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缃精神好些了之后，便召见了江少璟，意为让其先入巴赫部谈判。
江少璟道：“我也正有此意，虽说巴赫部在二十四部中实力强劲，可与南朝相比，也不过是一部落罢了。我身为还使者先行探探态度，公主和宣王可再后看看。”
“倒也不必，宣王可一同，本宫便不用出面了。”
在江少璟与萧凌顾清梨入了土堡之后，缃缃则与队伍去了另一处离巴赫部不远，但部甚起眼的部落，名曰女潭部。
此部围绕一小小绿洲而建，屋舍多为帐篷。女潭部的人擅战擅巫蛊更擅阵法，是以缃缃在外绕了两天，都没能进去。
直到从阵内出来一年约十八，身带狼牙，头戴小帽的姜色衣袍的女子，众人才窥见了入口。
这女子唤做阿夏，她用一口胡语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阿扎娜和一部分府并以及一名向导都去了巴赫部的土堡，阿夏叽里咕噜，在场只有缃缃和剩下的那名向导能听得懂。
缃缃学着向导向阿夏行了招呼礼，随后才道：“我等是夏朝的使者，来此是有要事与族长商量。”
阿夏朝着缃缃望去：“我知道你是谁？各个部落的人都在说，南朝的安宁公主长了一双圣女的眼睛，你就是那个公主对不对？”
“是。”
“那你们跟我来吧。”
木荷梧桐一左一右扶着缃缃，木荷问出口：“殿下，她可是说你像圣女吗？”
“差不多这意思。”
“木荷姐姐，你是如何听懂的？”梧桐问。
“自打来了岚城之后，我已经听了许多次这样的话了，能听懂胡语里圣女那个词。”木荷说着却担心：“殿下为何每个胡人都会提及圣女，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就要提及二十四部古老的历史了。”
原来二十四部在没有分化的百年前，实为一个大部落。统一关外草原和沙漠的王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唤做苍颏的女子，她身怀异术，给予每个部落长起死回生之灵药；听闻苍颏统治期间，关外子民安居乐业，更无部落之争。
可惜在圣女死去之后，新王继位，却被推翻。
部落分化为二十五个，其中赤拉族被灭，领地被分割，就成了如今的二十四部。
二十四部中又以巴赫部与月华部领地最大，实力最强，其他部落则被这两部所护。
说是二十四部，其实正儿八经算，为两部才是。
当然部落族长心中各有丘壑，立场变换也没什么稀奇的。
梧桐听得一愣一愣：“那圣女仙人不成，还能起死回生。”
“未必。”缃缃笑道：“一种御下之术罢了，你怎知不是那圣女先给各地族长下了毒呢？所谓灵药也不过是解药罢了。何况百年光景，圣女已成了一种信仰，她本人具体有没有这么神已不重要。”
“那为何单单只有赤拉族被灭？”
“因为那是圣女的故乡。”
梧桐听着起了鸡皮疙瘩：“搞不明白。”
“信仰也是权利体现的一种，百姓和上位者的想法自然不相同。”缃缃说得有些口干，饮了水，视线不动声色观察着阵法演变。
一刻钟后，风沙之景被革新，被一片绿洲所取代。
缃缃了然，这绿洲可比传言里大了不少，不怪阵法如此复杂。
其他人不知晓缃缃来此目的，看着缃缃一人进了族长的帐篷，她们则在外头守着。
阿夏也站在帐篷外头好奇打量着木荷，木荷被她看得愣是生了不自在。
“你总看木荷姐姐做甚？”
阿夏张口，用得是汉话，说得很是吃力，伸手指了木荷面门：“她中，毒，了。”
梧桐直接骂道：“你张嘴胡吣什么？”
阿夏歪了脑袋：“不懂，她毒，要，解。”
梧桐还待再骂，被木荷拦下，她面目凝重，上前一步道：“你是说我中毒了是吗？可能解？”
阿夏点点头。
木荷指了指里面：“那一会儿你可以和我主子说说吗？”
阿夏又点点头。
梧桐还是不信：“木荷姐姐，我俩几乎与殿下同吃同住，她说你中毒，岂不是殿下和我身上也有毒？那这毒是谁下的呢？”
木荷摇摇头，如果有人真想害自己，那方法实在多，也未必就需要在吃喝上下手。目的不难猜，没了自己，殿下少了一翅羽翼。
那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而是用毒？
还是说自己对这暗地里的人，暂时还有用？
木荷思绪很乱，一直在想其中缘由，却忽略最重要的事儿。她中得这个毒，伤不伤及性命，如今能解是否又会对身子有损。
帐篷里谈到临近黄昏，同样身戴狼牙留着长胡的族长才送着缃缃出来。
不知聊得是什么，族长显得很是高兴，要好好用美食美酒招待。
阿夏上前，指着木荷，将其中毒之事说里。
比起木荷的淡定，缃缃脸色骤变，她拉着阿夏说了许多。
叽里咕噜，木荷与梧桐一点都听不懂就是了。
直到阿夏拉着木荷又进了帐篷，木荷才问道：“殿下，她是怎么说的？”
缃缃抿唇，眼神生了凌厉：“你中毒已有半年之久，若不是这趟来了女潭部，还真不知道谁的手已经伸到了本宫的身边。”
“那为何不直接杀了奴婢呢？”
缃缃拍拍木荷的手：“你先别想许多，阿夏是族长的女儿精通医术，先让她给你解了毒。”
解毒的过程不若中原把脉之后开药，阿夏在仔细看了木荷的双眼喉咙之后，又在其虎口处狠狠掐了一下。
阿夏侧头朝着缃缃道：“此毒无色无味，虽不会要人性命，但长期以往会致人痴傻。”
“可能根除？”
“可以，不过你的婢女要受些苦，剃发放血。”阿夏伸手抓了木荷的头发：“这发丝，都是毒。”
缃缃哑然，也只好点头。
阿夏先将木荷手腕割了个小口子，待血滴落，才取出一类似蚂蝗的虫子，不过她这虫子呈白色也要小了许多。阿夏把虫子放入伤口处，就见此虫身躯变得如针细长，迅速钻入了血脉里。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木荷嘴唇都泛白，这虫子才从伤口处爬出来。
原本白色的虫子已变成了紫色。
与此同时，木荷低头一口污血吐出晕了过去。
阿夏便喊了人来，要为其剃发。
梧桐还想拦，被缃缃目光制止。
“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了光头木荷姐姐日子怎么过啊！”
“迂腐，头发重要还是命重要。”
缃缃语气严厉，梧桐小声嘟囔：“殿下对这帮异族倒是信任。”
“出去跪着。”
梧桐心里不服，可她也不敢违抗，双眼沁了泪就跪到了外面儿。许多人看过来，她脸憋得通红，原还有点哭声，后就咬着嘴唇闷闷地哭。
此等哭法最为伤身。
可直到宴席开场，缃缃都没允她起来。
梧桐闻着是酒肉香气，肚子饿得不行，还是默夭拿了两个兔腿来。
“不吃。”梧桐别过脑袋。
默夭将碗往她鼻尖晃了一圈就要走，梧桐才伸手抓了她衣摆。
默夭笑出来，打了几个手势。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回不顶嘴了，木荷姐姐醒了吗？”
默夭摇摇头。
梧桐就让默夭去帐子里头看看。
两人互动皆被缃缃收入眼底，她饮着酒，心思却不在酒水上。
阿夏拉拉她的袖子：“公主不必忧愁，你既送上了阿父想要的东西，你所要求的，阿父自会尽力办好。”
“我倒不是在担心这个。”
“可还是担心你的婢女。”
“是。”
“那毒已解，公主还是注意自己的身子吧。”
缃缃当着她说自己身上的伤势，摇了摇头，继续饮了酒。
女潭这一趟缃缃一行人在此待了三天才又往巴赫部去，也是意料之中的，巴赫部并没有那么好说话。在给出的条件之上还有许多不合理要求。
比如货物的价格，以及来往运输所需要的费用等等。
缃缃听着江少璟说得时候都觉得可笑：“巴赫部既如此，那就算了。”
“算了？公主，巴赫部作为最大的部落之一，所占货物和地界儿，如若巴赫部不愿意，就算谈成了月华部，货也进不了岚城，更进不了中原。”
“要是有人挡了你的财路你会如何？”
江少璟蹙眉：“此举未必能成，且太险。”
“那就做点什么让其一定能成。”
“下官不明，还请公主明示。”
“巴赫部行事霸道，周遭几个部落之所以还能一直安然无恙是因为年年朝其进贡粮食兵马等。此怨积压已久，若如今还被其挡了财路，自然会爆发不满。可此还不够，还需要战力强悍的部落推一把。”
缃缃继续道：“这样，你继续与巴赫部周璇，本宫亲自走一趟月华部。”
“月华在沙漠深处，太险。”
“无妨，府兵留给你，其他人跟本宫走便是。”
江少璟还是不同意，缃缃则道：“换做本宫是男子你可会阻拦。”
见其沉默，缃缃笑出声：“这便是了，此等大事之前，有些东西自该抛出脑后。”
“那宣王和宣王妃呢？”
对于缃缃来说，顾清梨的作用本就是牵扯出顾今安，如今她已经是废子，她也不愿再看见她。
“劳烦你照顾着吧。”
当天，缃缃这队启程。
她本以为自己要去月华部，先出现的是应该是慕容沇，结果没想到是顾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