那么多竹林?”

    “竹可以做家具,比木材便宜,最重要的是可以吃肉,就是你之前吃过的竹虫。”

    “吃鱼和禽畜肉不是更安全?”

    “环境不一样,在海里,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只能用鱼肉当主食,但在陆地上,智慧生物的主食是谷物。不对,也不能说是谷物,农人也只有农忙时才吃干的谷米饭,平时都是稀粥混糠混野菜,不好说糠与野菜谁是主食。”想了想,图南比喻道。“肉之于陆地生物便如蔬果之于鲛人,鲛人只有贵族才可以每天食用蔬果,陆地上只有贵族才能每天吃肉。”

    五郎懂了。“但吃肉太少对身体不会有影响吗?”

    “会啊,所以陆地上农人寿命最短。”图南道。“但农人也会努力给自己增加肉食,鼠、蛇、蛙、虫子...只要吃不死人都会抓来加餐。”

    “鼠吃了会得鼠疫的吧?”

    “又不是一定会得,而且鼠疫的发生概率不如饿死的发生概率,两害相权取其轻,论起来,他们平时吃病死的禽畜吃死人都比鼠疫概率大,鼠疫真不算什么。”

    “可我看兕国的农人过得还行,至少淮水这边还不错,起码两三日就能吃一顿肉,不会吃病死的禽畜。”

    “主体人口为短生种的农耕国家,兕国与雨师帝国的农人过得最好,吃肉最多,岁消耗肉食,淮水这一片是人均二十六斤半,雨师帝国的句芒半岛那边是人均三十六斤五两,平时吃肉多,自然看不上病死的禽畜。”

    “那其它国家呢?”

    “人均低于十五斤。”

    五郎大惊:“人均低于十五斤?是每个人都不够十五斤还是?”

    “王侯士农工商人均。”

    “也就是说农人实际食肉量连十五斤都没有,这真的不会死人吗?”

    “会啊,所以农人寿命最短,就是因为营养不良,慢慢饿死的。”

    五郎:“....”

    好一会,五郎道:“这种国家居然没乱起来,真是奇迹,但为什么主体人口都是短生种,雨师帝国与兕国差异这么大。唔,雨师帝国不必了,我知道他们什么情况,龙族放牧恐龙与鱼群,对其它国家和族群而言没有意义的热带雨林在龙族手里是辽阔的牧场,可兕国是什么情况?”

    图南不确定的回答:“大概是因为对农人的盘剥相对轻,分给平民的地多,提供耕牛给平民,商税也收得明白。”

    “为什么对农人盘剥相对轻?别的国家都很重吗?”

    “很重。”

    “那为什么别的的国家盘剥得那么重?”

    “要养宗室贵族,但兕国这里。”图南看了眼远方的建木树冠。“没有皇族贵族,虽然有权贵,但权贵拥有权力才是权贵,没有权力就不是权贵,更不需要养帝王的后宫三千佳丽,要养的人少,要花的钱也就少。虽然朱厌君也花钱,但养祂一个和养一座数万人的宫城以及无数宗室花的钱完全不能比。再就是商税,兕国可以通过商税弥补财政,不需要死盯着农业税不放。”

    “别的国家不收商税?”

    “收,但是,怎么说呢,陆地上将农民束缚在方圆十里之地,没有路引不得离开原地,就是为了方便收税。可即便如此,农人也通过将土地挂在贵族名下,抛弃土地流亡变成流民来逃税,所以农业税很难收明白,只是农业收益实在高,哪怕收不明白,只收一部分也是惊人的财富。扯远了,说回商税,无法流动的农业收税都收不明白,何况流动性极强的商税。能收商税,也不用收明白,能收上来一部分得到人都足以称之为天才,陆地上的农耕国家很缺这方面的人才。”

    “为何不培养?海国也不是一开始商业人才众多。”

    “没有需求,海国专注商税是因为农业税收不上来,不从商业方面想办法就没钱,陆地不是,没有商业他们也能靠农业税活着,甚至商业还有额外的风险。”

    “风险?能有什么风险?最差也不过是收不上来税,而地方通过商贸得到了钱财,蓄谋造反,但商贸不会因为政策不支持,不用缴税就不存在,但这本就是不注重商业也会发生的事,再差也不可能更差。”

    “是人口流失。”图南叹息。“要发展商业必须放开管制,允许人口流动迁徙,但放开了管制,农人就会逃走。苛捐杂税猛于虎,历史上人们可是为了逃避苛捐杂税不惜去和虎做邻居,虽然有被虎吃掉得到风险,但不用给君王缴税。人都跑了,谁来缴税,没人缴税,君王吃什么?怎么养三千后宫养一群儿女养七大姑八大姨?两害相权,老老实实守着农业税,重农抑商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五郎道:“海国没有后宫。”

    图南赞赏道:“这方面海国的政策确实不错,只有海后生的才是皇族,但海后私生子一脉的皇族身份只到海后之孙,而与海皇的后代也只到曾孙。海后与海皇生十子,十子生十孙,十孙生百曾孙,曾孙之后便不是皇族,不受供养,还有非婚生子,亦非皇族,不是皇族就得自力更生,将皇族人口控制得很好。人口多了浪费钱,人口少了发生点意外,皇位没有继承人,海国宗室数量控制得正好。世袭制就是这点不好,必须养着足够的皇位预备役,避免权力更迭出问题。”

    尤其是当下,非常省钱。

    本来按长生种的寿命,哪怕如此限制,积累到如今皇族寿命也不会少。

    海若与画棠生了六个,不廷胡余与夷则生了十三个,因乎与俊生了十一个,玄冥与回禄生了九个。

    先王的子、孙、曾孙也是皇族,而鲛人寿命长,这意味着皇族除了现任海皇自己的子、孙、曾孙,还有兄弟、犹父母、曾从父母乃至高从祖父母,以及他们的子、孙、曾孙。

    反正不是小数目,但禺京之乱与折丹王的继位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整个皇族多为弇兹的子孙。

    折丹王的子孙又因为折丹王不许嗣君以外的子嗣成婚难以增加,于是,整个皇族目前只二十八人,堪称十洲七洋诸族有史以来人口最少的皇室——虽然私生子很多,但私生子不是皇族,国库管他们去死。养皇族是为了以防万一,连私生子都养,当国库是冤大头吗?

    “你更推崇禅让制?”

    图南点头。“不用养闲人,但我也明白,那不适合,能这么搞的,要么是羽国、龙伯、古妖那种级别的长生种,一代王顶短生种十几二十代,要么是雨师帝国那种....”

    说到雨师帝国,图南的表情有一瞬怪异。

    论怎么将禅让制玩出花,全球都没国比得上雨师帝国。

    “龙族离开大海征服陆地时尚处于部落时代,没有世袭的概念,所以建立国家时也没想到搞君主世袭,甚至连君主制都没想到。不过也错有错着吧,同样是主体人口为短生种,其它国家撑死三百载,哪怕是国祚七千载的上古人族王朝也是三五百载乱一次,而雨师帝国保持了千载的稳定。”

    图南总结。

    “不论政体形态如何,只要它能运转起来,国祚绵长,而非让国家陷入动乱,那不论它有多离谱,它都是好的。”

    五郎赞同,然后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其他国家的农人过得苦是因为政体限制?”

    “加文化吧。”图南补充。“海里拿鱼肉当主食,游牧民族也食肉,但我们天天吃肉不是爱吃肉,而是只能吃肉,肉是我们的主食,至少鱼肉是我们的主食。再就是族群能不能飞,比如雨师帝国比如羽国,会飞的族群吃肉都容易些。不全是君主制的原因,但世袭君主制确实加深了农人的困苦。话说,我们不是在聊竹吗?怎么话题越跑越偏了?”

    “偏就偏了呗。”五郎无所谓道。“不过不会缺竹也是好事,等稻收了,我就去找篾匠造一百艘竹船。”

    “你真要造一百艘竹船?”

    五郎点头。“难道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都要这种万石船?”

    “若能造得更大自然更好。”

    “你哪来那么多货物?”图南思考道。“你莫不是在替陆君打理生意?”

    虽然海国不允许官吏经商——仅限于在任的官吏,平安退休的官吏随便,没平安退休的不需要考虑钱财——但鼓励皇族成员经商,给皇族找点事做总好过和嗣君干起来,都是同父同母的子嗣,不是同父异母,后者可以生一堆子女,死多少都随便,甚至死多了还造福百姓,死了就不需要耗费民脂民膏去养,死得越多对国家越有好处。但海国这里不行,一夫一妻加长生种,王子王女的数量有上限,死多了皇与后不心疼也肉疼。平民虽然不肉疼王子王女的命,只心疼民脂民膏,但海皇有个三长两短,或权臣想上位又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像,损失更大更心疼。

    对皇族经商的唯一要求就是老实缴税。

    但整个皇族中也有不能经商的人,海皇、海后、嗣君并陆君。

    其它皇族下场经商也就算了,说白了他们就是国库养着的以防万一,虽然也舍得这笔钱,但钱能省一点是一点,皇族经商赚得多,国库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卡皇族的钱——在皇族人口锐减前,国库就是这么对皇族的,你已经是成熟的能自己赚钱的皇族了,就不发你俸禄了。国库也不容易,给了你就得给别人,你们人太多了,都给的话,那不是小数目,反正你也不差这三瓜俩枣。

    可海皇、海后、嗣君与陆君下场经商,这四个人能忍住不用手中的权力干出一些离谱事吗?

    比如陆地上权贵们干的事,经商搞不过别人,就利用权力物理消灭别人,但这还是轻的,最令人瞠目结舌的皇帝做生意是卖官。

    事实上玄冥王时期为了应对战争开销就干过卖官卖爵的事,被折腾了这么一轮,弇兹后上台后就明确立法禁止海皇、海后、嗣君、陆君经商,不论卖什么都不行。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怕是弇兹后自己都没例外,她自己不经商,但她让自己的私生子女经商。

    五郎愣了下,旋即摇头。“不是,我是自己做生意,父母有钱不如我自己手里有钱,自己手里有钱,做什么都方便,反正法律没说我不能经商。”

    图南赞道:“小小年纪还挺有志气。”

    “我明岁成年。”

    图南嗯嗯。“我父母没什么钱,搞得我想让他们养我一辈子,他们也无能为力,可惜咱俩父母不能换一换。”

    五郎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有钱的父母也不一定会是好事。”

    “也不一定是坏事,钱虽非万能,但能带来很多,不过我也就是一说,我对我父母很满意。虽然他们没有很多钱,但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他们都会尽力满足我。我三十几岁给皇写策论,他们笑呵呵的将我写的策论呈上去,说我的策论一定会得到皇的青睐,然后我真的得到了皇的青睐。”

    五郎愣住,似艳羡似叹息道:“那你的父母真的很好。”

    送走水委没几日稻子成熟,俩人一起收割了十亩稻田,即便有镰刀,也累掉半条命,累得连田里掉落的稻子都不想捡,看得来称重的胥吏眉头紧蹙。

    这是她见过的最不像话的参赛者。

    五郎的美貌都压不住胥吏对浪费粮食的恶感,要求俩人将稻穗捡起来。

    “只是一点,没关系的。”图南坐在田埂上道。

    胥吏冷着脸道:“不行,这是比赛,不是过家家,若你们培育的粮种好,少称了岂非影响粮种推广。”

    五郎看向图南。“你粮种哪来的?”

    以他对图南的了解,粮种肯定不是图南自己培育的,让图南研究数算改良工具改良耕作方式还行,培育粮种就算了。

    图南答:“商铺里买的。”

    胥吏道:“这是严肃的比赛。”

    “我明白了。”

    图南艰难的爬起来。

    五郎见状也要跟着爬起来,被图南摁下。

    “你别动了,我一个人就行。”

    捡拾谷穗谷粒本该是稚童与老人的活计。

    农人收获时是见不得一粒粮食浪费的,因此哪怕是没有劳动力得到稚童与老人也会被安排起来,干不了别的,捡捡掉落的谷穗谷粒总行,但她与五郎不是正常的农家,没有稚童与老人,只能自力更生。

    图南疲惫的走进田里捡稻穗稻粒,五郎看了会还是心疼的去帮忙,俩人花了一刻时间才将掉落的稻穗稻粒捡干净。

    称完旁边两个参赛者回来的胥吏将所有谷物称重,称重数据在一张纸上记录下来。“听说你们还在稻田里养了鱼?”

    “嗯。”图南有气无力的点头。“已经吃完了。”

    “投入多少条?活了多少条?总重多少?”

    图南一一回答。

    胥吏对比了下其它纸上的数据。“你们养的鱼活得竟比旁人多,还肥,如何养的?”

    图南:“我有往田里投鱼饲料,经常补鱼苗,偶尔还会找只鸭去田里溜达一圈。”

    胥吏:“....”你养鱼还是养鸭呢?

    “是只种这一季稻,还是之后继续种别的作物?”

    图南思考须臾,回答:“接着种。”

    五郎哀嚎:“你还种啊?”

    图南理所当然道:“我还要看比赛结果,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种地,精进一下自己陆地农业知识,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呢。”

    “我累。”

    “那你休息,我一个人种。”

    “算了,我还是继续陪你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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