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说起数年前监察官伊洛克被暗杀的事,莉芙拉难辞其咎,那位下令决定掩盖克利普斯之死真相的监察官,最后确确实实是死于她的手中。所以当西风骑士团的人将她逮捕,她也无法辩驳。

    她是在与荧交谈的过程中,无意间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被蒙德城中认识她的民众认出来,随后骑士团就派人将她抓走了。

    代理团长琴并未将她关进小黑屋,而是直接让人把她带进了骑士团的办公室里,莉芙拉见好就收,乖乖坐在了沙发上。

    “莉芙拉小姐,多年前在晨曦酒庄的酒会上,我曾见过你一面。”琴谈吐温和,坐在办公桌的高椅上。

    骑士团的大团长法尔伽在出外勤不在蒙德,她担任代理团长一职很多年了,她亦是蒙德旧贵族古恩希尔德家族的一员。

    “琴团长当众把我逮捕,不会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莉芙拉头脑虽简单,偶尔却也会发挥点作用,比如对陌生人警惕,眼前的琴显然对她没有敌意。

    “喝茶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骑士团有责任维护民众安全,你涉嫌杀害伊洛克,已然是与骑士团相悖。”

    西风骑士团创立的初衷便是守卫蒙德城的居民,维护民众的权利。

    琴眼神略显严肃,微抬了抬手,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几位熟面孔走了进来。莉芙拉喝了一盏茶的工夫,昂头就看见了凯亚和安柏的身影,其中还有一位身材婀娜面色慵懒的女性。

    “初次见面,我是西风骑士团的图书管理员丽莎,你就是那位暗杀了监察官的小可爱吗?”她浅浅一笑,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一双青葱般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莉芙拉打量了他们几眼,看这阵仗可不小,安柏朝她递来一道担忧的视线,脚步迟疑地回到了琴团长的身后。

    “凯亚。”她冷不丁出声,喊住躲在众人身后预备悄无声息溜过去的人,后者笑了笑,“这事我确实提前就知情,可是我也没办法拦啊,迪卢克有没有教过你,做错事就要认罚?”

    几人目光同时盯住她,莉芙拉就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眼神顿时就坚定不起来了,微微皱了皱眉。

    “那你们想怎么办?伊洛克是我杀的,当时凯亚也在场,他可以证实,骑士团要我一命还一命吗?”

    她回想起当天的情形,并不感到后悔。

    琴敲了敲办公桌,神情冷峻,语态急切地向凯亚问话:“她说的是真的吗?凯亚你在现场。”

    “不错。”凯亚无奈叹了口气,投向莉芙拉的眼神变得复杂,便如实说了那天在骑士团发生的事情。

    当初克利普斯以邪眼的力量斩杀魔龙乌萨,西风骑士团的监察官伊洛克却因为一己私欲掩盖实情,事后骑士团的众人对他的处理方式表示不满,可那时大团长不在蒙德,琴就写信告知了大团长一切事情原委。

    西风骑士团掀起内部风暴,对伊洛克展开调查,可即使是大团长下令调查,依旧难以撼动他的位置。伊洛克的背景强硬,他的行事作风与骑士团背道而驰,早已是民众眼中的罪人,只差一个罪名就能将他驱逐下马。

    当时迪卢克远走他国,安柏找到了莉芙拉,她说明了克利普斯身死那天在骑士团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将伊洛克的罪行详细告知。不久之后,就传来了伊洛克遭遇暗杀,安柏胆战心惊,生怕是自己害了莉芙拉犯下这样的祸事。

    莉芙拉却是很早就在迪卢克眼中窥见了实情,伊洛克并非杀害克利普斯的凶手,可他的做法让迪卢克心如死灰。

    趁着月黑风高,她潜入了骑士团,碰见了晚归的凯亚。

    “莉芙拉!”

    凯亚阻拦了她的去路,不惜拔剑相向。

    她那时年幼,稚嫩的脸庞上沾着不知在哪蹭到的泥巴,眼神却很倔,“你离开酒庄的时候我没拦你,你现在也拦不住我。”

    莉芙拉直冲伊洛克的办公室,他追上去,将她拽走,语气很冲:“大团长已经下令调查,你这样做你知道自己会给晨曦酒庄带来多大的麻烦吗?你考虑过后果吗?”

    “我需要考虑吗?迪卢克都走了,酒庄还有人会在意我做了什么吗?”她召唤出法杖挡开他的无锋剑。

    她需要做的就是出一口恶气。

    骑士团外风急天高,雷鸣电闪,枝丫拍打着窗户,声势浩大,一场洗清罪孽的暴雨势不可挡。

    莉芙拉闯入骑士团最里边的办公室,正好撞见一抹黑影从窗口逃窜,而伊洛克骂骂咧咧地转过身,“你是何人?”

    “早就知道你意图不轨,这种时候你还在和你的同伙狼狈为奸,我要杀了你!”她眉心紧锁,将法杖抛出,抵在他的脖子上。

    伊洛克毫无还手之力,吓得冷汗连连,抬头瞧见女孩身后的熟面孔,顿时叫喊出声:“凯亚!有人擅闯骑士团,还不把她拿下!?”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引来图书馆逗留的人,莉芙拉听到脚步声,刚想回头就被人摁着肩膀一推,办公室的门猝然闭上,伊洛克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凯亚…你可是骑士团的人,难道你要做违背骑士团理念的事吗?”伊洛克一个劲地往后撤,法杖直直抵上他的脖子,脆弱的血管在法杖的威压下被割裂,渗出一条鲜红的口子。

    莉芙拉彼时魔力低微,可是杀死伊洛克还是绰绰有余,只要凯亚不会从中作梗。

    “抱歉,我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见,外边风大吹开了监察官的办公室窗户,我不过是进来看看有没有重要文件丢失而已。”凯亚语气松快,闻言也只是耸了耸肩,闲庭信步地在办公室里走了走。

    伊洛克满脸不可置信,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他看向莉芙拉的目光无疑是恐惧慌乱的,语调也跟着发抖:“小妹妹,我见过你,你是晨曦酒庄老爷的义女对吧?如果你是对骑士团的处理有异议,你大可以明日过来,我们重新审理此案,何必如此呢?”

    “闭嘴。”莉芙拉懒得和他周旋,伸手握住法杖的尾部,轻轻一划,就穿透了伊洛克的胸口。

    濒死之人露出惶恐的神情,伊洛克喷出鲜血,在空中炸开,身后有人拉着她的手腕,把她火速带离了西风骑士团的监察范围内,也让她免于被伊洛克的脏血溅到。

    莉芙拉瞥了他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就走了。她不认为凯亚会包庇自己,可她离开酒庄后,蒙德只传出伊洛克被暗杀的消息,有关于她的名字仿佛被丢进了风里,风吹散了她来过的痕迹。

    这不是必要的杀戮,可是除了杀死伊洛克,莉芙拉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心中的悲愤。

    她生活在野外,有时也会混入丘丘人的营地休息,直到有一天凯亚给她写了一封信,告知魔龙乌萨之所以出现在蒙德的背后原因。

    莉芙拉才开始接触深渊这个组织,在蒙德亦有许多深渊的据点,他们的文字晦涩难懂,她只负责击杀,随后将消息传回骑士团,交予凯亚。她对他并不是说有多信任,只不过他这人擅长装傻充愣,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回忆到这就算是结束了。

    琴的眼神变得锐利,看向一脸无谓的凯亚,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莉芙拉,思虑再三还是沉沉叹了口气,“当时我们赶到骑士团时,伊洛克已死,而他背后之人从此不再露面,我们无法给他定死罪。”

    所以当暗杀他的人浮出水面,骑士团上上下下才会感到忧心,伊洛克犯下的罪责难逃,可罪不至死。

    大团长法尔伽收到琴写来的信也没有说明什么,只是让骑士团不必声张,以免引起蒙德民众人心惶惶。

    莉芙拉舔了舔干燥的唇,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我坦白从宽,骑士团应该能减轻一点我的罪责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莉芙拉小姐就不担心自己会接受怎样的惩罚吗?”琴哑然失笑,内心有些拿不定主意。

    丽莎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心安,随后说道:“陈年旧事查起来本就繁杂,当时已经查出伊洛克的多项罪责,他本该被驱逐,不过现在既然他已经死了,我看其实也不必给莉芙拉定多大的罪名。”

    行正义之举,若是被问责,恐怕会让民众不服。

    琴负手,有些踟蹰不前,好半晌才开口:“丽莎说的不无道理,骑士团之所以没有将莉芙拉小姐关进大牢,也是想询问清楚前因后果,毕竟当晚是有人亲眼目睹你走出了骑士团大门。”

    之后那人在民众里传播让人心慌的言论,声称是晨曦酒庄的三小姐杀害了伊洛克,可伊洛克那时的名声奇差,人人喊打,他们又怎么会放任谣言自流,没多久就将散播之人告上了骑士团。

    凯亚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语气含带几分笑意:“既然如此的话,为了不让旧事引起民众慌乱,不如就罚莉芙拉打扫教堂一年,在蒙德城义务劳动半年,怎么样?”

    “你倒是会打算。”琴暗暗瞥了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你身为骑士团一员,明知故犯包庇他人,你也该陪同一起受到惩罚,否则下次你还敢。”

    凯亚“诶”了两声,晃荡着脚步走到莉芙拉身边,搂了搂她的肩膀,“什么包庇,这可是我妹妹。”

    说罢,骑士团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随后几人抵达琴团长的办公室。

    凯亚暗叫不好,连忙把手挪开,可还是落入了推门而入的迪卢克眼中 ,他倒也没多大反应,黯淡的眸子盯住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她朝他眯着眼睛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迪卢克老爷来的正好,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会将西风骑士团对莉芙拉和凯亚的惩处张贴于发布栏,现在你可以把他们带走了。”琴如是说道,对迪卢克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谦卑。

    闻言,迪卢克缓慢走到莉芙拉身边,她喝了好几杯茶,现下倒是有些想去解手,冲他露出一抹讪讪的笑容后,她就拉着安柏走出了办公室。

    凯亚笑了笑,站了起身,朝琴团长和丽莎打过招呼后,就走出了办公室,离开前,他说了一句:“这回可不是我故意隐瞒,有些事还是需要莉芙拉她自己告诉你的。”

    良久,迪卢克方才向琴颔首致意。

    “莉芙拉归属晨曦酒庄,她那时年幼不懂分寸,是我管教不严,骑士团的惩罚她会照做,多谢了。”他低垂着眉眼,紧锁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神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琴缓缓摇了摇头,温声说道:“迪卢克老爷是我的前辈,当初是骑士团对不起克利普斯老爷和你们,莉芙拉会这样做也是为了晨曦酒庄,前辈回去后也不用过多责罚,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这话听上去像一个长辈说的,老气横秋。古恩希尔德家族与莱艮芬德家族是故交,故而她对莉芙拉难免包容。

    迪卢克离开后,丽莎才悠悠闲闲地开口:“原本骑士团也没有打算将莉芙拉问罪吧?为了伊洛克那样的人不值得,只不过莉芙拉确实应该好好管教管教,她行事过于冲动了。”

    而且还有凯亚那样口嫌体正直的兄长包庇,莉芙拉如何能自省,只希望迪卢克能够严加管教了。

    唉。

    真是任重道远。

    ……

    晨曦酒庄。

    莉芙拉经此一遭,倒也没长什么记性,回来后依旧该吃吃该喝喝,爱德琳为她调试了洗澡水,就带她去沐浴了。

    舒舒服服泡了澡之后她披上浴巾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杵在她房间里身姿挺括的青年,他眉眼凌冽,看向她时像是要兴师问罪,莉芙拉瞬间就不敢造次了,甚至有点想回去再泡泡。

    “哥哥?”她讨好似的放软了语调,脚步晃来晃去也没上前几步,一直在原地打转,见他面无表情,她又换了个称谓,“迪卢克…你别这样看着我呀,骑士团不是也没把我怎么样吗?”

    迪卢克闻言有些想笑,紧皱的眉峰微微舒展,语气平直冷硬:“既然没怎么样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害怕?”

    “有点。”她攥紧浴巾的一角,悄声上前了几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刚沐浴后温热的体温传递了过去。

    …迪卢克的眼神凶狠得像一匹狼,饥不择食的饿狼。

    “哥哥…”

    莉芙拉刚张开口,他猛地倾身向前,下一秒嘴唇就被他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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