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呕出那口深到发黑的血后,莉芙拉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地醒来,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死寂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断断续续响起嘈杂的声音,在无数奇形怪状的声响里,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克制且细微的气声,正想听到更多有关于他的事,愈发深邃的黑暗将她的梦境彻底席卷。

    她唤出法杖,几乎用尽了魔力驱散了这片迷雾,终于来到了她的梦境世界。

    棽棽悠闲自在地坐在池子里,见她满身狼狈闯进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语气幸灾乐祸:“怎么样?吐血的感觉很难受吧。”

    提瓦特的法则不容篡改与质疑,它早知道阿雀的宿命是早亡,原主死于非命,即便是莉芙拉进入她的身体里,依旧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那时棽棽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天。

    莉芙拉低头看见月白的羽织袴染上血色,腥腻的血味在她身上弥漫。

    开口时她听到自己哑不成声的嗓音,一时怔愣:“…这种毒无药可救么?”

    “那只狐狸不是告诉你了吗?是慢性毒,早就渗透你的全身了,今夜若是你不去阿蝉那儿,兴许你可以多快活一阵子。”棽棽说。

    她有一瞬间产生质疑,不多时就想明白了。鹰司进在给阿蝉的饴糖里下毒,通过她信任的人之手给她投毒,不得不说是个好法子。

    见她傻愣愣地杵着,棽棽眨了眨眼,扑扇翅膀飞到她身边,坐在她肩膀上,半点也不嫌弃她身上的脏污,老气横秋道:“某人不是觉得力量可有可无吗?这就是我想给你上的第一课,无论现状如何,务必不要沉溺在美好事物中,手中紧握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有时候太过信任他人也会害了自己哦,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怎么越来越笨了…”

    自打来到稻妻,莉芙拉懈怠修习,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保持现状便好。

    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重蹈覆辙,所以说,做个凡人最重要的是坚持自我。

    “…我很快就会死吗?”

    棽棽语调轻快:“虽然药石无医,可也不至于即刻毙命,还有些时间。”

    “我想醒来。”莉芙拉抬手把它拍开。

    梦境世界蓦地崩塌,眸子一闭一睁,眼前晃了晃,耳边模糊不清的声音逐渐清晰。

    窗外夜色宁静,月光渗进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落在窗前那人萧条的身影上。

    莉芙拉试探性动了动手指头,身上似乎还有些力气,不像想象中那般气若游丝,说句话就会命丧当场,除却胸口难以压制的钝痛外,她觉得自己并不像一个濒死的人。

    她躺在榻上,看向立在窗台边的绫人,卧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外间有其他人的气息,大概是医士昼夜不停守在外边。

    月色落在他浅色的长衣上,他迎着稀薄的光亮,宛如沉睡池子里顾影自怜的夜莲。

    他在想什么呢…

    她忽然呕血病倒,他心里该是什么感受。

    会想到他早逝的父母吗?会心生恐惧,担忧她也会早早离他而去。

    莉芙拉发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那些荒谬的幻想一阵一阵的疼,就连呼吸都显得力不从心,待她缓过神,绫人不知何时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总是很淡,像澄澈的水,眸子沉静地注视着她,往日揶揄捉弄像只狐狸的眼里情绪有些凝滞,一眼看过去,她竟然能看出他那一成不变的神色中些微的哀恸。

    绫人几步走过来,唇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看起来镇定自若:“觉得如何?”

    “我…”莉芙拉平躺着,甫一张唇,就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咳着咳着就呛出了一大口浓稠的血液,飞溅到她的脸上。

    猩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蜿蜒流下,眼睛里好似也被殃及,她紧闭着眼,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可她抑制不住地咳嗽。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柔软的帕子在她唇上擦拭,她眼眶里的红血丝模糊视线,见到绫人的面容都是一片恐怖的赤色。

    他动作从容,在她昏迷时也常常咳嗽喷血,家仆为她换下好几身衣服,医士说起她的病情大多都是一脸愁容,欲言又止便是最好的解答了。绫人并未多问,安静擦拭她唇角的血渍,指腹时不时在她额角轻抚。

    莉芙拉胸口渐渐停止了剧烈的起伏,有人扶着她的肩把她带起来,衣物被黏糊糊的血粘住,她靠在绫人怀里,感受他的手指缓慢剥开她的衣襟,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胸口疼痛的部位。

    “是这疼吗?”他胳膊环住她的脖颈,似乎把下颌抵在她清瘦的肩颈上,声音淡然。

    她被剥了个干净,身上泛起一丝凉意,那股疼痛却隐约散去了些。

    绫人默不作声揉弄她疼痛的部位,期间喂她喝了一瓶药,见她有所好转,就为她揉了大半夜,她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向他。

    待她恢复了些力气,便红着脸摁住他的手,虚弱的声音中混杂着一丝难为情:“绫人…我已经不难受了,你可以松开了。”

    这种时候她还能顾得上害羞,看来真是不把性命当一回事。

    绫人给她披上衣衫,手臂仍然一动不动地紧揽着她的腰,力道前所未有的强劲。

    他吹灭床头烛火,拉下纱帐,就着这个掌控感极强的姿势躺了下去。

    “下毒的人是鹰司进。”

    他猝不及防出声,把莉芙拉都吓了一跳,沉默片刻后,她“嗯”了一声。

    即使是有血缘亲情的父亲,在权势利益面前,尽管她帮助过鹰司进,可他眼里依然容不下她这样一个无视家族荣光的女儿。

    如果她的存在是为了给鹰司家带来威胁,比起活生生的人。那她倒不如是一具死尸。

    莉芙拉附耳在他的胸前,听到他沉闷的心跳声,心不由主地吻了吻他的唇瓣。

    辛苦了,绫人。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父母相继离世后的夜晚很煎熬吧,初出茅庐坐上社奉行大人之位的那一夜也曾感到慌乱吧,独自承受外界与政敌的质疑与唏嘘声想过要逃避吗…在她中毒昏倒的一天里,他是否也在备受痛苦艰难的折磨呢?那双若无其事为她换下染血衣物的手,也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颤抖吧。

    莉芙拉心里莫名一阵难言的酸涩,越想越难过,比身上的疼痛还要苦。

    “绫人…”

    闻声,他垂下眼,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映在她脸上,“想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吧,毒性渗透全身,吃再多药也救不回来的。”她残忍地揭露事实。

    一整晚,绫人都不曾询问过她的身体状况,好似她感染风寒一般,面不改色地喂她喝药,替她换下脏兮兮的衣物,安抚她。

    是因为心中不愿意接受所谓的事实吗?她不久于人世,对他来说是重大的打击。

    绫人一言不发吻向她的唇,湿热的舌在她唇缝舔舐,换做平常她早就抵抗不住热情地回应他的吻了,可莉芙拉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并未深入,只是反反复复含着她的唇舔吻。

    不接受现实么?兴许是其中一种。

    他自年少时就深知自己作为家族长子的责任,任何需求都要为家族让步,他自身的某些渴望都能抛之脑后,以前绫人很少为自己要求过什么,他所求的就是家族与家人。

    在阿雀来到神里家之后,作为他的暗卫,她有些懒惰。后来他成为家主,她屡次三番挡在他身前,以身搏命,他交付信任。

    守护家族,与天守阁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斡旋,不过是身为神里家家主的职责所在。

    绫人从不将联姻视为政权斗争中的一种,他会和她在一起,是顺应心意。

    这场在世人眼中夹杂着多种利益冲突的婚姻,也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纯粹。

    绫人在她昏迷时想过,其他人欲壑难填,得陇望蜀。而他真正为自己的需求付出行动的就只有这一件,这也算得上贪婪吗?

    不知不觉思虑良多,莉芙拉被他吻得身体舒服不少,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他不在身边,她下意识看向窗口,却也没瞧见他的身影。

    这一幕与先前她醒来时重合,她翻身下床,身披着绫人过分宽大的外衣。

    她拉开门扉,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廊下的绫人,他听见动静回眸看向她,眼神里的迷茫都来不及收回就落入了她的眼底。

    “睡不着吗?”莉芙拉问道。

    绫人敛下眼睑,探手拢紧了她的外衣,紧紧握住了垂在身侧的手,“怎么醒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沉寂片刻,他温声道:“怎么这样逼问我?非要听到我在为你的事思前想后,忧虑得彻夜难眠,这样说你才会满意吗?”

    莉芙拉微愣一下,而后眯着眼睛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心,颔首:“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妻子卧病在床,你怎么睡得着。”

    妻子…

    绫人眸光微微晃动,心中那股被压抑下去的躁动又浮动起来,他忽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面颊上轻轻抚摸,克制又难耐,她叹了口气,握住了他放在脸上的手。

    她抱住了他的手,把脸埋在他手心里,有些温热,她亲昵地蹭了蹭,而后松开唇,用牙齿轻咬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舔舐。

    “绫人,我们都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担心,既然我们都知道不久之后的结果,那这些天就像平常一样度过好吗?”莉芙拉轻声道。

    她动作珍重地捧着他的手,轻易露出示弱的姿态,伸出脆弱的舌尖吻他的指节,用自己的脸颊蹭他的掌心,仿佛一只袒露柔软肚皮的狸猫,在对亲近的人双手奉上自己的弱点。

    绫人勾了下唇,抬起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脑袋,“怎么这样黏人?”

    “…你明明也很喜欢。”

    她垂下眼,瞥见身前两人交缠的发丝,心脏好似突然被人挠了一下。

    一片浓重的夜色下,两人立在连廊,不约而同抱紧了对方的身体,用从未有过的力道,他们相视一眼,就心照不宣地吻向对方,唇舌交缠,呼吸都在发烫,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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