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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鹏王朝(7)

    陆小凤跟随马车驶向上官一脉的别院,在那里遇见自己的朋友,附带听了一个王朝覆灭、后裔流亡、大臣反叛的故事。

    陆小凤和花满楼唏嘘不已,可他们也知道自己对讨逆的成功并无把握,只因大金鹏王说的那三位昔日叛臣如今早是声名赫奕的人物,他们分别是峨嵋掌门独孤一鹤、关中珠光宝气阁阁主阎铁珊、天下第一富人霍休。

    对付其中一位都吃力,何况是三个相加。要他们归还昔日属于上官一脉的财富,何其困难。

    陆小凤告别上官父女,对着花满楼苦笑道:“实在是看得起我陆小凤了,这样的重担担在我肩上,委实愁煞我了。”

    花满楼调侃好友道:“谁让你陆小凤陆大侠名声在外,专好抱打不平,这种事不去找你帮忙又要找谁呢?”

    “看来是人怕出名猪怕壮,”陆小凤长叹一声,忽又问道,“那你呢,我可听说花公子可是自愿留在这里的,想来那定是个绝代佳人了?”

    花满楼心头浮上一缕忧虑,未及陆小凤好好盘问盘问,客房门被人敲响,陆小凤开门一看,却是上官雪儿,不由笑问:“小表姐怎么找我来了,有何示下?”

    “表弟莫慌,表姐我没什么事要吩咐你,你初来庄园,作为主人,总该看看你休息得怎么样。”

    花满楼被他两一个“小表姐”一个“表弟”弄得一头雾水,问道:“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

    上官雪儿哼了一声道:“花公子,这是我新认的表弟,他口气不小嘞,想当我的表妹夫。”

    陆小凤还想逗雪儿说话,上官雪儿却脸一板,正经道:“好了好了,这还有正经事要做,不能同你玩笑了。”

    这话说得陆小凤哭笑不得,仿佛他两人年龄倒了个个儿。

    雪儿说道:“丹凤公主请两位去厅中小聚,萧大侠、柳大侠、独孤大侠都在呢。”

    陆小凤同花满楼行至小厅时,厅中的气氛说不上好。

    独孤方、柳余恨对坐桌前,“萧秋雨”抱剑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上官丹凤还未到来,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雪儿略停了停脚步,一溜烟跑到“萧秋雨”身边坐下。

    陆小凤眉头一挑,率先道:“三位兄台早到了,看来是我们来迟了。”

    独孤方冷笑一声:“既是来迟,怎能不自罚三杯。”

    他一拍桌面,桌上两只小巧酒杯砰得弹起,带着清亮酒液射向陆小凤和花满楼。

    酒杯去势似缓实快,花满楼和陆小凤只站立不动,仿佛是来不及反应独孤方的突然发难。酒杯到花满楼一臂之内,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仿若只是伸了伸手,那酒杯就乖巧地被他拿在手中,不像独孤方拍去的酒杯,反倒像他自己从桌上拿起一样自然。

    这份时机拿捏得相当巧妙,可见花满楼听声辨位的本事不俗,上官雪儿不禁小小“哇”了一声。

    再看陆小凤,他微微启唇将飞来酒杯叼住,伸颈饮下后噗得将酒杯一吐,那酒杯以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回独孤方手边,仍是端端正正落在原来方位:“哈哈,美酒好喝,罚酒可不好喝。”

    独孤方脸色愈发难看,他奈何不得陆小凤,可连一个瞎子也同样奈何不了。

    假做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姗姗来迟,她已将之前的一袭黑裙脱下,换上一件淡紫罗裙,脸庞、颈项、手臂细腻洁白,散发着淡淡珠光,美目流转间就摄去三分魂魄。

    “我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陆小凤调笑道:“不晚不晚,公主什么时候来都不算晚。”

    “哦,这怎么说,不怕我是怠慢你么?”上官飞燕笑着走至桌前。

    陆小凤悠悠道:“轻匀两脸花,淡扫双眉柳。公主既已精心打扮,我等连略等一等都不肯,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萧兄、柳兄、独孤兄,你们说是不是?”

    独孤方自诩是江湖侠客,却绝说不出似陆小凤这样的话来夸赞上官飞燕的,只憋得两脸通红,不发一言。柳余恨冷冷淡淡瞥他一眼。

    待陆小凤期待的目光看向钟芙,钟芙十分“给面子”地应和一句:“卖油翁的桶、陆小凤的嘴,天下间还有这么油滑的东西,我也见识了。”

    雪儿忍不住噗嗤一笑,连花满楼亦是展开袖中折扇挡住唇角。

    陆小凤吃了一瘪,若说大金鹏王这里唯一能叫他吃瘪的,也就是眼前的萧秋雨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偏偏他还较起劲来,吃了一次瘪下次又不长记性仍眼巴巴地凑过去。

    上官飞燕叫众人坐下吃酒,陆小凤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好笑这一桌人心思各异。

    独孤方分明是吃醋他同花满楼,先前才那样找他们麻烦,或许是因为丹凤公主请了他俩来帮忙,他觉得自己被人比下去了?只是他看独孤方同萧柳二人,关系似乎也并不融洽。

    ——陆小凤猜得八九不离十,甚至方才开席前厅内的冷淡,也是因为钟芙拒绝了独孤方去找花满楼麻烦的提议。

    独孤方见花满楼只是一个瞎子,不免起了轻视之心,偏之前陆小凤又对花满楼几番推崇,可不就更是火上浇油,他可不只想教训花满楼那么简单,他是冲着杀人去的。

    席间,上官飞燕忽得泪水涟涟,站起对众人举杯道:“我父亲年事已高,近年来一直念念不忘故土,忆及叛臣总是心痛难耐。今日请来诸位英雄相助,小妹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敬诸位几杯,便是事有不成,我也绝不怪罪。”

    上官飞燕启唇饮尽酒水,一杯饮罢,脸色酡红,衬着那晶莹双目,说不出的瑰丽旖旎。

    上官雪儿愣愣地看着表姐,她只知道表姐一向高傲,向来不肯示弱于人前,长这么大她何时见过表姐哭过,即使她曾窥破她六趾的秘密,表姐也只是难堪地说不出话来,可见家里出的事情不小,把表姐逼成这副模样。

    自祖父上官谨病逝后,雪儿没了严厉长辈管教,自来随心所欲,此时骤然感知家中压力,不禁满心低落,垂头丧气,觉得从前的自己有点过于孩子气。她忽又想起许久不见的姐姐,本是怀疑是表姐把姐姐藏起来了,眼下却不能肯定,各番缘由加诸心头,不禁低声叹气。

    忽见一道蒸鸭子摆至自己面前,雪儿仰头一看,正对上“萧秋雨”目光。

    钟芙说道:“看你喜欢吃这道菜,多吃点,长得高。”

    好吧好吧,比起席间各位大侠,她身量确实不高,上官雪儿埋头扒饭,一时间吃得比谁都起劲。

    上官飞燕饮下自己那杯酒,柳余恨忽然站起倾倒酒壶,他双手异如常人,本来席上众人都视之平常,他却道:“柳余恨值此残躯,但凭公主差遣。”

    独孤方也忽而起身,却不是对上官飞燕,反而枪口指向钟芙:“萧兄,咱们相识多日,我却还未领教过萧兄剑法,不知萧兄肯不肯赐教。”

    席间蓦地一静,其余人纷纷停下手中物什。

    陆小凤目光看向“萧秋雨”,只见他含着淡淡微笑看着独孤方,可那笑容客气十足,冷淡疏离至极,他将将认识“萧秋雨”不久,也不知他这表情是不耐还是生气。

    钟芙只觉得独孤方神经病一个,疯狗一样非要把所有人都咬一口不可。

    花满楼温和地打了下圆场:“三十年女儿红可是难得,如此良辰怎能辜负美酒,独孤兄,与萧兄的比试不若改天再议。”

    独孤方讥嘲道:“花公子不知,萧兄剑舞是一绝,既是良辰,何不以武助兴。”

    上官飞燕见独孤方脸色赤红便知他已饮醉了,她此刻也恼了,独孤方功夫是高,可这三天两头无事生非的本事也真是不遑多让,她刚要出言制止,却听到“萧秋雨”开口。

    “既然独孤兄相约,怎么好拒绝。”

    独孤方一怔,大声道:“好好!”

    他已经当先跃出房间,跃至中庭,袍袖一振,一根链子|枪已经赫然在手上。

    独孤方人长得矮小精壮,满脸火焰络腮胡,擅使的兵器却兼顾刚柔,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长链枪藏在身上的。

    他两脚踏入地面,地面突然向下凹陷一块,可见他这力道之深。

    一道银光一闪,钟芙已经手提长剑轻飘飘跃出房外,未及她落地,独孤方抢先攻来,链子|枪出手,先削她左肩,钟芙长剑递出,剑锋缠住枪头,只听得兵器“呛”一声交击,清脆至极。

    花满楼眉头一皱:“萧兄这剑却先差一筹。”

    陆小凤此前也见过她手上那把剑,漂亮归漂亮,却远不及独孤方链子|枪之韧。

    上官飞燕脸色一红,不禁大窘,柳余恨知道其中缘由不会说出来,花满楼和陆小凤却不知道这把剑是上官飞燕特意选出来赠给“萧秋雨”的。

    上官雪儿着急道:“那可怎么办,萧哥哥会不会输了。”

    陆小凤摇头道:“不会。”

    独孤方链子|枪是用精钢所铸,端的锋利坚韧,两道兵器刚一相碰,钟芙就知道,若是硬碰硬,自己手上这把剑不出三招就得断成铁片。

    她剑锋一甩,将枪头甩出,独孤方两步跟上,拽过铁链,于枪棍上使力一送,枪头复又对准钟芙咽喉,急刺而去。钟芙横剑在身前,剑身绕着枪棍一转,两下里缠住枪棍,一时胶住。

    独孤方不禁心中自得,若是兵器之坚,长剑如何抵得过他,偏偏萧秋雨还要使蛮力硬拼,只要他抽链一拽,便是萧秋雨能挺住,这剑也挺不住。

    他手臂肌肉鼓胀,奋力一拽,长枪那头却仿若插在岩石之中,他忽得一怔,再度发力,几次里“萧秋雨”稳如钟,丝毫不动,那长剑也仿佛变成什么金刚打造,链子|枪竟分毫克制不得。

    殊不知,钟芙已将真气灌注剑上,独孤方当然无可奈何。

    见事不好,独孤方忽得将链枪一抛,一双肉拳铁锤一般直奔钟芙太阳穴,他变招极快,一旁观战的上官雪儿吓得“啊”了一声,双目紧紧盯着场中,心快跳出喉咙来,只怕“萧秋雨”躲闪不及,被独孤方一双铁拳击中。

    钟芙长剑被枪棍缠住,忽而剑身微晃,长剑绞住链条上,但见链条左右晃动,枪头一端,链条一端忽得齐齐将独孤方双手缠住,她剑身平平递出,一道柔和力道从链条传到独孤方双臂上,霎时将独孤方连人带枪一齐震开。

    独孤方被震得猛地后退,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等他回过神时,眼前银花漫天,恰如落英倾泻,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他持枪突刺,左右不得法,忽得跃上一旁梅花树,想要借攀树跳出剑圈。

    陆小凤此时心中暗暗称奇:“萧兄前面几招还是疾银剑法,最后一招是什么,怎么未曾听说过。”

    独孤方想攀树遁走,未等轻功下一步运气,忽觉身前一震,仿佛有什么力道在他身前一拍,人忽得向后倒飞出去,等他后心落地,再抬头时,剑尖已经稳稳对准他的咽喉。

    上官雪儿收回悬着的一颗心,拍手作乐。

    钟芙收剑回鞘:“独孤兄,承让了。”

    独孤方对上她冷冷目光,只觉心头惶然之际,此前傲气忽然烟消云散,酒气化作冷汗倾泻而出。

    一阵香气从钟芙上空落下,她伸手一拂,原是一朵金黄腊梅受惊落下枝头。

    钟芙手上运劲,上官雪儿发上一沉,只觉鼻尖划过一道香气,忙回过神自腰间掏出小镜,果见那朵腊梅稳稳当当落在她的发髻间。

    她摆弄着对陆小凤道:“表弟表弟,快来看看,表姐的发簪好看么。”

    陆小凤叹气道:“萧兄这一招我是不会了。”

    花满楼笑道:“竟有你认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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