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7)

    宋世基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餐厅负责人出面调解,许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闹得没面子,出口就指责餐厅的餐品不新鲜,怀疑他们是以次充好。

    负责人再怎么畏惧宋家的权势也不可能将这个指责认下,否则还不能明天,对手餐厅就会把这件事闹上全港的报纸。

    可他又不敢得罪宋世基,只能讪笑着道:“宋先生,我们今晚为您送上的龙虾是从澳洲空运过来的,绝对是新鲜上等的品质。”

    宋世基大为不悦:“你的意思就是我在冤枉你了?澳洲空运来的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没有飞澳洲吃过,我宋世基还不至于连龙虾的好坏都吃不出来。”

    负责人继续道:“很抱歉没有给您满意的体验,为了表达对您的歉意,今晚由我们餐厅负责为您免单……”

    “免单?”宋世基哼了一声,“我难道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了,你少糊弄我!”

    负责人焦头乱额,心中腹诽,这个宋世基真的跟报纸上说的一样,难伺候!

    还未等他再想出什么说辞,有人开口解了他的围。

    “宋先生背靠臻万国际怎么会连一顿饭都吃不起呢,经理,你可别看不起人,宋先生可不是贪图你一顿饭的人。”

    贺哲男从一旁过来,见到宋世基便道:“宋先生,这么巧啊,你也在这儿吃饭。这家餐厅的龙虾味道还不错,和我在澳洲吃得差不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品尝到啊。”

    说来贺哲男叫宋世万一声干爹,平日见了也是以“世伯”相称,按理说宋世基是是宋世万的弟弟,怎么说贺哲男也该尊称一句“世叔”。不过他自来就对臻万国际颇多不满,对让贺峰低头的宋世基也更是只肯维持面子情,面对他不学无术的弟弟,那就更加瞧不上了,自然不会开口叫叔叔。

    贺哲男什么样子,宋世基不会不知道,他觉得贺峰都要看在宋家的面子在他面前低一头,一个毛头小子的贺哲男又算得了什么,他资助高长胜,任由高长胜和贺哲男斗得死去活来,无非也是乐得看有人替他出马教训教训贺家的小子,眼下见了贺哲男,听见他似有若无的嘲讽,宋世基心头大为恼怒,面上却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Terrance啊,看来你口味变差了,龙虾的好坏都尝不出来了。”

    贺哲男不置可否:“是吗,不过毕竟我不像宋先生有个好哥哥,可能尝过的东西确实少了点。”

    贺哲男这是讽刺他有什么事只会摆宋世万的谱,实则本人是个窝囊废。

    他最近刚赢了高长胜一次,间接让宋世基吃了次瘪,宋世基本就不悦,这事若在平时宋世基大可讽刺回去,说贺哲男也不过是靠爹的奶娃娃,可有输了生意的事在前,不管他怎么说都像是无能狂怒。

    宋世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餐厅负责人大松一口气,尽管他知道贺哲男不是为餐厅出头,但无论如何是借他的光解决了这次麻烦,对贺哲男生起万分的感激。

    他身边的助理姚绍铭微微皱眉,不赞同道:“Terrance,宋世基毕竟是宋世万的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下他的面子。”

    贺哲男斜他一眼:“怎么,你害怕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何况,贺生同宋生关系好好,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贺哲男道:“爸爸的事与我无关,同样,我的事也不用他插手,我请你来是让你为我做事,生意上的事也就算了,不必要生活上的事情你也要管我吧,或者你惦念daddy,那你就回天堃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绍铭大为头痛。

    ……

    同康雅瞳一起欣赏完一场大戏,钟芙看热闹地道:“看来贺哲男同宋家隔阂不小。”

    她对这两家起了点兴趣:“报纸上都讲贺峰是个温和儒雅的商界‘绅士’,从不跟人红脸的,也一直跟宋家交情匪浅,只是我看贺哲男好像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托福香港发达的报业,钟芙看了不少港城名流富豪的发家史,后来因为要回港做生意,更是了解了近几年港城的经济发展动向。宋世万的臻万国际是个作风霸道的巨无霸无疑,可明明屈居第二位的天堃做生意也极为老道,明显能和臻万平起平坐,可当家人贺峰却宁愿矮他一头,往往是他发展的生意,却甘愿叫宋世万过来横插一脚。

    都是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宋世万又不是对贺峰有救命之恩,钟芙不信生意场上会有贺峰这样的“老好人”,所以要么是宋世万能量太大,贺峰只能忍,要么,只怕有后招在等着宋世万。

    作为有着前世经历的康雅瞳此刻当然刚刚好能解答钟芙的疑问,不过对于这两家的关系,康雅瞳也说不太准。

    她只是道:“我只知道宋世万最后被他的情人出卖,宋家一夜之间垮台,宋世万最后和大太太去了美国修养,若说赢家,贺家当然是赢家,只不过……”

    只不过贺峰最后结局也并不好,因为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想到三妹的心如死灰,康雅瞳突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因为乍见贺哲男而难言的心绪此刻也如湖水般平静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侍应生过来送上一只插了百合的花瓶,百合开得正好,在透明微光的水晶瓶里亭亭玉立。

    “我们没点这个?”康雅瞳不解。

    侍应生道:“是那边的先生送给您的。”

    康雅瞳转过头去,正对上贺哲男的目光,他冲着她淡淡一笑,神态不复面对宋世基时的傲慢,倒是谦和的很,雅瞳收回目光。

    侍应生还在道:“刚刚打扰到您了,这是贺先生赔罪的礼物,同时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康雅瞳道:“若是感到抱歉,打扰到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侍应生滴水不漏,也可以说是贺哲男滴水不漏:“贺生为今晚的客人都免单了。”

    钟芙调侃道:“看来杨志球被抢了风头了,不过要是他知道贺哲男在这儿,只怕现在就要追过来了吧。”

    “替我谢谢贺先生,不过不用了,我花粉过敏,小妹,我们走吧。”

    钟芙应声起身,侧身离开的时候刚好看到贺哲男吃惊的表情,原来钟芙方才是面对面对着康雅瞳,于贺哲男来说刚好给了他一个看不分明的侧影,眼下见到钟芙,许是想到也在她面前用过差不多的手段,颇觉尴尬,不过贺哲男是什么人,这种情绪在他心里不过万一,很快就调整回来。

    但他调不调整对姐妹俩来说,没有丝毫区别,两人都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的眼神。

    ……

    由秋入冬,康雅思和钟芙的动作姗姗来迟。

    阳历年的第二天,海外的一家金融机构甩出一份柏司建材资产负债表造假的调查报告,短短三个小时之内,柏司建材股价暴跌50%以上,市值蒸发了10亿港币。

    一觉醒来,天塌了,杨志球接到秘书电话突发脑溢血被管家送至医院,入院不到半小时,全港媒体闻风而动,没什么道德压力的八卦小报直接潜入医院准备近距离拍摄这位上市公司主席的惨状。

    不过好在管家把他送去的是私立医院,安保到位,记者未等接触到人,计划已然宣告破产。

    康雅思几天前就借口陪母亲回去祭祖抵达上海,此刻管家拨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却始终未能接听。

    “三妹啊,是谁打来的?”白筱柔问道。

    “不知道,传销电话吧。”康雅思无所谓道。

    英姐不解道:“你不想接就挂掉好了,干什么由着它一遍遍地响。”

    “好,我关机,不让它再响了。”

    她们这会儿正在上海的某家私人菜馆,这次来上海,最开始是全家人都在的,但是雅言有工作要忙,雅瞳还要上学,钟芙要飞回去同人签合同,康青杨还要顾及工场,所以几人只待了一天就走了,只剩下无所事事的康雅思陪着白筱柔和英姐。

    等回到下榻的酒店后,白筱柔脸色一变,对着女儿道:“你跟杨志球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能坐得住?”

    雅思装傻:“咩事啊,我唔知啊。”

    “现在全港的媒体都在报道柏司建材造假,主席杨志球晕厥入院,我认识的人都给我来电话了,你不要讲没人话给你听,不然你点解不接电话?我早就该怀疑了,你从前恨不得日日看住杨志球,可是这些日子总是飞这里飞那里,你不要以为你阿妈好哄啊,你到底搞咩名堂,你老公快死了,你知不知啊。”

    康雅思冷笑一声:“阿妈,你不用担心,祸害遗千年,杨志球现在还死不了呢。”

    白筱柔见女儿这样急得上火:“到底你们出咩事了,我可以不管杨志球,但你是我女啊,你同杨志球是夫妻,他生意办差,你点办?”

    康雅思拉着她手,同她撒娇:“你就安心啦,小妹会替我办的。”

    “你们竟还一起?!”

    ……

    柏司建材的新闻刺激了一波报纸的销量,杨志球确实是晕倒入院,不管到底他年轻,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还是对外放出昏迷的假消息,实则给各方打电话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被DAWN(一家做空机构)盯上了!”

    杨志球不敢打太多电话,因为秘书已经告知有不少银行负责人已经上门来要收账了,秘书应接不暇,电话里问杨志球该怎么办,杨志球哪里知道怎么办,大发雷霆地叫他挺住。

    不到三个小时,秘书又哭丧着打来电话:“ICAC(廉政公署)过来了,杨生,应该点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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