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沈尚书走进勤政殿的时候,皇上正在看折子。

    他俯首叩拜:“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谢昀没有抬头,只摆了摆:“爱卿起身吧。”

    沈尚书战战兢兢起了身,谢昀一句话却让他险些再次滑跪下去。

    “朕请母后挑了六位美人,特请沈爱卿来过目,看看可还合心意?”

    不是,就那么点时间,怎么人都挑好了啊。

    沈尚书欲哭无泪:“皇上别再戏弄微臣了。”

    谢昀少有的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了他一眼,倒是真的开始说起正事:“朕唤你来是想问问今年春闱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沈尚书听了这话,面色一正,肃然道:“各地举子皆已录名,考卷已封存于贡院之中,考棚也已安排妥当,请陛下放心。”

    谢昀食指关节轻扣了扣桌子:“前朝之时常有徇私舞弊之事,我朝春闱,绝不可发生此事。”

    沈尚书严肃道:“微臣明白。”

    谢昀点点头:“你下去吧。”

    沈尚书犹豫万分,在退出去之前仍是开了口:“陛下,那六位美人……”

    谢昀头也未抬:“此次作罢,再有下次,直接送入尚书府。”

    御赐六位美人送入府邸,这于旁人是难得的福气,于沈尚书却无疑是催命符。

    听了此话沈尚书一颗心才安定下来,连连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沈尚书出了勤政殿,面上再无散朝时的悲痛之色,肉眼可见的神采飞扬起来。

    外头候着的户部尚书周大人见他这样也是稀奇,拱了拱手:“还未恭喜沈大人喜得佳人啊,我原本还替沈大人忧心,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这话摆明了是挖苦。

    沈尚书现下却毫不在意,拱了拱手:“皇上圣明,我的事就不劳周大人费心了。”

    周尚书有点摸不着头脑,还要再问,里面未书已经出来传他进去,他只得赶紧跟着进了殿。

    沈尚书含笑离去,想着皇上唤周大人进去所为何事,唔,多半是为和西域通商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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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难得的晴朗,柳晴早早定下要去清宁山上的清宁寺烧香礼佛,一大早便出了门。

    大约是天气渐暖的缘故,今天又尤其明媚,一路上只见各式各样的精致轿子往清宁山去,许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择了今天去礼佛。

    柳晴坐在雇来的马车里,只觉时间过去,马车却不动几步路。

    她倒也有耐心,拿了各色彩绳出来编络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车夫道:“姑娘,这里离清宁山没有几步路了,我瞧着马车不好走,您看看是不是下车走过去呢?”

    柳晴撩开帘子张望一眼,只见前头连绵不绝的轿子直至山脚下,有些轿子前呼后拥挤了不少人,凡一位小姐下轿都要花许多功夫,这样看起来,要等马车过去,还真没有她自己走过去快。

    “那便劳烦放我下来吧。”

    “好嘞。”

    柳晴下了马车,那车夫一赶马,便往回头路去了。

    看到她下了马车,也有一些姑娘效仿,下来自己走。

    她慢悠悠走着,直至前方一顶尤其华丽的大轿子挡住了路,她停下来等候,听身旁几位姑娘悄声道:“这轿子若往旁边去些,我们就都能过去了。”

    柳晴细细打量,只见这轿子华美精致,上绣连枝玫瑰鸟雀纹,镶嵌翠玉宝石夜明珠,绝不是一般官宦人家所有的气派,除却抬轿子的十数名轿夫,另围了不少护卫,仔细一看,柳晴便发觉这些护卫目光精悍、身形挺拔、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护院。

    尤其其中一位,腰佩长剑,一身玄色劲装,黑眸若星,摄出冰冷的寒芒,他骑着一匹棕红色大马,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见什么动作,光这股锋锐之意便足以逼退想要靠近之人。

    柳晴想,轿子里的人必定无比贵重,也罢,便等着吧。

    这时,里头的人却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从柳晴的角度看不见里面人的脸,只见到撩开帘子的那只手,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娇翠欲滴。

    那人唤了声:“王统领。”

    嗓音清脆若黄莺。

    被叫到的王统领正是那骑在马上的男子,他闻言策马到轿旁听吩咐。

    里头的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王统领听罢应了句:“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这下柳晴身边那几位姑娘面色各异,尤其是方才说话那几位,面色都变了几变。

    当朝能称得上公主的也只有一位,那便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妹妹长平公主谢昭,长平公主比皇帝小了八岁,皇帝和太后都极为宠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金贵无比,且这位长平公主近来刚刚和离,也不知道心情是好是坏。

    一时那几位姑娘都担心悄声议论被公主听见,要受责罚。

    结果那王统领却吩咐轿夫:“公主吩咐,将轿子往旁边挪些。”

    那些轿夫听命,果真将轿子往旁边挪了点,空出条路来。

    王统领便策马过来,朝几位等待的姑娘点了点头:“几位请吧。”

    几人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公主殿下。”

    长平公主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不必多礼。”

    长平公主如此亲和,倒是让柳晴有点意外。

    前朝皇宫没有公主,只有一位皇孙。

    说来也怪,神武帝后宫佳丽三千,除却年轻时夭折了几个皇子皇女,后面竟一直未有所出,一直到四十岁上才有了一位皇子,神武帝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骄纵万分,这位怀敬太子年幼时便凶残暴虐,常鞭打宫人为乐,到了年长后更不加收敛,甚至当街打死百姓,也无人追究。

    怀敬太子二十岁的时候得了一个儿子,结果儿子还未周岁,他自己就喝多了酒撒酒疯溺死在了池里,为了这事,神武帝赐死了一众侍候的宫人。

    神武帝对这个儿子留下的小孙子极其宠溺,许是觉得自己不会有子嗣了,便将这小孙子封为了太子。

    柳晴进宫那年,小太子十岁,和他爹怀敬太子一个模样,骄横至极。

    柳晴虽未见过小太子本人,却也听过他命宫人用手捻灭蜡烛之事,宫里服侍的人稍有不妥便动辄打死,若真让他继承了大统,还不知会怎么样。

    仅论皇室中人的教养,前朝真是远远不如当朝。

    她走过长平公主的轿撵,王统领策马避让。

    她道了声谢,王统领瞧她的眼神却有点怪异。

    柳晴并没有注意到,只思量着,既然轿子里的是公主殿下,那骑在马上护卫左右的应当就是禁卫统领、大内第一高手王承春了。

    王统领比想象的年轻许多。

    清宁寺内钟声悠远,檀香袅袅,巨大的金身佛像慈眉善目地俯视众人,檐下铃铛轻微颤动出声响,一派肃穆而平和。

    柳晴虔诚地焚香叩拜,怔怔盯着佛像出神。

    一个小和尚走到她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有心事?”

    柳晴道:“想到一些往事。”

    小和尚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往事不可追,初春已至,山上桃花已开,施主何不去瞧瞧呢?”

    柳晴微怔,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多谢小师父。”

    她沿着山路往上走,清宁山的石板路下生了青苔,一路青草密密,这个时辰大家多还在礼佛,踏青的人不多,轻风拂动,树叶簌簌。

    她一鼓作气登上山顶,果见山上一片桃花夭夭,如雾如云,春来乍暖,鸟雀也围着花叶啁啾。

    柳晴来了京城这半年,倒还未见过清宁山上的风景。

    一株参天古树倚着小亭,柳晴估摸着这树应当有千年之久了,她往树下走去,可巧,有一人也从树后头走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此人一身月白云纹锦衣,同色腰带,衣摆绣着几丛翠竹,腰间一块翡翠浓翠欲滴,乍一眼倒让人想起今日长平公主手上那枚翡翠扳指,一头乌亮的发随风自扬,清俊眉眼仿若画成,他立在参天古树之下,背后是夭夭桃花,衣袂飘然,仿佛将要乘风而去。

    柳晴惊讶:“言公子,你也在此处?”

    谢昀微顿,点了点头:“柳姑娘,好巧。”

    确实好巧。

    柳晴和他相伴而行,问:“言公子也是来祈福的?”

    她想起这位言公子身上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檀香,莫非他也是个信佛之人。

    “是。”谢昀微微颔首,他仪态极好,行走之时腰背也总是挺拔。

    两人一时无话,忽的,柳晴站住了,偏头瞧住他。

    谢昀也随之站住,不解地望向她。

    “别动。”柳晴欺身靠近一点,纤长的手指伸向他的面旁。

    谢昀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这个距离他几乎能看到柳晴白皙面颊上那细微的绒毛,她浓翘的睫毛低垂着,底下那双灵动的水眸闪着温润的光,娇艳的红唇如玫瑰花瓣,纤细的手指带着好闻的花香味靠近。

    碰上了他的头发。

    他仿佛被定住了般不敢动弹,面颊都开始发烫。

    什么东西落下了他的发。

    “好啦。”柳晴拨开他发上的落叶,迅速地退回她原来的位置。

    却发现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睁,愣愣盯着他,耳朵尖泛着奇怪的红色。

    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言公子,言公子,你怎么了?”

    原来是在帮他将发上的落叶拨开。

    “没事。”谢昀“腾”的一下回过了神,这下连耳垂都红了起来,他迅速说完,举步要往前去。

    还未抬步又感觉好像有点不礼貌,忙道了声谢,仿佛是为了转移话题般问:“柳姑娘这次是来给自己祈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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