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_忆写于2023.12

    与赵小美现在住的银行大院不同的是，老银行大院因各家各户都是独门独户，建有院墙，所以显得窄巴了许多。不过，里院还保留着当年四四方方的模样，虽然住户少些，但出来进去邻里间的生活场景一览无余，像个微缩版的四合院，充满了传统与人情味儿。对比之下，既展现了现代居住环境的变迁，也让人怀念起旧时邻里间的那份热闹和亲近。

    在老银行大院的取水点设在外院靠近大门位置，这与赵小美他们现在住的银行大院的取水处恰好来了个对个。他们家所住的小院落，离里面院的取水点远，紧邻大门口，每天的生活都离不开去里院深处去挑水这一环节。

    每当春暖花开，那个承载着岁月痕迹的大门洞便化身为大院孩子们的欢乐天堂。男孩子们喜欢聚集在这里，用手指弹射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展示各自的技巧和策略；女孩子们则热衷于踢毽子、跳绳或者跳皮筋的游戏。

    女孩子尤其最擅长玩“丢骨头子”游戏，这种具有四个面的小巧玩意儿，玩法独特且颇具挑战性：需要通过精准地抛掷皮球按照特定步骤翻转骨头子的面，然而无论孩子们的手速多快，由于皮球下落速度的迅速，想要一次性将所有面翻转过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样的游戏不仅锻炼了孩子们的反应能力，更成为了童年时光里最珍贵的记忆之一，为老银行大院增添了无尽的欢声笑语与生活气息。

    这个叫“丢骨头子”的小游戏，虽然规则简单，但玩起来却极具趣味性和挑战性，一般情况下只需要两位玩家就能开展一场对决。在大院的孩子们中，赵小莉无疑是这个游戏的大咖，她凭借其超凡的眼力和迅捷的手速，大院里无人能敌。

    赵小美尽管努力尝试，但始终无法超越二姐那几乎与生俱来的眼快手快天赋，以至于无论多少次交手，赵小美都未曾赢得过一次胜利。这样的经历让赵小美逐渐对这个游戏失去了最初的热情，甚至有些敬而远之。

    每次看到赵小莉灵活翻转着那些小玩意儿，赵小美脸上也会洋溢出一种既羡慕又很自豪的笑容，因为她知道，那份独特的游戏技能是她们共同成长岁月里不可磨灭的记忆符号，更是亲情交融、欢乐相伴的美好见证。

    老银行大院可没他们现在大院的大门洞，每当迈进那扇总是敞开着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大院的外院风光。抬头一望，总能捕捉到一幅生动的生活画卷：有正在取水的大人们或孩子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或肩挑手提，或嬉笑打闹，交织出一种淳朴而和谐的生活旋律。尤其是在春暖花开、阳光普照的日子里，这里更是充满生机，洗衣服和床单的女人们在井边辛勤地劳作，让清亮的水声与欢快的笑声交融在一起。

    每次赵小美来到老银行大院玩耍时，刚跨进大门，仿佛一下便走进了一幅流动的生活画面中。她总能看到接水处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有时恰巧会碰到正巧在打水的小伙伴，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两人一起提着沉甸甸的水桶回家，体验下共同分担的快乐。

    随后又一起从家奔跑出去，穿过凹凸不平的青砖铺成的小径，寻找大院里的其他玩伴。这样的日子，在赵小美心中播下了友谊的种子，也让老银行大院成为童年记忆中的一段温馨有趣的回忆。

    林小五的家坐落在前后院之间的那条悠长小径上，独门独户的小院里整齐排列着三间古朴的房屋。她老爸已逾六旬，是一位从铁血军营退伍到地方工作的老干部，平日里总爱穿着一套褪去了领章的老式军装。尽管身形瘦削，但那一身军服往身上一穿，仿佛给这位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儿凭添了几分威严，让人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赵小美对林老爷子总是心存敬畏，可这并未阻挡住她亲近林家的热情，因为林小五的妈妈实在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对待孩子们总是和风细雨、笑容满面，从不摆出严厉的样子。因此，赵小美去林小五家就像回自家一样自在随意，何况那位林老爷子常不在家，不是外出散步溜达欣赏街巷风光，就是与昔日老战友相聚话旧。

    林小五家和赵小美家一样，都是热闹的大家庭，也有五个孩子。而且林家的孩子们按数字排乳名，只有林小五的名字最易记。邻里间习惯以“林家老大、老二”等称呼她哥姐，导致除林小五外，其他孩子的全名在大院里少有人知。每当打招呼时，大家会说：“林家老大回来啦？”或“老二吃了吗?”再就是“林小五，你妈喊你吃饭了。”

    因此，林小五就成了他们家唯一一个在大院中被大家叫出全名的孩子。

    赵小美暗自琢磨，母亲在给孩子起名这事上真是心思巧妙：除了大哥赵锦城之外，她们几个姐妹的名字仅一字之差，虽看似随意，实则简洁易记，也彰显了她母亲的精明之处。

    林老爷子是出了名的严肃脸，而他的老伴却恰恰相反，总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大院里的孩子都喜欢往他们家跑，仿佛是个温暖欢乐的小天地。

    林家五个孩子个性鲜明各异，老大虽然表面上文静秀雅，在学校却是各项文艺活动的活跃分子。

    老二是家中的“稀有品种”，家里家外都表现出一股子霸道劲儿，学习成绩也不好，还常常因为淘气不听话惹老爷子发火。

    老三尽管皮肤黝黑、性格有些泼辣，但为人直爽痛快，不拘小节，颇受大家的喜欢。

    老四在家里显得不太受欢迎，不仅爱哭鼻子又有点任性，一点不讨喜。

    最小的老五，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与赵小美成了玩伴。那时的赵小美尚不知晓自家曾在这里有过一段居住史，只记得她总爱欢快地奔向林家，同这位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一起玩耍。

    林小五身材高挑，面庞洋溢着邻家女孩般的淳朴可爱，在家中备受宠爱，无论是班级里还是大院的玩伴都愿意与她亲近。

    赵小美印象最深刻的是林小五家分配零食时的公平公正。每当有好吃的零食，林小五的哥哥会拿起杆秤，精确到每一两，确保分给每个姐妹的份额都恰如其分，丝毫没有偏差，包括他自己。

    而在赵小美家，父亲则是那个负责分配零食的角色。比如每年从源城老家寄来的花生米，都会在过年的时候由父亲亲手用铁锅炒得喷香，然后用喝水的小茶杯为孩子们一一均分，虽然方法看似简单，但父亲那份力求公平的心意也使得每次分发都充满了暖暖的人情味儿。

    林家的大女儿后来的行为让林老爷子痛心疾首，她每天臂戴红袖章，在学校紧跟hongweibing的步伐，忙于各种斗争，却似乎忘记了家中那个最该被斗的，随时需要她给与关心和引导。

    终于有一天，林老爷子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整天就知道斗来斗去的，到底在斗个什么？斗个窝头吗？！”

    恰好这时赵小美刚跨进林家大门，猝不及防地撞见林老爷子那扯着脖子瞪圆双眼的愤怒神情，吓得她刚迈进门槛的一只脚立刻又缩了回来。

    紧接着，从屋里传出林小五大姐嘤嘤的啜泣声，悲凉而又无助。

    这一幕发生在三年级的那个暑假，赵小美自始至终没有向家里提起过。当时她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连母亲安排的家务活都还没做完。

    虽然时光已过去了几十年，彼时年幼懵懂的她对其中的是非曲直并不完全理解，但林老爷子那次发狠的语气和表情，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记忆里，每每回忆起来，那份震撼与清晰犹如昨日重现。看来，每个人的成长都离不开社会和家庭的影响吧。

    被林老爷子厉声训斥后，大女儿负气离家出走。次日清晨，她便与几位女同学一同返回家中收拾行李，当天深夜就踏上了前往苏北农村插队落户的旅程。

    这一变故让林小五的母亲在家伤心得泪流满面，大女儿奔赴的那个遥远且艰苦的地方，哪有做母亲的能轻易割舍下这份牵挂和担忧呢？

    “我大姐真是傻得可以，就跟愣头青似的，别人随便一鼓动，她就跟着走了。。。我妈在家里。。。” 林小五向赵小美和其他伙伴述说着，说到动情处，不禁痛哭失声，她的悲伤情绪也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原本整天笑靥如花的小圆脸，如今因忧愁而显得消瘦不少，短短时日竟已由圆润转为尖瘦。

    赵小美看着痛哭的林小五，心中既感同身受又无从安慰。她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哥哥赵锦城，眼瞅着他也即将初中毕业，是不是也会面临和林小五大姐同样的命运，远离家乡去往遥远的地方呢？

    回顾过去，赵小美自幼便在严格的家教中成长，小学时活泼开朗、积极进取，在班级里堪称领军人物，五年的小学时光里，无论是大小班干部职位都曾担任过，身边总有一群追随者。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性格却逐渐变得内向腼腆，开始害怕与人接触交流。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更是显得手足无措，生怕说错话或做错事，这种紧张拘谨的感觉让她愈发沉默寡言。

    那时的孩子不像现在这般敢于直抒胸臆，每当心有所想或想要表达的时候，总会受到各种顾忌和束缚的影响，难以畅所欲言。

    在这种环境下，赵小美越来越倾向于与书籍为伴，她躲进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翻开一本本厚重且懵懂的大部头，沉浸在书中人物的情感纠葛之中，欣赏着那些生动的景物描绘和对话旁白。尽管身处孤独，但却能在阅读中找到了一种独特的满足感，每一页翻过的书页，每一个被理解的故事，都成为她生活中最快乐的源泉。就这样，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赵小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