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

    “温姑娘今天才看清褚某吗?”

    他没有反驳,整个人完全站在月光中,这样让温南锦能够更加清楚地看清他。

    明明还是不久前在前院见到一样的穿着,换了一个位置,倒显得有了很大的不用。

    这样的他更像是之前梦境中,他在边疆和那些战士们相处模样。

    回城之后有太多束缚,让他这样肆意风发的一个人变了许多。

    褚牧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就是这样熟悉的感觉,和回城那天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那双眼眸中含了太多故事要讲,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位相识多年的故人。

    对于这样的感觉,褚牧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不喜也不厌,和往日的自己完全不同。

    “温姑娘是不是在何处见过褚某?”在这样的目光下,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问出了口。

    温南锦收回视线,扬起唇角,再看向他时已经整理好自己所有情绪。

    院墙中时不时有穿巷风吹来,扬起两人衣角。

    “算是见过吧。”这是她的回答。

    褚牧拧着眉,在她回答后心中更加疑惑了。

    “褚某……”

    “时辰不早了,褚少将军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不然被相府中的人看到,到时候定会传到父亲耳中。”

    后面的话温南锦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因为现在的她也在找寻着这个答案。

    “今日多有褚某多有得罪,还望温姑娘莫要见怪。”

    看着抱拳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温南锦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褚少将军,多小心太子殿下。”

    说完径直离开,留下褚牧站在原地。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还有刚刚那句话,褚牧知道温家南锦姑娘和外面传言中的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位女官,看朝中局势丝毫不比他们这些男儿差。

    离开相府后,褚牧来到酒肆,还是同样位置,站在二楼窗边看着外面。

    很快,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公子,您猜的果然没错,太子刚刚出宫了。”

    一口饮尽杯中酒后,问道:“去了哪里?”

    来人回道:“齐府。”

    手中的杯盏放回桌子上后,看着屋内仅有的一处光亮,他说:“告诉向青盯紧了,我要知道离开齐府后他会去哪里。”

    “是,公子。”

    在他离开后,屋内恢复安静,褚牧吹灭唯一一根蜡烛,站在窗前,周身浸在月色中。

    “小心太子殿下。”这句话在他脑海中迟迟挥散不去。

    朝堂中的事情温相定是不会和她多说,但是她似乎远比自己想象中知道的要多。

    现在城中能看透太子心思的人不多,还能这样直白说出来的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人。

    不到一个时辰,向青敲门走了进来,站在离他一步距离,抱拳说道:“公子,太子离开齐家后直接回宫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向青站直身子后,想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公子,我听到太子今日在齐府中多次提到温小姐。”

    褚牧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他都说了什么?”

    向青低下头,“属下离得有些远并未听清具体内容。”

    沉默一会后,褚牧开口:“从今天开始你和融白一起守在温府,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也不行。”

    向青心中虽有不解,但离开后很快去和融白汇合,两人守在温府附近。

    在他离开后,褚牧没有在酒肆中久待,在迟迟没有等到想要见的人后,很快起身离开。

    在走下酒肆最后一个楼梯时,看到钟予承大力推开门,迈着脚步走进来时,胸口起伏明显。

    “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他也看到走下来的褚牧,先是环视了一圈一楼正堂中的人,见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后,自己走上楼梯错开褚牧。

    “今天是真的有事情,而且这件事还很严重,事关温家。”

    说道事关温家,褚牧眼中神情一沉,转身和他一起走了上去。

    落座后,钟予承这时终于缓了一口气,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你要说的是什么事?”褚牧开口问道。

    钟予承显示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面上的着急样子后,心中不由产生玩味来。

    “要是让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要说,钟予你应该是知道后果的,钟大人那边好像还不知道你已经从南方回来了,你说如果让他知道你在没有得到允许情况下回到越中,那你现在的自由时日可就不保了。”

    这番话在钟予承听来丝毫不是忠告,反而更像是一种威胁。

    “我说就是了,但是在说之前我需要知道现在的温南锦在你心中是怎样地位?”

    褚牧坐在桌边,单手撑着,在听到他问出这个问题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反问道:“你觉得我对她是怎样的心思?”

    钟予承看着手中的折扇,再抬眼看了他,见他并不是和自己开玩笑,收起脸上的玩笑。

    “与你相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哪家姑娘这样上心,当日皇上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为你们俩定下婚事,你看似是在拒接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接受,因为你我都知道,这只是试探的开始,但是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你对她明显已经不一样了。”

    “是吗?你就确定这样了解我?”褚牧脸上丝毫没有被对方看透后该有的样子,而是端过面前茶盏,慢慢喝了一口后,回问着。

    钟予承还保持着看着他的样子,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衣袍,还是那一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游刃有余处理的模样,就连眼中那抹被他刻意掩下的冷意都和之前一样。

    “那你说,你对她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吗?”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一来一回问着,他没有问出答案,褚牧自是不会和他明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你来的时候要说的关于温家的事情是什么?”褚牧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钟予承脸上顿时露出一种,被我给猜对了吧样子看着他,然后在他警示目光下,收起玩笑,严肃说道:“宗政晔在今晚出宫前去见了皇上。”

    “他是太子去见皇上这不奇怪。”

    “是很正常,但是你知道他今日向皇上求了什么吗?他想要单独的府邸,而皇上也允了。”

    褚牧手中杯盏一紧,“他要出宫?”

    “没错,出宫就意味着他要有大动作。”钟予承点着头应着。

    宗政晔年纪和他们相仿,之前因为一直住在宫中,并未定下太子妃,如何要搬出宫来,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在各大世家中选出太子妃人选。

    “他今日会去齐府,想必这太子妃的人选他已经是定下了。”

    “不愧是我们褚少将军,你看似不了解城中世家间的盘根交错,但一点就通,也难怪齐晁每次碰见你脸色立马青了不少。”

    不理会他的打趣,褚牧接着问:“那这和温家有什么关系?”

    温褚两家现在虽说还未正式定下这桩婚事,但是那日在大殿上皇上的口谕后来可是传遍整个越中城,百姓们都在传,“相府嫡女温南锦性情大变,一心想嫁褚家少将军。”

    这样的流言传出后 ,有人忧有人悲,唯独没有人喜。

    “太子妃现在看是和温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宗政晔借着搬出宫为由要设宴大办,请帖明日就会递至各世家中。”

    知道这个消息后,褚牧没有多待,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外时顿了一下,头也未回说道:“你回来够久了,是时候回钟家了,我相信看到你回府钟尚书会很开心。”

    听到这个钟予承像是板凳上扎了针,立马放下手中刚端起的茶盏,快速追了过去。

    “别呀,我回来这段时间不都是在帮你处理各种事情,根本没有时间逍遥一下,你就让我回钟家,你这和把我送进牢狱中一样……。”

    “明日我会亲自到钟府拜访钟尚书,趁着今晚这段时间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说完褚牧很快走进一片黑幕中,很快没了身影,只剩下钟予承一个人蹲在地上,用那把宝贝不行的折扇在地上剜出一个个窟窿来。

    “褚牧你给我等着,我就不相信你会一直没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到时候我一定要你后悔这样对我。”

    他恶狠狠说完后,站起身长叹一口气,只能认命地走向钟府方向。

    次日巳时。

    宗政晔的请帖果然递到各府。

    温府后院,积雪融化后露出院中原先模样,今日更是少见的好天气,温南锦一早醒来后,收拾完就坐在院中晒太阳。

    因为嫌麻烦,在不出府的时间中,她几乎都是散着满头长发。

    今日也是,长发披在身后,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泽,沉韵从屋内取出一件披风为她披上后说:“今日阳光盛但是还是冷的,小姐当心身子。”

    她自己紧了紧身上披风,笑着应:“知道了,你这小小年纪就这样老成模样真的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沉韵已经习惯她有时候会说出来的各种奇怪话语,也能够分辨出哪一句话是玩笑,哪一句话是认真的。

    “小姐又打趣沉韵。”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脸上的笑容比这阳光还要耀眼。

    “相爷让奴婢来请小姐到前院。”院门处传来的声音打断她们脸上的笑颜。

    温南锦抬眼看过去,见是一直处在温相身侧侍奉的人,她起身向那边走了几步,问:“父亲有说是何事吗?”

    “奴婢不知。”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告诉父亲,我梳妆一下就过去。”

    回到屋内,沉韵很快将她满头长发梳了一个简单发髻,没有过多装扮,换了一身衣裳后,两人走向前院。

    前院主堂中,温相还有长公主宗政映之坐在主位,一侧坐着一人,只能看出是为男子,他的身侧坐着的是温南周。

    主堂门外沉韵退在一旁,温南锦自己走了进去。

    温南周看着她走进来后,心中就算是有太对的不甘心也不能表露出来。

    强装着笑脸,看着她说:“妹妹今日这身装扮是不是过于素朴了?太子殿下很少来我们温府,妹妹这个样子不得体。”

    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摆到明面上的说教,让来之前还有好心情的温南锦顿时变了变神情。

    但是她并未在外人还在的场合中怼回去,来到中间位置先是向坐在上方的人行了礼,然后转过身对着宗政晔鞠了一礼,完全无视温南周。

    坐在上方的温相,看着她开口:“锦儿来了,快坐下。”

    宗政映之这时起身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看一眼对面的人,开口声中全是维护,“在温府中锦儿作为相爷的嫡女,无论她是怎样的装束,你一个庶出之子都没有资格说出刚刚那番话来。”

    温南锦听完她的话,心中暖暖的,温暖过后心中产生了另一种情愫来,若是她知道自己这样维护的人并不是真的温南锦,她会是怎样心情 ?

    一定会失落的吧?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南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当着外人在的场面数落自己,脸上原本的神情再也挂不住,换成虚假笑意上前解释着。

    对方并不吃他这一套,在看到他走向自己方向时,拉着温南锦换了方向坐下。

    一直没有出声的宗政晔这时站起身来,打着圆场,“今日是本宫唐突,没有提前知会就直接过来了,还望皇姑还有相爷莫要见怪。“

    温相摆手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不知殿下今日来温府是有何事?”

    在他称呼出那声皇姑时,温南锦明显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下收紧了一些。

    看着她面容还和之前一样,在发现自己看过去时,回之一笑。

    “今日前来实则是给锦妹妹递请帖。”

    “请帖?什么请帖还要劳烦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温相直言问道。

    宗政晔从怀中取出请帖递上,候在长公主身后的雪姑上前从他手中接过。

    那则请帖到最后也只是放在了她们一旁的桌面上,无人打开。

    “父皇许我搬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三日后我会在新府邸中设宴,锦妹妹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温相眼眸一沉,很快又恢复之前,依旧笑着开口:“太子殿下设宴,还是亲自前来递请帖,锦儿自是应该前去贺宴,但是那日各府中前去的小姐,公子定不会少,锦儿身子并未完全痊愈,御医诊脉后特意交代要在府中静养,不可去人多的地方,还望太子殿下赎罪,但是该有的礼数,相府是自是不会少一分毫。”

    “相爷这是说的那哪里话,自是锦妹妹身体重要,前面是我考虑不周,还请皇姑和温相莫要怪。”

    本该是歉意的话语,在他说出口后,只剩下警示。

    这句话结束后,他的目光始终都放在温南锦身上时,似乎是在审视那句身体抱恙的真实性。

    “锦妹妹身子不是早就大好,那日我在府中遇到前来诊脉的张御医,上前关心几句,他同我说已无大碍,让我放心……”

    “谁允许你开口了!”长公主对着他厉声呵斥道。

    温南周看了她一眼后,饶是心中有再多不满气愤,在这样的场合中,都只能忍下。

    后退一步,温南周对着她抱拳示了一礼,“是我多言了,母亲莫怪。”

    “闭嘴,我何时成了你的母亲了?”她接着呵斥着,丝毫没有想要给他留下颜面。

    这样的两句话,让温南周眼中不甘和气愤之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遮掩不住的真实模样,还有温相对这件事的态度,都被宗政晔看了个全。

    温南锦回握着她的手,对她笑着摇摇头,起身向宗政晔位置走近一些距离,“太子殿下亲自前来递宴贴,南锦身子就算再不适也是要去的,这个回答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宗政晔也站起身来,笑着对她说道:“锦妹妹能前来赴宴,本宫自是开心的。”

    说完侧过身对着前面的温相说道:“尽然锦妹妹答应赴宴,就不多打扰。”

    温府门外,他们一行人站在台阶之下,看着那辆马车驶出视线范围中。

    温相看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人,对与他刚刚和太子间的视线交流,没有选择直接问出来,“做事之前要想明白自己到底姓什么?莫要被人利用了去。”

    这样明显的警告之意,温南锦相信就算是温南周那样的脑子都能听明白其中深意。

    她代替雪姑扶着宗政映之向府内走去,“母亲小心脚下。”

    雪姑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想到宫中之人,眼中视线模糊。

    ”雪姑姑,等下我留在母亲院中吃饭,劳烦您多备些饭菜。“

    温南锦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这就下去准备小姐爱吃的菜。”

    这下是她们母女两人看着雪姑离开的背影,宗政映之停下,对着她说道:“锦儿现在真的长大了许多,往日你是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温南锦说:“那在母亲眼中南锦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仔细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宗政映之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这样的变化定是好的,但是锦儿你要知道,这样的身世能给你带来不只是荣华富贵,更多的是尔虞我诈。”

    “南锦知道。”

    宗政映之摇头,“你还没有完全知道,今日太子的请帖你不该应下。”

    看出她眼中的担忧,温南锦从她双手中抽回自己手,换成自己用双手抱着她的手臂。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撒娇道:“这件事南锦心中自有考量,母亲就莫要担忧了,我们都开心点,好不好?”

    还站在府门外的人,看到她们这幅模样,心中气愤之意更甚,更是把刚刚温相的提醒置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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