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适合做雕塑了……”

    邮轮上，冰山旅行家徐雀小姐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为寇斯特海岸上“惊人”的海怪观测站设计。

    而徐雀身旁“憧憬冒险”的游客小姐庄梦遥闻言，也是相当认同地点点头。

    不远处，正是寇斯特海岸旁伪装成冰山的观测站，两架政府飞行器悬停在它旁边，显然其中一架才刚刚来过邮轮、进行“理性盘查”。

    这对海盗来说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政府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行动，也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抽调太多的人手。

    何况此刻，商队的邮轮已经驶向了被政府临时监管的海岸，而被商队“抛弃”的海盗护卫艇，则被身经百战的玛特和缪论掩护的很好。

    好到刚才政府的飞行器在空中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过这也得感谢商队十分良好的随行船只保密工作——毕竟是和研究院合作，他们这点诚意还是得拿出来的。

    而徐雀感慨了一句后，突然收到了未知号码的消息。

    “你的冰山有消息了。”

    “有破冰船再来送死。”

    短发女郎眯了眯眼，眸底划过沉思——

    其一，她的冰山在哈哈海，这么大体量的板状冰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伊娃海的洋流上。

    其二，破冰船通常是用来为被冰层和冰块拦截的船只开辟通行航道的，而她根本不可能现在向商队或是政府申请“破冰船”的使用权，并且她也申请不到。

    那么，两条矛盾的消息，加上极有可能正在被政府监测的通讯信号，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船长的暗号。

    他们遇上麻烦了。

    徐雀将目光投向离自己最近的破冰船，它自寇斯特海岸出发，正朝商船驶来。

    她在心里评估自己劫持它的胜算有多大。

    庄梦遥的眼睛则越瞪越大。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再不去我们的主线要失败了——”

    王聪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站在甲板上，前者遥遥冲着她们一挥手，后者则看向同样站在甲板的玛特。

    “老板……”

    玛特一愣。

    同样愣住的人还有徐雀。

    她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如释重负。

    “门主。”

    远在伊娃海彼岸，被派来监视寇斯特海岸所以成功和王聪接上头的吴铭，此刻面无表情地替换了政府飞行器的监控视频，酸橙绿的“360大仙”还在他周围闪烁。

    而被执政官请来“友好”洽谈的老人，就坐在他对面，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吴铭光环跳了一下，说明新的日程又出现了。

    他看向对面的老人，对方已经放下了茶杯。

    “院长，hater有请。”

    助理恭恭敬敬地向这位衣衫朴素的老人问好，并指引其走向执政官的办公室。

    ……

    浓雾，浓到黑海与灰雾同色，四面八方全是混合的白烟。

    哪怕下一秒和冰山正面对撞，他们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在和冰山阵僵持了整整十分钟后，整艘海盗船所面临的情况。

    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行动，太冒险了。

    冰块会狡猾地从侧面突袭他们，然后这里又会多一艘沉船。

    可海盗们居然还没有放弃。

    现在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直觉，哪怕自出哈哈海之后，连卡普特都已经多年没有使用。

    或许还有一位可以加入讨论的参谋，毕竟林宴是那场海难中唯一存活的研究员。

    艾斯伯格笑了一声。

    林宴发现这家伙自从上这艘船之后，笑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尽管戴普仍然把这理解为对他们的嘲笑。

    而卡普特已经完全知道了对方想做什么，所以他拿出了那支传奇武器。

    【“这家伙的上一份工作是冰山猎人。嘿！他干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是那群海盗里有名的一把好手。”】

    林宴现在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假话。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朝冰山，举起了枪。

    “砰！砰砰砰！砰——”

    迷雾中，子弹打中了那座移动的冰山。

    本就摇摇欲坠的冰山，在前方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这样的声音，他们刚才已经听到了无数次。

    所以根据经验，现在艾斯伯格打中的冰山，正是伊娃海上最后一座不肯低头的大型冰山，也就是他们的目标。

    船长拉满了航速，要在哈哈海的入口前带着一部分冰山逆流而出。

    他豪放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船舱：

    “哈哈！给你们展示一把漂移——”

    林宴微微眯眼，技能光环被她投向了迷雾中央，也就是枪声传来的地方。

    “图像锁定←→义无反顾”。

    祝逍盯着前方，熟悉的金色才刚刚闪起，他的手指就按住了锁套所代指的按钮。

    像地摊上丢塑料圈一样，铁钳一样的绳索迎着迷雾飞去，死死咬住了正在碎裂的冰山，凶狠地像一定要从它身上扯下点血肉或是别的什么。

    海盗船飞了出去。

    它是一艘平底船，意味着它能最大程度地和海浪的波动方向贴合，或是在已经冻结的冰面上“漂移”一小段路。

    而现在，迷雾之中，这艘船冒着船底被刺破的风险，刻意擦上巨大冰山的边缘，像经过一条向右抬高的山坡，微微倾斜着飞跃到了它的前方。

    如果冰山有眼睛，它应当知道自己被这群海盗们卡了一个视角。

    枪声激怒了冰山，它的一角解体了，而它剩下的部分，则干起了林宴最熟悉的事情。

    这座巨大的冰山，倾轧了。

    而这就和林宴在计划之初和这群海盗描述的一样，倾轧的冰山从下往上翻，藏匿于海底的那90%的冰山终于破水而出，掀起了违背洋流方向的滔天巨浪——而这就是他们需要的。

    海盗船用绳索死死咬住那一小部分的冰山，加足马力，向迷雾之外的海洋冲去。

    恍惚间，林宴耳畔仿佛响起卡普特船长心情复杂的声音。

    “林，你才是真正的疯子，”所以这位传奇船长又问了她一遍，“你的目标是什么？”

    她是怎么回答的？

    身后迷雾笼罩的诡谲海域，黑发少女站在波涛汹涌的漩涡中央，微微一笑。

    “狩猎冰山。”

    而现在，一片狼藉的海面，骤然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毕竟他们的破冰船早已开辟出合适的航道，此刻正在迷雾完全散去的地方，等待接应他们的勇士和英雄。

    迷雾稍微散去了一点，这意味着属于海盗的冰山即将走投无路。

    海风澎湃中，林宴听到熟悉的广播声响起：

    “叮铃铃——”

    “检测到正式演员6号，已完成主线事件‘狩猎冰山’的场景拍摄。”

    “……奖励发放完毕，请在12小时内开启下一指定场景，完成主线‘泡沫轴心’的拍摄！”

    “感谢各位的精彩演出！”

    然而就在此刻，跟着海盗船飚了三海里的绳索，突然被冰山挣脱了。

    怎么回事？

    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不可能。

    系统已经判定成功了，那就说明这条主线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那然后呢？

    狩猎冰山，肯定得带回冰山……他们真的能活着带回冰山吗？

    海面下，反光的彩色鳞片，在黑发少女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她的瞳孔骤然缩小。

    第一次。

    不。

    第二次。

    林宴想起她在研究院的那间破屋子。

    阳光透过彩窗。

    恰好是刚刚那样。

    不只她一个人发现了冰山的异常。

    戴普发现身后迷雾中那座倾轧的冰山体积比预想的大，因为它的一部分一直从哈哈海的入口延伸到了伊娃海北部——如果研究院的卫星地图能从迷雾中捕捉到这片海域的情况，将会发现它直接横向堵住了入口——于是随口感慨道：“噢，它看起来简直和那些愚蠢的白房子一个样……它怎么在动？”

    绳索上摇摇欲坠的那一小部分冰山，突然被扯了一下，于是整艘海盗船剧烈地摇动了起来。

    经验丰富的卡普特开口喝道：“是海怪——快走——”

    枪声不只激怒了冰山。

    枪声还引来了海怪。

    来不及通知任何人，黑发少女冲出了船舱。

    伊娃海的温度能维持冰山存在接近两个小时，意味着它的温度几乎还原冰点，冻伤也许是一个执意跳下去的船员将会受到的最轻伤害。

    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违背客观存在的伤害，而这就是诡怪论坛为她设下的死局。

    ……不，她有办法。

    林宴猛地睁眼，金色的技能光环光环自她身后轰然而起，前所未有的盛大。

    “调节色温←→出奇制胜”。

    波涛汹涌中，熟悉的广播声突然十分清晰地响起——

    “叮铃铃，当前人数2人，已符合主线之一‘泡沫轴心’的开启条件！”

    “检测到主要演员已全部到场，接下来将开启主线事件‘泡沫轴心’的场景拍摄——”

    白色的浓雾里混入了一些不同的蒸汽。

    众目睽睽之下，黑发少女坠向大海，就像在那场除了院长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研究院海啸那样。

    她一脚把松开的绳索往冰山里踹了进去，像合上潘多拉的魔盒。

    接住我。

    少女闭眼，往下是迷雾笼罩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