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纯亦怎么想，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别人认为，他怎么想。
“不知道。”
“不清楚。”
“外公没说。”
现任三霄门主把三句车轱辘话来回说，应付过了大半来与她寒暄的“同道中人”。
林宴难得有些迁怒于在房间里舒舒服服耍手机的鬼，尽管把方纯亦带出来这事是她自己干的。
——她可没主动说过方纯亦和三霄的关系！
何况，那些来问话的人只知道方纯亦而不知道边牧，显然消息并不全面。
所以怎么想都应该是方纯亦自己在消息处理上失误了吧？
林宴看着又不停振动的手机，终于怒从心起。
她给几个认识的道长发了消息，又光速发了条“门主已闭关，勿扰”的朋友圈，随后干脆利落地开启了静音。
世界和平。
……
但比起现实世界的兵荒马乱，显然诡怪论坛经过为期一周的群魔乱舞，此刻画风终于回归了正常。
应该。
回归了正常，吧。
……
【最新话题-今日影评】还有1小时！我已经准备好了！
1L（楼主）：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殿堂级影迷”判定上说的“默认演出权”，应该就是直接给“主演”身份吧——那飞行13号是不是这次就空出来了？
2L：楼主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但我等还没到可以追逐殿堂级的地步，……
3L：所以2L不知道（翻译）。
4L（楼主）：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部影片——
5L：那我也冲了，争取现场观影磕cp嘿嘿~
6L：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还在补前面的影片……
7L：楼上，别补了真的，论坛会删直播剧情的，而且今天上映的三部都还挺有看点的，你还不如抛骰子决定一下看哪部！
……
论文月过后，便是考试月。
等大部分主修课的期末考试结束，便是久违的假期了。
林宴把最后一篇论文用邮箱发给学委，然后松了口气。
——幸好平芜的课程评分很多样，结课有采用论文的，有开卷、闭卷考试的，也有拍摄视频作业的。
她现在就差一门“影视鉴赏”的视频作业，以及三门主修的期末考试。
不管诡怪论坛如何背刺她，总归一切都还在林宴的可控范围之内。
方纯亦是半小时前回的诡怪世界。
因为他“诡怪演员”的身份没变，所以登入还是得从那边登入。
那么时间，自然也要跟着诡怪世界的时间换算。
而且貌似hater给方纯亦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过来、就只能在现实世界等这一批影片拍摄结束再登入。
“论坛里能抢到13号名额的，都不是什么好鬼。”
方纯亦浑然不在意这话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继续道——
“我早点进去，下一场影片等你。”
青衣人弯起眼睛，微微一笑。
口型分明是……
“宴宴”。
就你事多。
林宴没好气地想。
下一秒，静音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么……
只可能是那里发来的消息。
林宴点开消息——
“私人通知：正式演员林宴，您的中场休息时间即将结束，下一段拍摄将在1分钟后开始，请自主选择下一场拍摄地点。——发件人：hater”
左边，1号，“邮轮”，“编剧组”。
中间，4号，“潜水艇”。
右边，6号，“研究院”，“摄影组”。
……似乎只有一个看起来在陆地，其他都明确在海里。
而唯一那个在“陆地”的，也给人一种并不简单的感觉。
黑发少女犹豫片刻，还是将手心的铜钱往上一抛——
6号，“研究院”。
……
黑色的海、灰色的雾，还有窗台上不规则花色的玻璃。
房间里没开灯，走廊灯光从玻璃处照进来，地面上流光溢彩，像一片片被分割的鳞片。
——普通的、由民宅改装而成的、看起来不太正规的研究院。
林宴一睁开眼，心头就涌起怪异的压抑感。
因为她盯着窗外的海看久了，竟然会产生诡异的眩晕感。
没有广播的通知，黑发少女没有轻举妄动。
她轻手轻脚走到简陋的单人床边上，拿起就放在床头柜上的、厚重的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本身只是中等大小，它能爆成现在这个厚度，主要还是靠主人往里面不停地塞各种数据记录表和照片。
这些数据表居然还是乱中有序，所以林宴才能轻松地翻到笔记本折页处的重点内容——显然这位研究员经常翻阅这一块。
但这页，它既不是数据，也不是照片。
这是张折叠的、被剪下来的报纸复印件。
……因为仓促，某些字体甚至印出了重影。
这位研究员敢把笔记本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私自盗印的可能性很低。
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时间再重新印一份了。
甚至。
笔记本里的这张，也可能是从上一份复印件里印来的。
林宴眉心一跳，指尖却越发轻柔。
她小心地展开，那层看起来随时可能碎掉的纸——
【独家报道：警示还是宣战——深海巨兽撞翻冰山，所有船只无一生还】
【寻踪追迹：“海上狂徒”冰山海盗再出手，南极沦陷——政府束手无策！】
【最新公告：研究院宣布或与海上商队合作，共同开展海洋生物考察行动，帮助发掘更多新能源材料以替代旧物资】
而在这张复印件旁边，这位研究员一笔一划写下——
“不是深海巨兽。”
“是受污染的变异人鱼。”
“我见过他。”
最后这话，旁边还注了一句。
“院长知道我见过他。”
林宴盯着这四行字看了许久。
末了，轻轻一笑。
幸好诡怪论坛没疯到开启克苏鲁，不然林宴在线给它表演一个入场即放弃。
黑发少女叠起复印件，将笔记本放回了床头。
……
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路演海选完毕……正式演出即将开始……剧本匹配中……”
“……匹配结束！”
“私人通知：正式演员林宴，欢迎进入《怪默》正片拍摄……”
“您匹配的角色词条为：‘立场暧昧的研究员’。”
“您必须参与的主线事件为：泡沫轴心、狩猎冰山。”
“期待您的精彩演出！——发件人：hater”
……
末日将至，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淹没陆地城市，深海异兽自无人区苏醒、重新在海洋圈域划地，投机之徒撇开无能政府兴风作浪。
而前面被报道花大片笔墨书写的“冰山”，则是目前全球唯一的纯净水资源来源。
这就是诡怪论坛，这次为林宴提供的影片背景。
单凭目前的信息，大致可以看出“研究院”和“海上商队”都属于独立组织——前者明面靠向政府，后者暗处链接海盗。
所以研究院才能在看似打的不可开交、实则海盗一边倒逗着政府打的局势中，与其他势力、譬如海上商队，保持着毫无可信度的虚假和平。
可喜可贺，至少这次的设定十分科学。
……包括林宴自己的人设。
“看清楚了吗，它就是你们这次的主要目标。”
院长面容沉肃，点了点被贴在简陋白板上的模糊图像剪影。
那是一座倾轧到一半的冰山，和冰山旁边一条极长的黑影。
图片被截了一半，另一半赫然是正在仓皇逃离的半艘船只的尾部——想也知道，这艘船最后肯定没有回来。
“清楚。”
率先回话的是这次与海上商队合作的总接头人，缪论。
她对外的身份是古生物学研究教授，主攻方向是海洋T化石考察，是明面上这次活动主要的宣传对象。
而暗处，缪论的工作则是带领团队预测海上冰山的运行轨迹，并根据冰山“不正常”的偏航，划出可能存在海怪的区域。
“清楚了。”
林宴跟在缪论之后，她这次是作为缪论明面上的“助手”，对外宣称是新污染源研究员，主要负责对“新能源材料”进行考察和实验，以此来验证其作为替代物资的可行性。
而除此之外，林宴很无语地发现，自己似乎在研究院主修“冰川学”——是本次行动研究院这一堆“同行”中、唯一一个专业对口的人。
实际上，据说她的老师与缪论同级，如果老师还在……大概会是这次行动的主负责人。
只是，她的老师就在当时深海巨兽撞冰山的现场。
而后来，因为突如其来——当然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常见——的海啸风暴席卷之下，最后一个逃离当时研究院的林宴，带上了老师的全部成果，被院长带来了这里。
所以，原本的研究院，并不至于这么简陋和不专业。
只是他们搬了一次“家”。
但是在这个时代……
极端天气，反倒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
有识之士已经发现，陆地因为缺乏合理的预测手段，远不如待在安全海域上机动性强。
这也是海上商队和冰山海盗兴起的契机，二者称自己为“海洋党”。
与之相对，政府则是彻彻底底的“陆地党”，研究院四舍五入算是和政府同阵营。
但现在……这脆弱的同盟关系，显然也是要走到头了。
林宴冷漠地垂下眼。
发现了。
诡怪论坛自她把方纯亦带走之后，直接破罐子破摔，在匹配角色上就开始针对她了。
……怎么，她这素未谋面的老师，就非死不可吗？
而院长似乎也看出了林宴反常的冷漠，不过显然将其理解为了另一个原因。
她停顿片刻，柔和道——
“林宴，不要抵触冰川。”
“那是你的老师，曾经向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