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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丢人

    从北溟到望云县并无直达的船,为了方便,一家三口规划的路线是先乘船向东至祖洲,再从祖洲转船南下瀛洲。

    在祖洲西南的白民港口红杉城换船时一家三口上岸并未急着换船,而是决定停留两天,不为别的,就为吃口热食。

    鲛人坐船并不会坐麻,无聊时可以跳海里游几圈,但船上的伙食是真不行,不是干粮就是腌菜、肉醢、果干,唯三称得上新鲜食物便是苹果、豆芽、鱼脍。

    两个大人还好,凑合着也能过,但幼崽不行,到港口时便嚷嚷着要下船玩几天,不肯再上船。

    图南与五郎没辙,只能带着人下船,找到一家客舍租两天房,五郎带着棠去客房放东西,图南拉着掌柜打听哪里有好吃的食肆与路边摊,位置在哪,怎么走。

    父女俩收拾好下来时图南已经画出一张大略的港口舆图,见父女俩下来,示意了下手里的舆图。“来得正好,我将城中好吃的食肆街边摊地址都画了出来,我们吃遍这些地方好不好?”

    “好!”

    棠欢快的从只剩两级的楼梯跳下扑进图南怀里,图南一把将小家伙抱起,小家伙伸手搂住图南的脖颈在图南脸上吧唧两口。“阿母真好。”

    没拉住从楼梯往下跳的五郎闻言问:“阿父就不好了吗?”

    “阿父也好,是最好的阿父,阿母是最好的阿母。”

    五郎笑着亲了棠胖乎乎的脸蛋一口。“你呀,真不愧是你阿母的崽,嘴都跟抹了蜜似的。”

    棠笑问:“阿父不喜欢吗?”

    五郎坦然答:“喜欢啊。”

    “阿父喜欢就好,棠会抹更多蜜。”

    五郎哈哈笑起来。

    港口是众多文明的交汇的点,美食也丰富,白民、天吴、夫诸、鲛人、人族、龙族、龙伯的美食都能看到。

    哪怕每份只吃一口,剩下的都给五郎与图南,且一直在走路消食,吃到下午时棠的肚子也圆得跟球似的,面对美食,再想吃也一口都吃不下了。

    棠瘪嘴道:“棠难受,不想走,想被抱着,想躺着。”

    图南蹲下身体摸了摸棠的圆肚子。“可你肚子这么圆,不多走走消食会更难受。”

    “棠难受。”

    “多走几步促进消化,消化了就不难受了。”

    “难受。”

    棠眼泪汪汪的冲五郎张开手要抱,五郎见了,立时心软得伸出手。

    图南一把将五郎的手打回去。“难受也得走,不走就消化不了,消化不了肚子就会一直难受。”

    棠的眼泪立时转为泛滥的大江大河。“呜哇....”

    图南见状干脆利落的躺在地上,躺下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旋即手舞足蹈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五郎瞠目结舌,虽然小孩子撒泼打滚很难缠,但你也不必牺牲到这份上吧?

    棠的抽噎陡然卡住。

    一整条街的行人与商贩纷纷行注目礼。

    “她在干嘛?”

    “撒泼打滚?”

    “那不是稚童做的事吗?她都大人了,看,旁边的小家伙还是她幼崽。”

    “是发疯吧。”

    棠最先回神,顾不得擦眼泪,满脸通红的,抓住图南的胳膊一把将人拽起拖走,终于回过神的五郎赶紧跟上。

    拖着图南跑远,跑出了所有看到图南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行人商贩的视野,棠这才撒开图南的手。“阿母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丢人?”

    “撒泼打滚啊。”图南面不改色的回答,拽起自己的衣服看了看肩背,红杉城不愧是祖洲能排进前十的货物集散地,街道上行人与牲畜摩肩擦踵,牲畜粪便与行人乱扔的垃圾都被人畜踩平,乍看是看不出来,但躺下后衣服会证明它们存在过,没拍掉。

    五郎帮着拍了拍衣服,拍掉了大半沾染的灰尘,但还有小半非灰尘的污垢去不掉,不由四顾。

    一般来说,富人不买新衣,都是找裁缝裁新衣,买成衣的都是穷人,因此做成衣生意的是当铺。拮据的穷人会在冬季典当夏季衣服、夏季典当冬季衣服给当铺,若是穷人没在时间到来前凑齐钱,夏季还好,冬季就多半会死,不会再来,当铺便会将这些旧衣卖给其它穷人。

    但白民国度特殊,白民的繁衍依赖女树结果,个体之间没有普世的血缘,都是女树的子嗣,无法诞生家庭这种社会结构,幼崽也是放在一起养,自然没法谁的崽谁裁衣服,诞生了专门的裁衣作坊,批量裁制童衣。

    一看幼崽这么方便,大人很自然也想这么方便。

    就算自己能裁衣——白民四十年义务教育,读书习武纺线织布裁衣种地啥都学——但裁衣也很费事啊,反正不用养崽,没有家庭压力,哪怕是底层的年轻人手里也有闲钱,干嘛不买成衣直接穿?

    需求推动发展,每座白民城邑都存在专门的成衣作坊铺子。

    五郎很快在长街不远处看到一座成衣铺子。“那边有成衣铺子,我们去买身新衣服。”

    对图南说完,五郎蹲下身体牵起棠的手道:“棠是大崽,不跟你不懂事的阿母计较,我们先给你阿母换身干净衣服。”

    棠快气哭了。“可我今天丢脸丢大了。”

    “没事,红杉城没人认识我们,我们明天就会离开,不会有人知道图南做了什么。”

    棠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

    棠迟疑的看向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图南。“她以后会不会再这么干?”

    图南也蹲了下来,笑道:“你不撒泼打滚我也不会撒泼打滚,你讲道理我也讲道理,毕竟我也要脸。”

    父女俩:“....”真没看出来你哪里要脸。

    图南笑着伸手挑起棠的下巴,让漂亮的小脸仰起。“以后还不讲道理吗?”

    棠憋屈道:“讲道理。”

    “讲道理就好。”图南站了起来。“我们去买衣服,棠要不要也来一身?白民的衣服风格与我们不同,但也很漂亮。”

    棠瘪嘴道:“棠没钱。”

    北溟洋一顿蔬果,她三个月的零花钱透支了。

    图南道:“我出钱。”

    “我要两身。”

    五郎不假思索道:“好....嗷!”

    图南收会在五郎腰眼上捅了下的手。“一身,多了穿不过来只能堆在箱笼里发霉,浪费钱,除非继续透支你的零花钱,浪费你的钱我不心疼。”

    虽然三岁了,但做为长生种,棠长得很慢,个头也很小,以人族为参照物,棠还没一岁的婴孩高,只是靠着鲛人体质才比三岁的人族稚童更精力充沛且敏捷。

    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不需要每个月换新衣服,一身衣服可以穿很久。

    棠立刻改口:“一身就好了。”

    五郎与图南一人牵了小家伙一只手,一家三口走进成衣铺。

    白民的服饰非常有自己的特色,喜欢在衣服绣画密集的自然纹样,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草木虫鱼,只要他们觉得美的自然事物,都可以画成纹样画在衣服上。

    虽然为了加入密集的纹样,一身衣服保底七八种颜色,多则数十种颜色,却非常美丽。

    图南很快挑好衣服,将钱袋交给五郎,自己拿着衣服去换衣服的隔间换衣服,棠继续挑选,在一番眼花缭乱的挑选后挑中了颜色最丰富的一身衣服,纹样密集到爆炸,颜色多达四十多种,却搭配得极好,乱中有序,有种别样的美感。

    就是大了点。

    棠个头太小,衣服大了一号。

    五郎问成衣铺伙计的年轻白民女子。“有再小一号的吗?”

    正常来说也没这么小个头买这么复杂的衣服,非白民的族群,对婴孩要么襁褓要么肚兜,而白民,身体都缩水成婴孩不是心智缩水成婴孩,拒绝穿太复杂的衣服,对衣服的要求是遮羞不能像肚兜一样露出□□与穿脱方便。

    棠这种出生就能化腿的鲛人在陆地上很难买到合适的成衣,从出生起穿的衣服都是五郎、妙仪、小玉买了布料回来自己裁剪。

    白民女子摇头。“没了,这身已经是最小号,若你们不着急,我可以改改。”

    五郎看了眼抱着衣服不撒手的棠,继续问白民女子:“需要多久?”

    “这身衣服比较复杂,改起来费时间,最早也要明天晚上。”

    棠抱着衣服道:“就要它。”

    五郎道:“那就改吧,我们后天早上来拿,加起来多少钱?”

    “大人的衣服六百铜钱,幼崽这身三千铜钱,修改需要加两百工本费。”

    五郎打开图南的钱袋,全是海国钱币。

    修法会议圆满落幕的折丹与箕很开心,图南得到了大量赏赐,钱袋里的钱币便是其中一部分。

    万幸,做为港口城市,红杉城接受一切非本国的金银币,玳瑁币虽然不是金银币,但玳瑁珍贵,也接受。

    “一枚海国玳瑁币值八十铜钱,一共四十八枚玳瑁币.....”

    棠一把抓住五郎掏钱的手,无语的问:“阿父,你买东西不砍价吗?”

    瞅瞅图南,那可是买根针都要砍价,买把菜砍了价不够,还要让商贩送点搭头。

    “钱也不多。”

    透支了三个月零花钱的棠肉疼道:“那也不能乱花钱。”

    嫌弃的将不争气的阿父推开,棠站到白民女子面前,发现身高差距太大。

    不同于身高不足三尺的棠,白民女子身高超过六尺,两相对比宛若菌人见龙伯。

    棠又转身对五郎张开手,五郎将人抱了起来,棠不满道:“我要坐你脖子上。”

    五郎不解,但还是将小家伙举起,放到自己脖子上。

    棠骑在五郎脖子再看白民女子,很好,从仰视变成俯视了。

    “你这衣服太花了,卖那么多贵,不划算。”

    白民女子控制住嘴角弧度:“色彩鲜艳只要搭配得当便会很美,这两身衣服的颜色搭配极好....”

    “听不懂,但就是感觉太花,还要花时间改,不值。”棠总结道。“阿父,你们的船是哪天?”

    五郎配合的回答:“明天。”

    “还要改船票,太麻烦了。”棠道。“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去其它地方买更合身的吧?棠不信找不到合身的衣服。”

    白民女子道:“你这样的身材,要买合身的衣服并不难,但要买色彩鲜艳的可不容易。白民与你这体型相当者都是垂暮老人,穿衣服不重色彩,更重穿脱方便。”

    “那你这有吗?”

    “你想要?好的。”

    白民女子很快打开一只箱子,露出里头的小衣服。

    棠在一堆衣服里挑了会,很快挑出一身。“这身做搭头,再少五百铜钱就够了。”

    白民女子愣住,旋即反应过来。“不可”

    棠歪着脑袋问:“为什么不可?我买三身衣服,姐姐,我这么可爱,为什么不能便宜点?”

    五官精致漂亮的稚童奶声奶气的冲你撒娇,白民女子险些脱口一个可以,但理智及时追上来。“五百铜钱太贵了。”

    “那少点,四百?”

    “最多一百。”

    “三百,不行就算了。”

    “好吧,看你这么可爱,便宜三百送你了。”

    “成交,阿父,给钱。”

    “好。”五郎麻利的掏钱。

    图南虽然在隔间换衣服,但也听得到外头的动静,出来时一脸笑容的将棠抱起举高亲了口。“棠真棒。”

    棠期待的问:“省下的钱可以给棠做零花钱吗?”

    图南无情道:“不行,那钱是我的,不是你的,但做为你帮我省了钱的感谢,我可以送你十贝做酬劳。”

    “才十贝?小气鬼。”

    “不要就算了。”

    棠一把抓住图南。“我要,我的酬劳,必须给。”

    图南莞尔:“好好好,给给给。”

    要等衣服改好需要改行程,翌日一家人还在红杉城,继续吃吃喝喝,吃到下午时发现红杉城的白民商贩纷纷收摊,有条不紊的向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骑在五郎脖子上,拿着一把羊肉串啃的棠疑惑的问:“他们要去哪?”

    五郎想了想,道:“今天是余日,他们是去参加葬礼,听说白民的葬礼很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

    图南咽下嘴里的羊肉。“行啊,白民的葬礼非常与众不同,正好让棠开开眼界。”

    白民的葬礼非常开眼界,开眼界到离谱。

    白民们围绕高达数十丈的女树周围,穿着绿色树叶纹礼服,头戴花冠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走到树下,将木雕放在树下,然后拿着乐器开始载歌载舞。

    舞蹈很优美,乐声就很刺激,有种刺激心脏的感觉。

    在刺激心脏的乐声中,有树根从泥土中钻出,钻进木雕中,须臾,木雕破碎化作一地碎渣,树根又下一个木雕。

    棠骑在五郎脖子上,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惊得嘴里的羊肉掉出,掉在五郎头上。

    图南拿掉五郎头上的羊肉。“棠,别乱吐东西。”

    棠指着正在吸收木雕的树根,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同样惊讶的五郎回神,拿出帕子给棠。“给我擦擦头发,那是女树在吸收白民的残骸,白民源于女树,死后也会回归女树,便如我们鲛人死后回归海神一样。”

    棠接过帕子给五郎擦头发,面上却是露出疑惑之色,是这样吗?她怎么感觉女树和鲛人神话传说中的海神有点不一样?

    图南道:“不过棠惊讶也能理解,这一幕看起来确实惊人,充满神话色彩。”

    她第一次看到时都有种神话降临人间的既视感。

    当最后一个木雕被吸收,乐声换成正常的哀乐,树根回到地底,白民观众们唱起古老的哀歌。

    哀歌之后是喜乐与吃席。

    白民的生死观就是这么独特。

    死亡是悲伤的,因为生死相隔不再见,也是喜悦的,因为亡者已经回归女树,同更早故去的人团聚,这是值得欢喜的。

    虽然生死观很奇怪,但白民准备的筵席是真的好吃。

    酒有玉米酒与乳酒,主食是麦饼,菜肴是各色时令野菜与牛羊豚肉,尤其是烤肉,味道格外美。

    中东洲海域的岛屿香料种类丰富,祖洲陆地离得近,每岁都有无数商船满载香料北上。

    距离近,成本低,香料自然便宜,白民烤肉时放香料放得格外大方,为烤肉增加了风味。

    白民欢迎非本族人吃席,分享欢乐,因此一家三口蹭了一顿饭。

    烤羊的肚子里塞满水果与菌子,棠一口肉一口菌子再一口水果,吃得满嘴流油。“好吃。”

    五郎将菌子夹到小家伙碗里。“好吃就多吃点。”

    图南咬了一口菌子,没感觉有多好吃,比起啃菌子,她还是更喜欢菌子熬的汤。“吃完了记得多走几步,不然又肚子难受。”

    五郎将路上买的三只竹筒放在案上,打开,清冽的梅子香气扑鼻。“我在路上买了酸梅汤,棠多喝点就不会肚子难受了。”

    图南拿过一只竹筒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沁人心脾,盛夏时节来这么一口实在爽。“好喝。”

    棠小心翼翼的嗅了嗅,感觉有点像在望云县时吃过的腌渍梅子,捧起喝了一口,确实是梅子。“好喝,梅子还可以这样做吗?”

    “可以啊。”

    “那望云县怎么没有?”

    图南随口道:“望云县没这么热,比起费事的做酸梅汤,大家吃腌渍梅子就够了,你回去后要是想吃可以自己学着做。”

    棠看向五郎。

    图南将棠的脑袋掰回来。“别看他,你也不小了,该学点东西了。”

    “我一直在学习。”

    “但你没学过怎么做饭。”

    “阿父、妙仪、小玉会做。”

    “但他们也不可能给你做一辈子饭,人还是得自己会做饭。”

    “阿母没做过饭。”

    “那是你没见过我做饭,不代表我不会,没人做饭时,我不会饿着自己。”

    吃席到入夜,翌日取了改好的衣服,一家三口再次乘上海船。

    海船在抵达祖洲陆地南端时向东,穿过陆地与中东洲北方岛屿间的海峡时,浩浩荡荡的旅鸽群正在穿过海峡向温暖的中东洲岛屿迁徙。

    虽然祖洲大部分区域刚进入孟秋,但最北端已是深秋,南迁的候鸟与陆地南部的候鸟挤在一起,食物自然不够,输了的候鸟提前向过冬的中东洲迁徙。

    然即便是旅鸽迁徙的先锋也数以亿计,遮天蔽日,白昼在一瞬间转化为黑夜。

    棠瞠目结舌。“啊啊啊....”

    五郎问:“好壮观?”

    棠点头如捣蒜。

    图南摸着棠的脑袋感慨道:“是啊,壮观如神迹,让人不论看多少次,都为大自然的造化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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