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走近一步，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看着安阳王的眼睛。
嘴角勾起灵动的笑容，问道：“你是安阳王林璟，还是镇远侯世子林璟？”
姑娘身上传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惹得他心神具乱。
安阳王眉头皱得愈深，心里越发慌乱，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祁宁真相。
“我就是……”
突然他身子一软，朝着地面倒下，祁宁用手臂接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
她的笑意收敛，轻声道：“如果这次我能活着，你再说给我听。”
祁宁毫不犹豫地将安阳王转移到柱子后面，拿着他手中的银扇又重新回到那条地道口。右手抚上左肩的那两根银针，祁宁屏气凝神，端详着不断震动的地砖。
“咚、咚、咚……”
那日在公主府内，师姐说过石头蛊是她的生机。
石头蛊在人体内自保能力极强，上一次在比武中，它替祁宁护住心脉，留住一命。这一次祁宁用银针再次激发石头蛊的防御机制，以命续命，在石头蛊的效力时间内，祁宁的身体与平常基本无二，甚至会比平常的功力高上一倍。
也就是说，现在的祁宁可以与蒋淳义一战。
“嘭——”爆炸般的巨响，地砖四分五裂，无数的小石块砸向四周。
还好，祁宁提前将安阳王藏在柱子后面，否则在这一冲击波下，昏睡的他肯定会受伤的。
“不跑了？”蒋淳义盛怒之下，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
“不跑了。”祁宁淡定地回答道。
“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
蒋淳义双眼微眯，警惕道：“你想拖延时间？”
“不，”祁宁挑衅道：“不只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
她朝着蒋淳义摇了摇手中的银扇。
“哈哈哈哈，有意思。”蒋淳义放下戒备：“你问吧。”
“之前和‘大高个’比武，我一直以为是他死后被你练成怪物的。直到看见溶洞里的那个‘大家伙’还是活的。所以我有一个疑问，到底是他们死后才能被你练成怪物，还是死之前就能变成那样子？”
“嗐~这个问题……”蒋淳义叹出一口气，说：“死是他们成为‘兵器’的其中一个步骤。”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祁宁一脸认真，似乎真的是和蒋淳义在探讨秘术上的问题。
“只有死，才能让整个怪物变得完整。而你想提高功力，称霸武林，但又不想做一个死尸。所以溶洞里的那个‘大家伙’实际上是代替你去死的，以血换血，你喝了他的血，就有了他的功力。”
“不错，你很有天赋。”蒋淳义当初为了研究这一秘术，整整花费了半年才理解透彻，而眼前的姑娘轻而易举就摸透了秘术中的要害。
祁宁不置可否，问道：“这个秘术，你是从哪里获得的？”
蒋淳义一噎，没有回答。
“或者说是谁给你的？”
蒋淳义权衡一二，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快是个死人了。不过，我也有个问题需要问你。”
“好。”祁宁回答得干脆。
“你和许文茵是什么关系？”
祁宁诧异：“你竟然还会关心她？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的身份，或者我和陵游、顾九辞之间的关系呢？”
她以为此时的蒋淳义早已走火入魔，失去本心，倒不曾想他在此时紧要关头，也能想起许文茵。
虽说蒋淳义算不得是个良人，但现在看来，他也不算辜负了许文茵年少时的一片真心。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都得死。”
祁宁挑眉，道：“茵茵是我的挚友，年幼时相识相知，在你们认识以前我们就是朋友了。清晨我会去她的闺房喊她起床，夜晚我们两个会偷跑出镖局，去酒楼偷酒喝。在她生辰时，我们在山顶向清风许愿，长大后要去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虽然祁宁说的是真话，但语气分明就像两个小孩子，在争夺许文茵的挚爱。
“好，你死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祁宁执着道：“秘术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老和尚。”蒋淳义无所谓道：“他从烟阳来，将秘术给了我后，便朝北走了。看样子是去了北靖。”
烟阳？北靖？
蒋淳义不再和祁宁废话，眼底逐渐变得猩红，双手化成爪子朝着祁宁而来。
他的速度比在溶洞时还快了一倍。
祁宁来回躲避时，身形有些迟疑，她刚刚还想问那个老和尚是什么时候将秘术传给他的。
但蒋淳义下手招招致命，完全不给祁宁存活的机会。
随着这一下弯腰闪躲，祁宁右手的银扇散开，锋利的扇刃似七把冰刀。离得近些便能看清扇尖带着小钩子，刺入人的体内，必定要卸下一块肉才行。
扇面打开后，祁宁也不光是躲避，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锋刃，就差一寸，险险从蒋淳义的脖子前划过。
“疯子！”蒋淳义暗骂道。
这姑娘长亭玉立，气质超然，但下手极其狠辣，每一招不是冲着脖颈，就是刺向心脏。
回防时，她并没有完美闪开，蒋淳义的爪子，蹭破了她好几次。但她依然不顾，下一招继续奔着蒋淳义的命脉而去。
她目光如炬，丝毫没有痛感。再一次次冲击下，蒋淳义避无可避，闪躲时左脸被银扇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如果安阳王就是林璟，他好不容易重新回来，祁宁断然不会再让他离去。
如果安阳王不是林璟，一个几次三番帮助自己的人，祁宁不想欠他什么，这次也会护他到底。
带着这份信念，祁宁似乎比以前更加强大，出招时干脆利落，收招时变化莫测，让敌人看不懂招数。
不知是打斗的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祁宁的骨头传来痛感，刚开始是如蚁噬般的酥麻感。
玩脱了，在没有母蛊的情况下，石头蛊自行启动了。这种熟悉的痛感快速遍布全身。
蒋淳义发现了祁宁出招速度变慢，于是乘胜追击，加快了自己的连招。
膝盖一软，祁宁跌倒在地上，蒋淳义爪子并未收回，并且加大力度，眼看着这一招要攀上祁宁的肩膀了。
空中几颗石子正中蒋淳义的胸口，逼他后退几步。
祁宁见缝隙，挥起银扇，划过他的手臂。
在银扇还未落下时，一道鲜血随空挥洒在地面上和祁宁的脸上。
楚洛桥落在祁宁身侧，左手拉着她的胳膊，作势要将她扶起。一抬脸，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几点妖艳的血滴挂在她的脸上摇摇欲坠。
楚洛桥心惊：“你怎么了？”
祁宁这副样子看似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液一般。
“走，去叫人，你打不过他。”祁宁吃力地推开楚洛桥。
此时祁宁虚弱无比，楚洛桥当然不会丢下她一人，固执道：“我打不过，你能打过啊？”
“咳——”祁宁的体力在极速流失。
以命续命终究不是可行之法。
“你是谁？”蒋淳义肯定自己在山庄内没有见过这一号人物。
楚洛桥心中越焦急，嘴上越没把门儿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楚洛桥。”
“玉面盗圣，楚洛桥？”
“不错。”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祁宁推开楚洛桥，用银扇吃力地接住这一击，转头催促道：“去叫人！”
楚洛桥一抬脚转身朝池外飞去。
蒋淳义狠厉地盯着祁宁道：“我刚刚还在想，你前日比武才受了重伤，今日又为何能与我一战。”
“哼~”蒋淳义冷笑道：“看你现在这状态，也是用了什么秘法吧？怪不得你会对我的秘术感兴趣，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啊？”
“我从未说过我是正派——”
祁宁用力将蒋淳义击退，嘴里发苦，感觉自己撑不住了，随时都可能倒下。
“唉~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蒋淳义无奈道：“不过那小子去叫人了，我也不能让你活得太久了。”
蒋淳义站在原地，手掌间集结一股内力，直接拍向踉踉跄跄的祁宁。
祁宁胳膊护住前额，抬起银扇挡下内力，这股掌风生生逼得祁宁向后滑行了一丈远。
全身的骨头像是爬满了万千只虫子在噬咬，祁宁眼皮沉重，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两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银扇从指间滑落，清脆一声掉在地上。
“祖母，我好累啊！”
视线模糊，凉亭内的景象变成无数个重影闪现在眼前。
“去死吧~”蒋淳义合成更强大的内力，再次冲向那个摇摇晃晃的姑娘。
天地间一切化为平静，祁宁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她的手腕好像被人拉住了，接着额头触碰到一片温暖。
安阳王右手护住祁宁后脑，左臂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生怕下一秒她随着夜晚的凉风消散掉。
“你真傻~”
祁宁昏倒前，力气只够说出这三个字。
明明没有武功，每次却用性命来保护我，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还啊？
蒋淳义的内力在触碰到安阳王的后背时，化成一缕风，向四周散开。
“别怕！”
安阳王凑在祁宁耳边，低声哄道。
可这时的祁宁已经陷入了昏睡。
“怎么回事？”
蒋淳义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若无人的安阳王，无能地怒吼着。
夜色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蒋淳义不相信自己的内力凭空消失，于是接二连三的汇聚内力，试图在攻击向那两人。
可这一次，他却连内力聚在掌心都做不到的。
内力冲到手心的那一瞬间就变成了一缕风。
安阳王面色柔和，将祁宁的额头抵住自己的肩膀，右手轻拍祁宁的头，像是在哄小孩儿一般，左手渐渐攀上了她的右手。
他们两个必须死！
蒋淳义不再动用内力，双手化成爪子，朝着安阳王背后偷袭而去。
在离他们两丈远时，空中飞来一柄扇刃，直接刺入蒋淳义的心脏。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涌出一股一股鲜血。
在还没有察觉到疼痛时，蒋淳义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祁宁——”
顾九辞赶到时，看见安阳王抱着祁宁，他的脸埋在祁宁的发间，一滴的泪水夺出眼角，滑过鼻梁，坠在他的鼻尖，月光下晶莹剔透。
以自身为引，茉莉花香为药，让安阳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了迷药，昏睡不醒。
“你又骗我。”
男子无力地控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