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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鱼崽

    仲母女的收养仪式按照夫诸人的传统,在有太阳女神神像的风神神庙中举办——瀛洲每座风神神庙里都有太阳女神的神像。

    图南与五郎在看清仪式的三个主角时发现自己低估了世界的离谱。

    这场仪式,有两个人要收仲女。

    鲛人先生要收名为椿的夫诸女童为仲女,而女童椿要收一名鲛童为仲女。

    离谱到家了。

    其余宾客也有同感,甚至发出质疑:“十一岁的孩童收养幼崽做母亲,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图南好奇的问五郎:“你读史多,夫诸族的传统还能这么搞?”

    “不知道。”五郎回答。“但历史上确实有相近的案子,有个公主,可能是无聊也可能是想占便宜,认了一名同龄人做自己的仲女。”

    图南一脸恍惚,还能这么搞?“可这是想干嘛?总不能也是占辈分便宜吧?”

    众人的困惑随着仪式进行慢慢解开。

    按照仪式,祭祀过神祇后,仲女要给仲母敬一杯酒,再改口。

    椿与鲛人先生之间流程走得很顺畅,但到鲛童时,懵懂稚童在鲛人先生的叮嘱下给椿敬了半杯酒——鱼太小了,拿不稳酒杯,递的时候撒了一半——椿接过酒饮尽,整个流程中鲛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椿也没说让对方改口,且鲛童敬完酒后第一反应便是看鲛人先生,准确说是后者的嘴唇。

    “司危,以后她就是你的母亲。”

    鲛童困惑的抬起双手比划了两下。

    鲛人先生点头。“对,和我一样的母亲,你要像对我一样,以后你要与她学着在陆地上生活。”

    椿抱起鲛童。“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司危的。”

    五郎同情的看着鲛童。“原来如此,太可怜了。”

    “她很幸运呀。”图南道。

    五郎疑惑的看着图南,小小年纪又聋又哑,你管这叫幸运?

    图南道:“她的家人很爱她,也不觉得她是废物,应该被人一辈子养着,而是想办法为她寻找自力更生的路子,这还不够幸运吗?而且她虽然聋哑,但她能看见,聋哑让她在海里无法生存,眼睛却可以让她在陆地上生存,她的家人很尊重她的自尊心。”

    在海里眼睛能不能看见并不重要,海里那环境,不论能不能看见,眼睛都是摆设,嗅觉、听觉、声音才是海中生存必须技能。三者缺一个勉强也能生存,缺两个就不用挣扎了,除非家人能养你到死,否则必死。

    陆地则不同,嗅觉听觉声音都没有也没关系,只要有视觉,手脚齐全,就有自力更生的希望。

    五郎愣住。“那是很爱她,物质与精神都考虑到了。”

    仪式圆满结束,宾客们喝了杯酒,旋即各回各家。

    图南看天色还早,拉着五郎去看百戏。

    人除了物质需求还有精神需求,不时吃上饱饭,不会饿死后,望云县人们的精神需求抬头,其它地方混不下去的百戏班纷纷来到这片蓝海,先到者即便百戏技术不好也能靠着没有竞争对手大赚特赚。

    五郎看了没一会便失去兴趣,反倒是图南看喷火、捅刀、变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图南不解:“你怎么不看?不好看吗?”

    五郎回答:“感觉没什么意思。”他小时候都看腻了。

    “我感觉还好,海里可看不到这些戏法,哦,对,你是陆君之孙,这些应该平时经常看,看腻了也正常。”图南想了想。“那你忍忍,等我看完,咱俩去打球。”

    五郎开心的抱住图南。“图南真好。”

    图南亲了五郎的脸颊一口。“五郎值得。”

    百戏班的表演结束,表演的人拿着个盘子向观众要赏,大部分观众直接散了,只有小部分打赏了一两枚贝钱。

    图南掏钱时,五郎往盘子里扔了一枚玳瑁币。

    图南与戏班子都愣住了。

    图南无语道:“你怎么打赏这么多?”

    “他们的表演你看得很开心,这是他们应得的奖赏。”

    图南不舍。“但玳瑁币....”打赏也太奢侈了。

    五郎拉着图南离开。“好了,我们去打球,你答应过我的。”

    驱车至海边,游到海里鲛人打球的球场,图南问五郎:“咱俩是分开组队对抗还是一队?”

    五郎不假思索回答:“对抗。”

    “一队不好吗?”

    五郎反问:“在陆地上打马球,你怎么不说一队好?”

    “我说了,但你不愿意。”图南莞尔。“罢了,对抗就对抗。”

    球场玩球的鲛人很多,两人很快找到队伍,于球场对上。

    鲛人的球戏源自陆地上的击鞠,用兽皮藤条做的皮球漂在海里,鲛人拿着球杆击球,谁先将球击入对方的球门,进的球多,谁就赢。但海里不比陆地,陆地上球是平面移动,撑死也就是球被人打飞,海里却不同,球除了平面移动,还能上天入海。

    打球的人不仅要关注海面之上,还要关注海面之下,更坑的是,陆地上的风吹不动球,流动的海水却能带着球跑,更别提为了固定球门,球场都是选在有珊瑚礁的地方,海水流速极快,一不留神球便漂远了。因此打球时还要考虑海水这一因素,不然球打出去了,却被海水带偏,就很吐血。

    五郎与图南在这方面各有优势,五郎胜在大部分都在军营里接受军事训练,体能充沛,身体反应能力强大敏捷。图南虽然也每日习武锻炼,状态比起军营里的五郎仍差了一截,但图南胜在计算能力强,每一球都会充分计算海水海风的影响,精准度高。

    当然,交往这么久,五郎也明白图南的优势在哪,因此每次与图南对上都会专门匀两个人盯着图南,不让图南拿到球。

    球从海面下飞出,飞入球门。

    “红队进一球!”

    图南拿着球杆自海面下浮出,尾鳍愉快的拍打着海面,冲着五郎笑得仿佛山花烂漫。“第一球。”

    五郎神色平静的道:“才第一球,早着呢。”

    “那我期待你怎么翻身。”

    图南笑吟吟的拿着球杆回到红队所在场地。

    第一球由裁判丢球,之后每次球都由赢家发,图南的队友拿着球转身抛向天空。

    图南拿着球杆跃出海面,一杆击出,球立时飞高飞向蓝队球门。

    五郎从海里一跃而起,尾巴一拍,球被截下。

    见红队看着自己,五郎理直气壮道:“看什么?有规定不能用尾鳍拦球吗?”

    红队:“....”没规定不能,但你尾巴不疼吗?而且球离海面至少十五尺,你怎么跳这么高的?

    皮球下落入海,蓝队球员立马一杆打出,抢先红队一步将皮球传至队友处,队友一杆打出,将球打向红队球门,却被球门出的守门员一杆打回,再被队友传至图南处。

    图南再次击球,却没去打球门,而是将球带跑,五郎见状立刻追上,眼看就要追上,图南陡然跃起将球击出,球飞出瞬间,整条鱼也向五郎撞去,将同样跃出海面的五郎撞入海里。

    俩人脑袋一起露出海面时,图南一脸毫无诚意的歉意的用真诚的语气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

    五郎:“....”

    “红队,第二球。”

    五郎:“再来。”

    图南笑吟吟道:“奉陪到底。”

    第三场。

    五郎再次拦下图南的球,这次却没传给队友,而是在队友的掩护下一路跑到红队的半边场地,一球击出。

    拦在球门前的图南一杆击出,却击了个空。

    五郎并未将球击向球门,而是传给了另一个队友,队友一杆击出,球从另一个方向入了球门。

    五郎笑:“我也不傻的,虽然你计算能力很强,击球准,但不代表你不会错判。”

    图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预感很准确。

    赢了一球的五郎终于摸到对付图南的关键,图南不论是打球还是拦都很准,每一杆击出,脑子里都在疯狂计算出最合适的角度、力道,几乎无一虚发,想让图南失误,除非一开始就误导她,让她错判,打空。

    五郎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时而自己击球时而传球,真真假假的换着来。

    重新计算也需要时间,很多时候等图南重新计算,蓝队就算没将球打进球门距离不远了,图南只能通过加强红队的配合来拦球,球拦下后再传给自己并掩护自己击球。

    如是多次,至金乌坠海,晚霞弥漫海上时,红蓝两对进球发展到七比六。

    裁判吹响海螺号角宣布比赛结束。

    “蓝队赢。”

    图南想对五郎说点什么,但礁石激流中打了一天的球,整条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

    同样累得大口喘息的五郎笑道:“你是不是你想说下次会赢我?”

    图南点头。

    五郎自信笑道:“我等你。”

    五郎的表情太气人,图南愤怒道:“再来一场。”

    五郎拒绝。“下次,今天都打这么久了,你肚子都在叫了。”

    说完五郎便将自己与图南的球杆还给裁判,拖着图南去最近的海上食铺吃饭。

    为了快速恢复体力,球场周围食铺售卖的食物都是鲜炸的炸鱼,重油重糖。

    图南一口气干掉两条一尺长的炸鱼才缓过一口气。

    五郎啃着鱼道:“图南你的身体有待锻炼呀。”

    图南咽下嘴里蘸了西红柿酱的炸鱼:“等你兵役结束,安逸三五载,看看咱俩身体素质如何。”她服兵役时身体素质也很强悍好不好,只是离开军营后不再每日三四个时辰的高强度训练才下降。

    五郎笑道:“你放心,就算我退役了,我也会每日坚持高强度的训练,你比我年长三十岁,就算想等我年迈体衰也不能。”

    图南:“....”

    五郎道:“你也不必气馁,咱俩可以组队。”

    “你不是拒绝了吗?”

    五郎委屈指控:“那是因为陆地上打马球时你不肯跟我组队,不仅自己欺负我,还带人欺负我。”

    “冤枉啊,我每次都邀请你组队,是你自己不愿意的。”

    “可你每次都嘲笑我。”五郎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你怎么这么对我?”

    “那我也没说错呀,你确实人菜瘾大。”图南一边嘀咕一边心疼的抱住五郎。

    五郎更委屈了。“可你明知道我能上岸才数载,别说骑马,我连走路都不如土生土长的陆地生物。就算我菜,那也是一时的,你却连一时都不肯等我,就迫不及待的嘲笑我。”

    “我没有嫌弃你,五郎这么好,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五郎,我发誓,以后不论你打马球多菜,我都不会笑。”

    “就这?”

    图南茫然,不然呢?

    “你笑话我,不应该补偿我受伤的心吗?”

    图南凑近五郎的脸准备补偿个吻,却被嫌弃的推开。

    “你刚吃了炸鱼,嘴上都是油。”

    “那我擦掉再亲你。”

    “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

    “我从燹朝带回来的辟火图你看过没?”

    “辟火图?哦,你是说那些春宫图?看过,怎么了?”

    “咱俩也试试?”五郎忐忑道。

    这个....图南看着五郎含泪的脸,须臾,道:“可以。”

    冲着这张脸没有不可以的,就算不可以也得可以。

    五郎闻言立刻破涕为笑,开心的擦掉眼泪。

    虽然答应了,图南仍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想尝试陆地生物的玩法?”

    “你我都是鱼,你难道不好奇陆地生物的方式?”

    不好奇,我有前任就是陆地生物,他们没尾鳍,我跟他们都是以陆地生物的方式,虽然玩得没五郎带回的图里那么花样繁多,但要说好奇,真没有。

    这话心里想想可以,若说出口,美人又得哭,图南很识时务的回答:“好奇,但你的图从哪找来的?感觉你不像去打仗时还会搜集春宫图的人。”

    “我不是从燹朝皇宫藏书阁里搬了很多书吗?那些图就是整理那些书籍时发现的。”

    图南:“....会玩。”

    她要没记错,五郎带回来那些图里的花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藏书阁里放这些,是真不怕被稚童看了学坏,哦,还真不怕,短生种早婚,尤其是贵族男性,十七八岁生崽的都有,虐死个把侍女更是不稀奇。

    五郎的好奇是真好奇,真的照着图一样一样的尝试,对比滋味。

    但图里的花样越到后期越没下限,甚至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即便是对着五郎的美貌,图南也觉得没法接受,但不待她摩拳擦掌准备在五郎试图尝试时揍五郎满地找牙时,五郎已经将那部分撕掉,只研究那些不会伤害身体的花样。

    图南:“....”

    五郎不解看着迷茫的图南。“怎么了?”

    “你怎么将后面的撕了?”

    五郎理所当然答:“往身体里塞东西太变态了,对身体造成伤害怎么办?多人的就更扯淡了,你只是我的,加个人我会杀人的。前面的够了,就算想尝试新鲜的,也可以找别的图。”

    就算前面的花样我也觉得很没节操,图南道:“其实咱俩是鱼,不是陆地生物,尝试过了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孜孜不倦的研究。”

    “但我感觉不错。”五郎问:“你是想研究尾鳍状态的花样吗?行啊,我托人找找,到时咱俩人形和尾鳍轮换着玩。”

    图南:“....纵/欲伤身。”

    五郎不以为然。“我感觉自己身体很好。”

    五郎言出必行,说要找鱼的图,就真的托了人去找,找回来后再一一进行实践。

    折腾小一年,图南感觉自己的节操羞耻心差不多磨干净了。

    在五郎又一次拿出了最新找到的图准备尝试时,图南将一枚鱼卵放到对方手里。“给你。”

    五郎疑惑低头。

    今日回来得早,因此俩人上床时间是白昼,日光照入屋内让他清看清手中的鱼卵,鱼卵呈金黄色半透明的椭圆状,大如拳头,中心有一点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的黑点。

    虽然自己没生过,但五郎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鲛人卵中间若有黑点便代表成功受精,能孵出鱼崽。

    五郎抬头,询问的看着图南。

    图南道:“我上午时产的。”

    五郎一脸恍惚:“我要做阿父了?”

    “对。”

    “你就这么拿着鱼卵?鱼卵要放在水里的?”

    五郎随手扔掉图,狂奔出门找水。

    从厨房里找到木盆,打了一盆井水,将鱼卵放入盆中,五郎这才松了口气,目光专注的看着鱼卵。

    “陆地生物聚居的城邑里,水质不够干净,鲛人卵必须在水质干净的深海才能健康孵化,你帮我请长假,我现在带鱼卵回深海。”

    跟出门的图南道:“你是士兵,军队请假没那么容易,这段时间我不忙,我带它回海里。”

    “不,我要守着它,看它孵化。”五郎摸了摸鱼卵,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暖流流淌。“这是我的鱼崽。”

    “也是我的鱼崽,我会照顾好它的。”

    五郎摇头。“我不信你,你太随便了,鱼卵居然就这么拿回来,都不放水里。”

    图南无语。“鲛人卵没那么脆弱。”

    “万一呢?你怎么能保证没有万一?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五郎坚定道。

    图南更无语,这家伙的脑子出问题没法讲道理了。“好,我错了,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五郎掷地有声的回答:“不信。”

    图南深呼吸,我想给你个惊喜,不是想让你给我个惊喜。

    “我忽然理解阿父阿母的心情了。”五郎摸着鱼卵,满脸慈爱,倏然间潸然泪下。

    图南愕然。“你怎么又哭了?“

    “我没哭。”图南抬手抹掉流出的眼泪,忍着眼泪道。“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给最爱的鱼崽,野鱼崽怎么配与最爱的鱼崽抢东西?但他们还是太仁慈了,若是我,绝不会让野鱼崽活着,野鱼崽活着就是威胁。”

    图南懵逼的看着五郎。“啊?”你在说什么?

    五郎低头亲了鱼卵一口。“我的鱼崽,你一定要要健康茁壮的孵化,阿父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你。我拥有的,我没得到的,你都要有。”

    图南看了眼五郎被衣袖包裹的手臂,若有所思,笑道:“当然,我们的鱼崽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鱼崽。”

    五郎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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