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和她对视一眼，原本垂下头去，没过一会儿又偷偷地抬眼，忍不住瞄她。慕九心里藏不住话，索性走到他面前，先开口解释：

    “今天上午，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她从心而讲，“不管是抱着香香的你还是不香的你，只要是你，我都很愿意。”她伸手去牵他的手，“你别生气了，好么？”

    正月害羞的面色闪过一点无措，他刚要开口，却瞥见慕九手腕上落了一道很深的红痕，应该是被刚才的渔网给勒伤了。他面上又是一惊，赶紧拉过她的手腕，仔细查看她的伤势，眼底溢满了心疼。

    “怎么勒这么深啊……”他埋怨地嘀咕着，从裤兜里拿出一片创口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上头。

    “创口贴？”慕九好奇地问，“你哪来这东西的？”

    正月说：“是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店里的员工送的。”他说到这，似乎是想起刚刚要说的话，看着慕九，柔和道：

    “其实……我没有在生阿九你的气啦，”他一面处理着对方手腕的勒痕，一面解释，“我当时说‘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感觉你打赌要赌输了，想找个理由让你提前跟着我一起抽身而已。”

    “我有眼神暗示你很多次，但你好像都没注意到。”那张漂亮的脸颊染上一点无奈。

    慕九一听，回忆起青年那时的多次回头和眼神的变化，恍然大悟过来，默默地说：“所以你那个时候是在帮我……”她哭笑不得地说，“但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反应不过来……”

    她一面自疑一面思考，最后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在意正月的想法而忽略掉了最表面的那些可以一眼就看穿的东西。她只记得她当时听到对方说生气，满脑子惊错地想找一个答案，于是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暗示。

    “怪我……”正月率先说，“我应该事先给你说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再开始表演的。”

    慕九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你没生气就好啦，”她笑着呢喃，“那我就放心啦。”

    正月小声说：“我才没有这么小气嘞。”他给对方贴好了创可贴，低头往她手臂轻吹两下，做着自然的安抚，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伤痕是不需要用吹息的方式来降温的。

    “而且……”他把那只手放到自己颊边，轻轻地蹭过，纤长的睫毛下，温柔的眼眸里闪动着一点执意和迷恋，“无论阿九你说什么做什么，我总不会觉得你错。”

    在他心里，她是无罪的代言词。

    慕九承认，在听到对方说这种话的时候，自己沦陷的情感会像一只急速膨胀的气球，仿佛马上就要爆炸；同时，那种心情也像一只装满空气却不小心豁开口子的气球，借着迅速的漏气在屋子里乱飞。

    在这有些暧昧的时刻，站在一旁观看两人周身冒出粉色心心的阿绮忽然问了正月一个问题：

    “我很好奇，”她说，“如果正月哥哥你当时说要掏坑池的时候，阿九姐姐没有阻止你的话……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正月扭头看慕九一眼，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不会不阻止我的。”他说完，然后在对方些微的愣怔中，笑着回道：

    “因为阿九晚上想抱着香香的我入睡啊。所以她不会不拦我的。”

    慕九听了，心里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对于正月，该用“愚拙”还是“聪慧”这两个词中的哪一个来形容他更合适些，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他了。

    “那我和阿九姐姐找你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啦？”阿绮说照着她俩那种地毯式的找法应该不至于找不到他。

    正月叹气道：“我不是经过了一家药店门口嘛，有个大叔拉住我说有免费的医疗包可以领，但是要给他们下午的讲座充当观众，我就过去听了两个小时，然后想到你们或许会回老楼来找我，所以就先回来看看，结果没有发现你们，我就去附近找了，最后想着再回来看一趟，就整好看见你们在翻窗。”

    “我知道赵家兄弟人在里面，不敢喊你们，就去附近薅了把武器，想着如果你们被抓就来救你们……嗯……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慕九听完，不禁在心里感叹着现在的商店搞销售活动也忒狠，连鬼都不放过，此时又听见正月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知道他一天没吃饭，肯定是饿了。

    她把之前在餐馆里给他打包的饺子化出来。

    “我去找赵家友，拜托他放我到厨房热热饭。”她这么说着，端着饺子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再次感受到登名册的异动。

    慕九低头去看，发现名册中之前看过的那个栏框再次发出蓝光，赶紧收起饺子，开门跑了出去。

    门上的铃铛叮铃作响，住在隔壁的赵家兄弟闻声，立即赶了过来。

    “慕九妹子你又想跑！”赵家树向对方呵斥。

    慕九没有管他，低声说了句“有鬼”，把对方说愣了，哆哆嗦嗦地问她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个房子有——”

    话还没说完，一阵凄厉的长啸响了起来。

    赵家树面色剧骇，口中吞吐着说：“这、这种声音来、又来了……”

    此刻，整个屋子里盘旋着刚刚那几声悲惨的鸣叫。

    慕九管不得旁边是否还有人在场，心里想着反正这赵家兄弟已经染上鬼气，早晚会跟那鬼打照面，因此也不避讳，当即开启阴阳眼，化出道门符册，抬手捏一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黄，神鬼无量，生。”

    她反复地念动这串咒语，只见那符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半空中翻飞起来，一页又一页符纸化到慕九指间。慕九往那鬼出声的方向掷出一符，口中又念：

    “天地玄黄，神鬼有极，破。”

    符纸如蝶飞出，一触碰到鬼气便在空中自燃，绽出小团火花。

    慕九顺着火花闪过的方向不断朝空中掷符，无数符纸绽出火光，像一只只萤火虫排列在一起，形成一道飘渺在空中的光丝，勾勒出鬼气移动的方向。

    “阿绮、正月，帮我！”慕九朝后头跟出来的两同伴呼唤，先顺着这一尾光线的指引追踪鬼的动向。

    正月见状，立即化作隐身的鬼魂形态，利用魂体移速不受限制的优势抢先在慕九前面，同步于光丝漂移的方向为她排查那鬼的点位。

    阿绮也念动咒语，在客厅中央催生出一个巨大的法阵，碧绿的圈阵如一朵舒展的绿昙，无数鬼手从法阵中生出，缓缓地向上生长。

    那些灵体的形态如千枝万叶穿透老楼的楼层，延伸缠绕在房屋的各个角落，渐渐形成绝密的封锁。

    这时，在场的众人惊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一楼的卫生间窜出，带着痛苦的哀啸，闪电似的撞开一楼的各个房间，飞速地在其间穿梭。

    众人隐约瞧见这是一个少年身形的鬼魂，似乎穿着白衣，但看不清他具体的模样。

    缠绕在房间各处的鬼手在祂窜逃时捉住祂的衣袂，钳住祂的四肢，但最终因为实力等级的差距被祂轻易挣开束缚，扯断了鬼手脱逃。

    祂继续在各处房间胡乱地冲撞，尖锐的长啸变作愤懑的呜鸣。

    阿绮见那些鬼手伸展的状态，知道它们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量上都敌不过处于B级的鬼魂，转念一想，让慕九把之前那把安了失忆匕首的电钻给她。

    她拿着电钻走到一处鬼手旁边，开启电钻，使小刀不断地触碰鬼手的灵躯。

    无数雾气弥散而出，又顺着藤蔓似的鬼影向各方输送，使得触碰到鬼影的敌方由于失忆而暂缓了行动的速度。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藤蔓”抓扯住祂的手脚，顺着瞬时失忆的叠加效应而使他几乎停滞了动作。

    正月趁此时机加紧探查，顺着敌方移动的方位发现了祂藏身的位置。

    “在厨房！”他远远地看见鬼魂的身影，把祂具体的位置传报给慕九，同时先行奔向厨房，企图优先将门堵住，也便于同慕九配合，一起将其抓获。

    慕九化出一捆缚鬼用的绳子，急往厨房奔去。

    “大爷的，”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玩意这么难搞……”

    她口中碎碎念叨，脚上生风，眼看着要逮住那鬼，却不料此刻电钻和匕首因高速作业而再次断开。

    鬼手上的雾气消失的一刹，那鬼因脱离失忆状态而恢复之前的实力，挣离了钳制，在正月堵门之前冲出了厨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态朝二楼奔去了。

    “糟糕，祂要从二楼逃走！”

    二楼房间的门窗囊括在阿绮的法阵里，被爬山虎似的鬼手封住，这给慕九他们的捉捕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但尽管如此，在没有失忆小刀的帮忙下，B级的鬼魂比C级的法阵强过不少，钳制的时间并不宽裕。

    于是慕九在上楼追到走廊尽头最后的房间时，正好看见敌方断开包围撑上窗栏的一幕。

    那鬼魂侧头瞄她一眼，从窗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