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哪怕在飞行课前的时候向德拉科勉强说了自己的心事、甚至还忍不住地落了几滴泪，但也没有现在狼狈。

    因为现在的她居然在嚎啕大哭——或许嚎啕大哭这个词着实有点夸张，但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那般不断流着，划过莉娜的脸颊。

    是的，刚刚在路上莉娜望向德拉科强扯出一个笑容，但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不断崩塌。

    她很脆弱、从刚上小学开始就脆弱的要命。幼儿园的时候她至少会开玩笑、会做一些阳光开朗的事情，笑得总是天真，可以将活泼童趣什么的字眼全部按在她的身上。

    但直到上了小学——接触到学习后，想要把一切做好的强烈愿望让她变得不像其他人那样骄傲、富有天真童趣。她只是会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且温柔，但最终这一切变成了自卑敏感。

    她与好几个同学因为边界感之类的事情在小学二年级发时候决裂了，到最后小学毕业、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团体里面，而莉娜则是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这种自负心理达到了顶峰——虽然她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父母忙碌，三百六十天回来次数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她变得更不讨喜。变得更自暴自弃且堕落。因为她不合群。因为她腼腆、不热情、不外向、有边界感。

    儿童时期，孩童们对他人的讨厌或喜爱都浮现在脸上，不会遮掩。

    她脆弱的玻璃心总是在每天的晚上拼好，又在第二天的白天碎裂。

    成绩单上总是有六个A，优秀学生名单上总是有她，偶尔的演讲她也会上去充个数，虽然每次都拿个一等奖回来、一年一度的竞赛也会参加，因此还起早贪黑预习初中知识。但她仍旧只得到「好胜心太强」、「不好相处」这些字眼。

    她认为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差等生。因为小学的她把人际关系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乃至一切。甚至为此在四年级下学期讨好其他人，分享糖果、笔、本子等一切小物件，但她还是没能收获真心的朋友。

    她想把一切事物做好的野心拖住了她人际关系的后腿。

    但实际上是人际关系拖了她生命中一切的后腿。

    现在，她才发觉这一点。

    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跟个白痴一样。

    只有在德拉科面前自己才能自在、才能说出压在心底里一切，所以她不免会对这个能短暂拉她进入光明的人起了一些莫名的情愫——对，这个叫什么什么效应的，一定是这样、这么一来便解释通了。

    她仍然记得德拉科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你就是莉娜·艾瑞丝？”话语间带的高傲自大无处不彰显出他的嚣张跋扈，更是完全让莉娜知道对方是一个被宠大的少爷。

    ——于是莉娜回怼的干脆。或许是怼得太不留情面，她看见德拉科的毫无血色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恼怒地瞪了自己一眼。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已经都快忘记了。

    回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因为这种事情笑起来，望向镜子中的自己。银白色的柔顺长发，深蓝色的眼睛里此刻还有些血丝，鼻子已经因为哭得时间久了而有些发红。雪白的脸颊上有些微微发红，银白色的睫毛轻颤。

    她怎么才想到德拉科说的话。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担心自己在不相关的人眼里的看法并付出些无用的心思，实际上自己只要站得足够高，就一定会有那些人来主动找你。

    莉娜发觉了这一点。脆弱的玻璃心开始重新拼起来，接着开始跳动。如枯草受到雨水的滋润与阳光的普照，开始以坚强的意志力生存。

    “你可以做到的，我发誓，你可以做到的。”

    不要敏感多虑、不要自卑敏感、不要做自己讨厌的事情、不要迎合所有人。

    莉娜的手不再撑着洗脸台，反而站起身，抹去眼角挂着的泪珠。

    但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如今的洗手间不止有自己一个人。她听到了一个人微弱的抽泣声，莉娜于是带有些关切的意思发问，“或许你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应，但似乎是因为莉娜的询问让她感到惊讶，吸了吸鼻子后推开厕所的门。

    来人是赫敏·格兰杰，对方看样子也刚哭完、泪痕仍停留在脸上，但鼻子和眼睛甚至都没有发红，莉娜走上前一步，“抱歉，格兰杰。我没有打扰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出自我个人的担心。”

    赫敏并不是没听到刚刚莉娜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但是又打量了一下莉娜的领带，“但如你所见，你是一个斯莱特林，而我是格兰芬多。”她的安全意识很高，随时担心一个斯莱特林会做出一些对她不利的事情。当然，若是换做其他的斯莱特林说不定真的会那么做，但莉娜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虽说莉娜发誓自己不要再用一些没必要的方式维持没必要的人际关系了，但一个开朗到不像自己的笑容还是浮现在自己的脸上，“我认为格兰芬多也可以和斯莱特林交朋友。”

    赫敏的眼里还是透露着不信任，但莉娜立马接上话，她从口袋里面翻出一颗糖来。说实在的，她连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都不知道，只不过为了这种迎合别人的场合才特地放上这么几块，“吃块糖，就当我们认识了。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赫敏接过糖，再度打量了一下莉娜，看着对方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心思，再把糖放进口袋里，“好吧，谢谢你。”

    “你是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吗？”莉娜犹豫着说道，“你看起来很伤心。”莉娜最终还是说出「伤心」这个词语来，之后便打量着赫敏的脸色。

    赫敏在犹豫要不要把这种事情告诉一个斯莱特林——但是看见莉娜充满求知欲和担忧的眼神后又叹了口气，“...我没有朋友，而我仅有的几个朋友甚至都和我产生了疏离感。如果你是想要知道这种无聊的事的话，那还是别接着问下去了。”

    “巧了，”莉娜突然有点想笑，因为她发现不仅她一个人会因为这种事哭，“我也是因为这种无聊的事。”

    赫敏再度打量了她一眼，“不可能，”她的语气里带了些坚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莉娜·艾瑞丝，纯血家族的独生女。我用哪里想都肯定能猜出来，你从小时候就有一大堆跟班、就跟那个高高在上的马尔福一样！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在数月之前我还在麻瓜界。”莉娜重重地叹了一声，“我父母在麻瓜界创业，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就。但是同时，在麻瓜界的我也没有朋友、没有跟班——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