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合适？”我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委屈，质问他。杨宇信回避着我的眼睛，目视着前方，淡淡的回答：“你还小，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哈？！”我被巨大的打击冲的说不出话来，我深呼吸了一下，声音略带颤抖，说：“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说你想和我有一个结果吗？我不合适？我不合适，那谁合适？”杨宇信听着我的声音，大概以为我哭了，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眉头紧锁，见我没哭，又扭过脸去，叹口气，用哄人的语气说：“我们不说这个好吗？”“不行！”我大声反驳。我们在一起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他说话。他也被吓到了，怔怔的看着我，好像不认识一样。过了会儿，他伸过手，想在我的头顶摸一下，我躲开了。

    杨宇信的手停在那里，他的眼神中凝结着无奈和焦虑。他收回手，眼睛上下左右的瞟了一阵，压低了声音跟我说：“徐林娅，你不要闹。”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全名，我知道他应该是生气了，我应该知道他是生气了。

    他说：“你不想可以，我不能不想。你有没有想过我比你大十岁，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能不能接受我？”我冷静下来，我说：“我想过。”“我觉得这不是问题！”“那什么是问题？”杨宇信的眼神发了火，“什么才算问题？这么大的差距不算问题？”“不算！”我大声说。“那好，如果我说，以后，我也不留在南岛，这算问题吗？”杨宇信问我。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我怀疑这个晚上，我的耳朵是不是坏了，还是我的脑子坏了，怎么我听到的和我记忆中的都是相反的。

    杨宇信看见我的表情，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又抬起了手，这次我没躲。他勉强的撑起一个笑容，摸了摸我的头。

    他把我送回楼下，没有上楼。

    那天他回到家以后给我发了条消息，他说“晚安，做个好梦”。

    我没有回复。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理他。

    周末，同事约我逛街，我懒得去，她们说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地方啊，想喝个小酒。我说酒吧街有个小店挺好的，一个小明星开的，然后我就把杨宇信的店名和地址发给了她们。可是周一我问她们的时候，她们却告诉我，那个店关门了，“出租启示都贴出来了”，其中一个姐姐说。

    好像是谁在我头顶泼了一盆水，我从头凉到了脚。

    此时我也顾不上闹不闹别扭，直接给杨宇信打了电话想问问他怎么回事，他没接，一连打了几个都没接，无奈我给他发了消息，然而等了一天，等到了下班他也没回。

    我打车去了店门口，果然，门前贴着出租启示，我拍了张照片发给杨宇信，又给他留了言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依旧没有回音。

    一天，两天，三天。

    一周，两周。

    一个月。

    每天每天，我都在尝试联系他，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在我的生活里就这么销声匿迹了。消失的痛快又彻底，以至于有时我都会怀疑，我真的和一个叫杨宇信的人在一起过吗？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难道是我的幻想吗。

    为了能等到他的消息，我每时每刻都不离开我的手机，工作时放在手边，睡觉时攥在手里。我开始晚睡，因为我知道他的工作总是很晚结束，也许他工作结束了他就会回复我，我得第一时间看到。可我什么都没有等到。我的睡眠变得不安稳，一点声音我就会醒，我以为杨宇信来了，我以为杨宇信找我了。渐渐的，我连睡都睡不着了。

    我的状态变得很差，工作上的错误开始增多，一开始领导因为我有关系还不愿意骂我，到后来犯得小错太多了，领导忍无可忍，大骂了我一场，跟我说：“干不了就不要干了，每天梦游一样！”我哭了，办公室的同事安慰我，说领导就是这样，别往心里去，可他们不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哭。

    那天晚上，我在楼下买了几罐啤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边哭边喝。喝完一罐就给杨宇信发一条语音。

    “小宇哥，你忙完了吗？”

    “小宇哥，你可以回复我一下吗？”

    “小宇哥，你是不会回来了吗？那你去那儿了？我找你去好吗？”

    “小宇哥，你怎么把店卖了呀？”

    “小宇哥，我今天被领导骂了，可以给我微笑摸摸头吗？”

    “没有也没关系，你跟我说句话吧，好吗？”

    酒喝光了，我也累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喝完酒以后，我竟然睡了一个久违的完整的一觉。从那以后我每晚都喝酒，我甚至特意买了一箱又一箱的酒放在家里。一开始是一杯，后来就变成喝一瓶，再后来一瓶都不足以让我昏睡。

    我的状态更差了，虽然勉强还能支撑工作，但也越来越吃力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怎么了，只当是我不想干了，而领导碍于面子，只给我无关紧要的工作，不辞退我，就等着一年实习期一过，让我走人。

    周沐的工作找的一点也不顺利，她去的城市是比南岛竞争压力还大的超一线城市，人才济济，要不你就十分优秀，要不你就十分能吃苦，否则生存都很困难，恰好，周沐这两者都不属于。她联系我的时候，正好是个周五，我正在无精打采的上班，她说：“晚上到，我想去海边吹吹风”。

    我俩吃完了饭，有点口渴，俩人心情都不好，我说，要不咱俩买瓶啤酒？周沐迟疑的看了看我，说：“徐林娅，你变酒鬼了？你以前那么乖的，咋还喝酒了？”我笑了一下说：“你少来，我第一次喝酒就是跟你，你装什么！”周沐也笑了起来。我俩走进便利店，一人拎了一瓶啤酒出来，溜达到了海边。

    海边挺凉的了，但是还有小情侣在沙滩约会。我俩找个石阶坐下，看着约会的小情侣，谁也不说话，默默的喝着手里的啤酒。我呆呆的凝视着海水，夜晚，大海一片漆黑，吼叫着，像一头吃人的怪兽。

    逆着风，我的眼睛盯着海的另一边。忽然之间，我好像觉得自己在动，不断靠近对岸，但是忽而眼神一转，看到自己仍在坐在这里，一动未动。我意识到那与对岸的不断靠近不过是我的错觉。杨宇信就像我错觉中的对岸，我从未真正靠近过。

    耳边传来音乐响“互相折磨到白头，悲伤坚决不放手……如果我说不吻你不罢休，谁能逼我将就……”我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周沐掏出了手机，说了两句就挂了。我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整了个这么非主流的铃声？”周沐哈哈笑了两声，虽然是笑，但感觉不到任何开心，她说：“因为，这是我对象的空间音乐，我一直用的这个，只不过以前在宿舍都是静音，现在不敢静音了，天天开着铃声。一响我就能听见，就好像，他在给我打气。”周沐说着垂下了头，带着哭腔说：“徐林娅，工作真难找，马上就要一年了，我换了好几个工作，不是领导欺负我，就是我干不下去，他总说不着急，可是我家人一直在催我，如果我再这样下去，我就得回老家，我就得跟他分手了，我不想，我不想分手啊！”周沐的头扎在膝盖上，大声哭了起来。

    我呆滞的面对着她，看着她哭泣的身体轻微的晃动，远处，不知道谁在放烟花，咚的一声，很响。我推了推周沐，她抬起头，看着我，她露出好像看到了鬼一样的神情，止住了哭泣，晃晃我的身体，我的眼睛看着天上的烟花散落，我伸手指向天空，静静的对周沐说：“你看，烟花，好好看。”周沐抬起头，烟花已经没有了。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不由自主的落下，可语气依然平静，我说：“你说，他在哪儿啊！我真的，好想他。”周沐“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我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在看我们，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们哭够了，站起来，准备回家。两个醉酒的人互相搀扶着，走的歪歪扭扭，不时撞到别人，然后鞠躬说对不起，真诚的道歉。路人不计较醉鬼，但露出嫌弃的眼神。我们不在意，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仰天大笑，我们用最大的笑声，掩盖我们心中最强烈的痛苦。我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人间，我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