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的喧闹吞没于夜色中，肖择站在顶楼露台上，他身处市中心地标性建筑——卓氏集团，将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有多少人仰慕着他的地位，而他却羡慕着普通人的宁静生活。
手中的箫凑到嘴边，奏响独属于他的寂寥。悠扬低沉浑厚的曲子，略带忧伤地铺陈开来。
有人说笛子就像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年郞，意气风发，憧憬着成就一番作为。
而箫如同经历过世事沧桑的大侠，除了功成名就外，再无其它。
只有清酒，孤灯，残月做伴。
稀疏的星发出微弱的光，月则藏在薄云，现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望着如墨的夜空，回想起多前年的自己也曾是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那是在大二，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长们举办的欢送晚会。
他和女友站在人群中，她是不愿看的，觉得无聊没什么看头。是他拉着她来，他在学生会特别忙，平时见一面都难，更别说约会。
肖择全场牵着她的手，怕没了耐性的她偷偷溜走跑掉。
她最怕这种形式上的会演，说是欢送学长学姐们，其实是为了迎合校方，节目都是老师审查过筛的，刻板又无趣。
晚会尾声时，观众开始稀稀拉拉地散去，突然台上跑去一个女生，将手里的头纱披到主持的学姐头上，又跑开。
灯光熄灭，独独亮起一盏将学姐罩在其中，同在台上的主持学长单膝跪地，手上拿着戒指。
这突如其来浪漫的一幕观众沸腾了，高喊与口哨不绝于耳。当学姐伸出手接受时，大家又起哄。
“KISS！KISS!”
肖择看女友叫的比谁都欢，眼睛里冒着炽热的小星星，最终如愿地看到台上那对拥吻，高喊着百年好合的祝福。
他满目爱意地说，“毕业那天我们也结婚吧。”
她爱看热闹，并不代表喜欢成为热闹本身。“才不要呢，我要考研。”
爱意加深的他又说，“我等你研究生毕业。”
她俏皮地转了转眼珠，逗他。“也许那时说不定，我会有更好的选择呢！”
他很平静，内心没有忐忑，胜券在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对你更好，爱你更深，我始终是你最好的选择。”
她惊叹眼前这个人的斯文都是装出来的吗？“自大又自负的学生会长大人。”
他纠正。“是自信，才配做你的男朋友。”
的确，她相较于他的刻苦，不服输，更钟爱他那份来自心底的自信。
就是那份自信，六年后在那一夜后猝然消失不见，至今．．．
肖择紧握着手中的箫，起风了，将他的回忆吹散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
冰场上的邓依依独自美丽，中心位置是她的专属，其他人都要给她让路，简直是公主般的待遇。
知妍在外围滑了几圈到边上喝水，邓依依也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
“寒家小姐就是不同凡响，钓卓少还不够，还要勾引卓氏的CEO。我就不行，只能靠自身的努力来实现梦想。”
“那你还需要再再努力。”知妍平淡地暗讽她所在意的最高荣誉。
邓依依被挑了心病，却强装着信心百倍，又恶毒地降维打击她。
“我努力一下下就是花滑公主，而你再怎么用心勾引男人们都不可能如愿。”
江优滑过来加入战队，怕闺蜜吃亏。
“邓二你少在这PUA，你那么有本事大学三年咋没一次为学校争光，你就是花滑公主的备胎。”
邓依依刚要还口，瞥见教练，换上委屈无限的嘴脸。“我承认自己没天份，你也可以说我不刻苦，但不能质疑教练的眼光。”
“啥？”
驴唇不对马嘴，江优刚要骂邓二你脑袋冰傻了吧，就听到身后响起老巫婆的最强震音。
“依依是全队技术最强的，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名次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运气。”
严厉的教练鼓励着爱徒，不容有人拿虚名打击到好苗子的自信心。随即又尖酸刻薄地直指某人的鼠目寸光。
“女生要独立，要有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只有那些没本事，好逸恶劳耍小聪明的笨人，才会取悦男人，依靠男人来过活。”
被冠以‘某人罪名’的知妍再迟钝也听得出来，她觉得好笑，一生好强的刘教练是怎么被邓依依下降头的？
“神马玩意儿，老巫婆对邓二这么偏袒，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惊世大秘密吧？”
江优的这一通鬼言论，逗笑了知妍。
一晚没睡安稳的卓愈驱车来到学校，他不服老姐的说辞，来找牛肉饼问个清楚。
正巧在校门口遇到出来的她，他坏心眼儿地亮着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
“牛肉饼，干嘛去？”
知妍介意地看向身后两侧，幸好她出来的早，没什么人。她眼神指向美食城那边，淡淡地带着小心思。“去买牛肉饼。”
牛肉的威力的确震慑了恶少，但抵挡不住心中的执念，狠狠地关上车门跟上去，追问。
“你说我人好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地答，“字面意思。”
他持续一晚的烦燥被瞬间平复，不放心地又问。“没有潜在含义？”
知妍慢吞吞地说，“没有想像中那样坏？”
“哪样坏？”
她歪头想着．．．进入２G网络卡掉线的边缘，消磨着卓大少所剩不多的耐心。
就在他要追问时，网络连上的她说。
“打架斗殴，花天酒地，用钱摆平一切麻烦的恶少。”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他一秒黑脸，在她心中的自身形象简直是无恶不作的混蛋嘛！
知妍很是认真地点头。“嗯。”
又是那诚恳的‘嗯’他有种摔墨镜的冲动大声质问她，话出口前又心思一转，嘿嘿地坏笑。
“那你还和我订婚，莫非你就喜欢小爷这一款？”
她不知他怎么会突然笑起来，早上吃错东西了？“赌一把，反正也是假订婚。”
卓愈用她的思维来破她的逻辑。“我都那么坏了，还会信守承诺吗？”
她一脸知错就改的好好学生模样，“所以才说你人好，误会你了。”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他最在意最排斥的这句话上来，说不出的无力感爬上心头。
他们说了一路来到牛肉饼店，对卓愈来说这里就像被法术高深的道士贴上灵符，专门为了震住他这个妖孽。
只要他胆敢踏近一步，就等着被正道的光就地正法，灰飞烟灭。
望而却步的他停在那里，不是不想是真不敢靠近啊！
他想像着自己抑制不住地吐，当场化身喷洒的大象，小爷的一世英名就此折损，成为笑柄。
另一面又担心她看出蹊跷，颜面不保。
正当卓愈私下纠结，上了台阶的知妍转身对后面的他说。
“你在外边等吧。”
这句话让他的紧迫感得以释放，大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
这就是传说中的善解人意？他笑的贱捡到宝，没维持几秒被寒风定格。
不会吧，被她看出了破绽？
在卓愈自查的当下，知妍拿着买好的牛肉饼出来，给了他一个。
他犹豫着．．．伸出手．．．最终还是接过，在她的注视下好像是要尝那么一下子。
他跟淘汰的人形机器人似的，卡顿地举起手臂，眼睁睁看着毒药离嘴巴越来越近．．．
喉结滚过，憋住气，紧闭上眼，以身试毒地咬上一小口。
知妍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吃个饼，他却吃出赴死的悲壮来。
1．．2．．3．．．没英勇就义的勇士咂吧着嘴，不可思议怎么没有那股致命的膻味儿？
“是猪肉白菜的。”知妍解答疑问。
卓愈又吃了一大口，赞叹不已。
“这个还真好吃，饼皮酥脆，馅料饱满。”
“嗯”知妍看着他盛满惊喜，腮帮子鼓鼓的，今天没有太阳，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光。
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吃牛肉饼时的样子．．．
那时也是这样快乐地笑着，满足地吃着，暂时将大小姐的礼仪教条全都抛在脑后，只剩下纯纯的享受。
那天的阳光好暖，充满了自由的味道。她迷恋于这种味道，不想失去．．．
风吹来现实的凛冽，让她清醒，别过眼去。
卓愈将她吃完的纸袋一并收走，扔到垃圾箱里。
她低头往回走，被他拽到小超市前，他在旁边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一罐咖啡，放到她手里。
“喝完再走。”
热咖啡的温度缓缓传到知妍手上，暖暖的。
“还是国内的东西好吃又好喝。”他仰头饮尽，很是享受的样子。
“国外不是遍地都是中餐馆吗？”她从短视频看到的，好几位博主吐槽出国又像是没出，周围都是国内品牌店。
“那些都不是正宗的中餐，是为了迎合老外的口味改良过的。”他一想到酸甜口和厚重的勾芡，看着就没胃口。
“国外有自由。”她觉得跟他的个性很适配。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离开家呢。”他吐出长长的雾气，道出无奈的味道。
知妍看向他，肆意洒脱的人也竟会有苦衷。
他转头注视着她，认真地说，“寒知妍，我要和你吃无数次馅饼，你吃牛肉的，我吃猪肉的。”
她愣住，随即是自己的嗜好被人认同的小欣喜。“一年之内都可以。”
他不喜欢期限，特别是和她之间。“那之后呢？”
“我会离开这里。”她会带着二姐离开这里，去个谁也不认识她们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
那眼神带着任谁也无法阻拦的坚毅，卓大少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