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不考虑鬼片给的技能光环、硬要和程明德拼纸面实力的话……
林宴知道自己还差了对方蛮多实战经验。
“老乞丐”定在原地，破布补丁拼凑的衣服下，是刻意涂黑的双手。
佝偻的身躯仍旧敬业地保持着比林宴矮一头的高度，可当他仰起头的时候——
这双本该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同鹰一般锐利。
那个男人没有进行任何不必要的推拉，而是意味深长地答道：
“林小姐，明知故问……就没意思了吧？”
少女轻哂一声。
松开了手。
报社门边树上，一只麻雀扑棱落地，警惕地啄了啄二人推搡间从废品袋子里掉出的来的碎纸片。
纸片飘起，麻雀飞开。
“叮铃铃——”
“检测到正式演员3号、7号，已完成主线事件‘在逃古董’的场景拍摄。”
哦，看来陆敏芝已经见到“逃出来”的古董婚纱了。
“奖励发放完毕，请在36小时内到达下个指定场景，完成主线‘血祭婚礼’的拍摄！”
林宴自己反正是没收到任何的奖励“道具”，想来应该是发给丛雪襟了。
没事，问题不大。
“感谢各位的精彩演出！”
系统冗长的一通播报结束。
林宴神色毫无变化，继续和程明德进行着言语上的交锋——
“那么，程先生对夫人明日的婚礼，可有安排？”
二人最后是抄小路摸去的茶馆隔间，于是对各自的实力又有了一定的评估。
此行仓促，所以林宴也没有打草惊蛇去找老板要茶水来“招待贵客”。
“百闻不如一见，林小姐真是慧眼如炬。”
简陋的木桌上，摆着程明德刚从自己那一袋子的废品里掏出来的“李陆大婚路线图”。
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从李延年手里搞来的。
就算是庄梦遥，也只简单了解到李家结婚借了哪几种车。
林宴完全不知道猫组在外有什么名声，所以坦然忽略了程明德的“夸赞”。
她认真研究起对方特别标注的几个点位：
果不其然，某条连接桥头的十字路口，被程明德打上了大大的红圈。
这人并不打算放过，差点坑了他一命的地方呢。
林宴：“……”
确实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但保险起见，林宴还是多问了一嘴：
“贵夫人知道，您明天有这些安排吗？”
身穿补丁布衣和不知从哪捡来的羊皮破袄的“乞丐风”少帅，左手指尖正要点在路线图上，却在过程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林宴从沉默的空气里，读到了答案。
少女恍然大悟。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程明德另起话头打断——
“林小姐，古董婚纱……是你弄走的吧？”
闻言，林宴也停顿了一下。
来不及思考该不该把“婚纱成精”的事情告诉它理论上的“爹”，她果断认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程先生闻一知十，确实名不虚传。”
“我托人将婚纱带到了陆夫人手里，不知这样有无不妥？”
少女微微颔首，静待下文。
却见对面的程明德松了口气。
“如此便好。”
“那么，夫人应当刚知道我的安排。”
林宴默然。
“刚”？
好好好，您可真是未雨绸缪。
……
丛家。
“敏芝，怎么了吗？”
丛雪襟敏锐察觉了“友人”见到古董婚纱后不同寻常的反应，于是试探着问出一句。
随着系统的那声“奖励发放完毕”，丛雪襟眼睁睁看着古董婚纱从一层层的裙摆中，掉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来。
“敏芝：别担心，我来再娶你一次。”
没有落款。
但她们都知道是谁。
衣柜前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气的。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陆敏芝口不择言，挑起头纱的手都在抖。
“倒不如真教他死了去！省得我在这玩笑一样被这没心没肺的东西耍的团团转！”
丛雪襟听出了陆敏芝话里话外的后怕之意。
作为站在陆敏芝这边的“默契同窗”，丛雪襟立刻找准了发言立场，当下出声：
“怎么哭啦我的新娘子？开心点，婚纱都给您千辛万苦搞来了，给句准话——左右不行我俩私奔得了！”
陆敏芝哭到一半，愣是被丛雪襟逗得上气不接下气。
美人眼眶红红：
“我知道他在桥边出事的时候，恨不得我从没告诉过他有这件婚纱……”
被“点名”的古董婚纱，旁若无人地僵硬了一下。
“因为当时他说，这次回来给我带个惊喜。”
这下丛雪襟也插不进话了。
确实，这事闹的。
“惊喜”直接变“惊吓”。
然而陆敏芝还没骂完。
“他倒是想的很美，以为把一切都算的好好的。”
“李家的埋伏他想到了吗？”
“他弟多伤心他想到了吗？”
“我为他找了多少人他想到了吗？”
“有多少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他、他想到了吗！”
“现在又叫我在这乖乖待着，等他带人再送一回命？”
陆敏芝重重一抹泪——
“他程明德！想都不要想！”
“雪襟，你别帮着这死鬼说话！”
“我明天该嫁就嫁，你该当伴娘就当！”
“别叫李延年察觉什么不对来！”
丛雪襟看向衣柜里不断偷摸把自己往回缩的古董婚纱。
“好。”
她应下。
“都听你的，我们不理他。”
……
“不错，但是夫人知道归知道。”
程明德在林宴的注视下，很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就是说，大概率吧……不会按他说的那样去做。
“你知道的，林小姐。”
“我夫人当年之所以选择嫁给我，就是因为她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
程明德这话颇为委婉。
既含蓄暗示了陆敏芝并不和陆家站在同一条线，又明确指出了对方大概率会成为明日“婚礼”的变数。
林宴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所以……少帅的意思是？”
程明德站起身来，这次是认认真真朝林宴行了个礼。
“程某办事过于独断，有些时候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上次也是因为过于信任自己的判断、而在阴沟里被小人翻了船……”
林宴反应过来，立刻伸手阻止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少帅说的什么话，帮助您明日抢亲，也算是……”
鬼片这次的主线任务。
林宴说着说着想了起来，这玩意她可不能说。
于是她当空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折，很务实也很违心地接上一句——
“……也算是我和二少爷的合作范围。”
黄主编就不用她特地强调了，毕竟程明德都顺藤摸瓜找到报社来——
想必是知道猫组和《绯事时刊》关系匪浅的。
听林宴提起“二少爷”，程明德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谁知道呢？
大概是这人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吧。
“总之，明日如果夫人出现在了娶亲的队伍里……”
男人眼里带上了几分肃穆。
“还请林小姐多帮我关照一二。”
“程某明日鞭长莫及，但今日承诺句句作数。”
“他日若林小姐有用得到程某的地方，程某也当倾尽所能。”
少女看向无论如何不肯告诉自己他要去确认什么的程明德，心知今天也就只能聊到这里了。
于是林宴很爽快地一点头：
“程先生这话，我记下了。”
“还望程先生明日若计划有变，记得先通知一下我的人。”
她意有所指。
“程先生不要命，我们这些人还是要的。”
保住自己人都活到鬼片结束就行。
林宴想。
最好明天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她是真不想和程明德还有“他日”的约定。
总感觉加上这句话，明天她就拍不完了。
鬼片这种东西，难道还要搞出什么续集不成？
……
李家。
“先生，我们的人都确定找过了，礼服店、陆家都没有找到婚纱。”
“程家还在大张旗鼓宣传这事，您看我们还要不要……”
那人放下茶盏，又轻咳几声。
“分两拨人，一拨扩大范围继续找，一拨看好夫人。”
管事的愣了片刻，紧接着福至心灵——
是啊！
比起婚纱，更要防的是有人趁他们全去找婚纱，趁机将陆敏芝带走！
前者不过是个噱头，后者才是婚礼主角。
是他们这些人本末倒置了。
见那人面带疲态，管事的小心添了杯茶，接着自觉退下。
过了会，门又打开了。
那人抬头，看向对面，又是一声轻咳：
“……大哥？”
洋服加身，神色郁重，来人正是李延喜。
“延年。”
李延喜看向他这个心思深沉的弟弟，一时感慨万千。
“不论如何，明日一过，你也算是得偿所愿。”
他们李家，最大的默契就是互不干涉。
除非……此事有关家族利益。
而李延年摇了摇头，面色苍白——
“不会这么顺利的。”
“大哥……”
“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李延喜沉下脸：
“你还真信了冤魂索命不成？”
“延年，这世上，只有活人才会惦记死去的人。”
“明日就是婚礼，今晚好好睡一觉。”
待李延喜走后，李延年又静坐片刻。
桌上茶盏已凉。
窗前月色初升。
李延年重重咳了几声。
咳出血来，却恍若未觉。
像是讽刺，又像是真的在害怕什么。
只听他喃喃道——
“程明义，你当我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