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璐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房子，是一栋两层楼的自建房，二楼除了房间外，还有一个小阳台。
她走在空无一人的阳台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室内装潢：格外显眼的三台空调、明亮的光线、还有奶奶生前的所有东西。
只是，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天色的阴沉更衬得她的梦境空旷寂寥。
她一个人坐在屋内，还是熟悉的圆木桌、熟悉的长条木沙发、熟悉的木头窗和磨砂玻璃……只是那个熟悉的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突然，门外出现了一只骆驼，那双驼峰很是高大饱满，陆璐跟那骆驼对视的时候，突然觉得它嚼干草的时候，嘴巴吧唧吧唧地，肉嘟嘟的样子很是可爱。
她不知道这几个元素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她只知道，自己又一次梦到了关于奶奶的一些片段。
原来到了这里，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会想念去世的奶奶吗？
每次陆璐在梦到奶奶，或者梦到相关的画面后，她会醒的格外早，会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回忆着梦里的情节，进而再一次思念起已经去世三年多的奶奶。
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一片灰蓝色了，不久之后就要天亮，陆璐也没了睡意，便下床披了衣裳，打算出去走走。
府内的仆人已经开始忙碌了，看见她走出房门，为首的一名上前了几步跟她打招呼：“姑娘早。”
“嗯，早。”陆璐笑着应了声，但在他们走后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早起床了，记得小的时候，也有好几次也是这样早地就起了床，陪着奶奶去菜地里收菜，后面奶奶再怎么叫，她都不愿意跟着去了。
回想起小时候那些片段，陆璐坐在前院冰凉的石桌前，看着冬风扫落叶的情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那些日子，那个人，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诸葛正我今日不用上朝，但照例还是起了个大早，推开窗发现外面坐着个人，定睛一看是那小丫头，忙换了衣裳出门。
“璐儿，怎么一大早就坐在风口？”诸葛正我一边说，一边把手炉塞到小丫头手里。
“世叔早啊。”陆璐抱着手炉缩进披风，对诸葛正我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梦到一些事，有点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诸葛正我没有具体问她都梦到了什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道：“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都有我们陪着你，璐儿不用伤心难过。”
陆璐听了这话，鼻子有点酸酸的，但还是忍住了眼泪，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多谢世叔。”
“傻丫头。”诸葛正我知道，这丫头跟无情一样都是苦命孩子，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快回房暖和暖和，还有好一会儿才吃早饭呢，回去补个觉也好。”
“好。”
陆璐告别诸葛正我，走到自己房门前却没进去，而是拐了个弯，去了无情小楼的门前。
她正想敲门呢，就看到大门朝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随后便看清了来人，是金剑。
“姑娘？快进来快进来。”金剑等姑娘走了进来，连忙把门关上，随后又跑着去找无情，“公子，姑娘过来了。”
“璐儿，今日起这么早？”无情此时也是刚洗漱完，听到金剑来报，不由得加快脚步来到小丫头面前，但看到她好似不高兴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怎么了？”
陆璐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梦到奶奶的事情，犹豫了几秒才开口：“月牙儿，我——”
“是做噩梦了吗？”
见小丫头点点头，无情面露担忧，拉起她的手让她跟自己回房间。
“愿意跟我说说吗？”无情把小丫头安顿在自己身侧，从茶罐中捻了些菊花和百合放进杯中，冲了滚水递到她面前，“菊花百合茶，安神的，璐儿先喝一点。”
陆璐点点头，双手握着茶杯，在热气的氤氲中缓缓开了口：“月牙儿，我想娘亲了……”
这么说倒是也没错，奶奶对她而言，既是救命恩人，也是抚养她成长的人，是亦父亦母的角色，但按照年龄来说，她还是叫奶奶比较合适。
无情虽说猜到了大概，但听到小丫头亲口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替她揪心。
“她也很想你。”无情拉过小丫头的手，安抚似的摩挲着，“璐儿现在过得开心快活，娘亲她们在天上看到，也会开心的。”
陆璐原本不太想哭的，可能是越宽慰越委屈吧，在无情的小楼内，听完方才短短的两句话，她竟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泪珠。
无情可能也只有在关于小丫头的事情上，心绪才有如此大的波动，看见她在中间面前落泪，真真是心如刀剜一般难受。
“想哭便哭吧，我在这。”
无情摸了摸眼前人的头顶，让她能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扯着袖子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珠，一手轻放在小丫头后背，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
金剑银剑知道姑娘来找他们公子，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去叫公子过来监督、指导他们练剑，自己洗漱完，抱着剑和剑谱，来到后院武场上照常练功。
外面已经天亮，府内府外都热闹了不少，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各种早餐的香味。
陆璐将自己抵在无情的肩膀上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糖球忍不住饿，顺着无情的裤腿爬了上来，她才惊觉有些不好意思，匆忙收住了眼泪，与无情拉开了一些距离。
她指着男人肩膀上被哭湿的一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月牙儿，你要不去换件衣裳吧？”
无情摇摇头，又往小丫头的茶杯中添了点热水：“我不要紧，璐儿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陆璐又想到刚才的自己，后知后觉有些脸红：“嗯，多谢月牙儿。”
两人对坐无言，陆璐把杯中温度适宜的茶水喝下，好似心绪真的安定了些，这才抬起头看着无情。
无情考虑到她平日都日上三竿才起，今日起得这样早，又哭了好一会儿，担心她精神不好，便提议道：“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
每当这种时候，陆璐其实是不太想睡回笼觉的，但是又不想离开无情身边，对他摇了摇头，但眼睛一直舍不得离开无情。
“那我们去吃早饭？”
“嗯。”
今日府内倒是人齐，只不过铁手要赶着时间去杭州，所以早饭时间刚过半，他就告别动身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小师妹说，等他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点儿小玩意儿回来。
早饭用毕，诸葛正我把无情叫去了前面的正厅交代事宜，无情想到今早的情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璐儿，回小楼等我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嗯，好。”陆璐点点头，抱着手炉回到无情的小楼内，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发呆。
其实诸葛正我也没什么大事，交代了几个案子之后，又小心翼翼问起小丫头的情况。
无情摇摇头：“璐儿没事，就是梦到娘亲了，刚才哭过之后，看着好了许多。”
“唉，这丫头……还要劳烦你多陪陪她。”
“嗯，我会的。”无情点点头，抱着案卷准备离开，“无情告退。”
陆璐其实没有很难过了，只是想起梦中那些片段时，精神还有些恍惚。
无情把卷宗都安置在桌面上，想到昨天傍晚说的事，拿了一叠布料的小样来到小丫头面前：“璐儿，来挑挑你喜欢哪种花色的地毯？”
陆璐这才想起来，昨日无情说要在她房间内铺地毯来着，便接了过来翻看挑选着：“居然有这么多颜色和花样啊？”
无情点点头，浅笑着说：“嗯，这些都是有现货的，如果不喜欢这些，我让人给你定做。”
“不用啦，这些已经很好看了。”陆璐摆摆手，不想这么麻烦，“就是有点挑不出来，月牙儿你帮我挑挑吧？”
无情也跟着翻看那本布料，思索片刻，挑出其中一款说：“这款棕底编鹤的，如何？”
陆璐凑近去看，只见那样布面积虽小，但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四周还有不少蒲苇装饰，想来实物必定更加好看。
“还有这款的图案是各种花卉，底色是浅驼色。”无情一边说，一边往前翻了翻，找出方才说的那款。
其实陆璐对这些都很喜欢，就是选择困难症，加上她并不知道这一张能铺满房间的地毯要多少钱，因此迟迟不敢确定下来。
“那就要这两款吧？”陆璐拿过布料，又翻到前面那些，找出其中一份给无情看，“我还喜欢这个，简单的线面组合也很好看。”
“简约大气，璐儿喜欢便是最好的。”
说罢，无情把挑出来的这三款地毯做好标记，又把两人的房间尺寸告诉仆人，让他们去置办了。
等无情回来，陆璐还是没忍住把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月牙儿，这些东西，要花费多少钱啊？”
她真害怕自己在神侯府的时候，把他们的家底都掏空了，虽然不太可能吧，但还是要问一问的。
无情看见小丫头一脸心痛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璐儿不必担心，这些都记在世叔账上。”
她看着无情的表情有些玩味：“世叔知道你们这么败家吗？”
“世叔知道你在府里，叮嘱府内上下买东西都仔细点，缺了什么立马跟他说就是。”无情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让她放心，“更何况，你是女孩子，自然要比我们这些男子要精细，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谢谢你们。”陆璐确实没想到，不管自己在哪里，都能被如此关爱和照顾。
天空已经放晴，陆璐心中的阴霾也随着无情的宽慰而消散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
无情去把窗户打开，让阳光能照射进来，转身询问坐在小榻上的女孩儿：“陪我一起看卷宗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