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

    “啪”又是一个耳刮子,柳氏叉腰挑眉瞪眼,长长的指甲戳的脑门一片红痕:“贱蹄子,滚远些!才吃了几日饱饭,脑瓜子也活络起来,定是嫉妒你姐姐的好姻缘才挑唆她。且等着,等过了这桩事,看我不打残你下半截!”

    今儿什么日子,都排队打我吗?柳宝珠捂着脸呜呜的哭给高盼儿看。喏,你看到了,教我的我一字不落都说出口,可当初排练时没这两巴掌啊!

    这没章法的闹也闹不出个结果,目的是要把这个人塞进他们家门。赵氏老迈头脑却抵得上十个柳氏,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衫,她只咬住周彦邦。

    “周大人怎么看,您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男子汉做事总不能没担当吧?您言语一声,咱们也有个法子。我盼儿闺阁女孩,就是一厢情愿,大人您也逃不脱干系。或是报官,请衙门做个裁决。或者、或者如宝珠所说那般,你收了她,不过是多个屋里人,况她又倾心与你,这样岂不皆大欢喜?”

    调头又开解苏锦,枯瘦面上一脸奸佞,干瘪的嘴里说出最恶毒的话:“好歹她是妹妹,闹的下不来台,以后还如何相见?不如咱们让肉烂在锅里,你同盼儿姊妹,况你又无所出。听闻府上已经两位姨娘,让她赶在头里生养了给你。有孩子傍身,那府里自然没人小看你,可谓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嗳嗳嗳。”别人未开口,柳氏先嚷嚷起来:“叫你声祖母,你叫奶奶,叫你祖宗!别把她往坑里带啊。挑唆着她往下流走,凭白的去做小,我不依!”

    你不依?八百个铜钱穿一串,不成吊的东西,谁又依着你呢!林初兰恨的牙痒,上去就是一脚。

    “无耻至极!”骂人的却是苏锦,她终于开口了,慌乱的场面因她的言语产生片刻的安静,众人都想看作为夫人的她如何发落。

    她的心虚无人能体会,周彦邦的模棱两可让她产生巨大的疑窦。加之她和宋清平的事情,真是的负气吗?还是、还是真的两情相悦?怀疑摇摆间,她做了最大的妥协。

    “姐姐,姐姐,自幼有好的都是你的,你强过盼儿千万倍!可若论起对公子的情谊,盼儿绝不低头。求姐姐松松口,我不要名分,什么也不要,只要陪着公子。君子有成人之美,求姐姐成全!”

    好,好个成人之美!

    “做个外房,可愿意?就在你家中,也无需另买住所,他想来便来,可好?”

    啊?这话像一根针,毫不留情的刺破谎言。

    高盼儿惊慌的瘫坐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苏锦会说出这种话。外房?啊!外房,在我家中,想来就来?那岂不是拿我当婊子,拿我家作勾栏院啊!这算什么?我高盼儿依旧是摸不得周府门槛,啊?呵呵!

    那是众人少有的狠厉之色,她望着周遭所有人,精准的对准赵氏:“我做不得她姐姐,谁家妹子请期之日勾引姐夫。”

    转头对准高盼儿:“收起你的海誓山盟,惺惺作态,莫要在演戏,高盼儿,我太懂你了。你一向眼高于顶,比不过外头就成日跟我比。凡我有的,你定要有或者比我好。以前是书簿、花翠,现在又看中了男人。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报官报官,即刻报官。”

    赵氏忽然扬声高呼:“分明是男人家诱骗闺阁女孩,我就不信衙门里无人主持公道,天理世间,还有这等没王法的事!万一这丫头想不开,寻了短见,到底是一条人命,你能说跟你一点儿也没关系?传扬出去,街巷市井,朝堂之上,身为公门中人的周大人,终究是私德有亏!”

    赵氏没想到苏锦能做的这样绝,枣木拐杖敲的地面咚咚乱响。事情没有按预期进展,令她气急败坏,却也是虚张声势。

    “真到那时,我就抬着她的尸身,去你周家门上闹。去司里,去衙里,去顺天府闹。占了身子想跑,拎上裤子不认,欺负我高家无人吗?”

    好么,果真到了这一步,拿仕途相要挟!

    “不能不能,报了官我盼儿就名声就坏了,叫她如何做人。”不过是激将之计,柳氏的蠢傻惹得赵氏火上加火,拿着拐杖没头没脸的往柳氏身上招呼。又卖老大声的咳喘起来,一股子年老恶臭味扑鼻。

    “告,一定要告,我也要告!”

    她不怕!总在这里扯皮叫骂浪费唇舌,实在是累了,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有人咄咄逼人,她也不会任人欺凌。

    “听云,叫外头小厮写了状子递给顺天府尹,曹光戚曹大人。顺天府不收就送到按察司。写,高氏门女,闺阁在室,生性淫、荡,举止轻浮,请期之日用尽心机勾引姐夫。做下伤风败俗之事仍不思悔改,胡搅蛮缠,诡计多端,实属大逆不道。照我的原话,快快去写,有一丝耽搁,荆笞一百!”

    望着众人,一双明眸阴沉扫视,继续说道。

    “在的不管大小都是人证,不要以为你们是高家奴婢,就妄想有作伪证维护你们主子。有不说实话的,企图包庇的,看我周家答不答应!官司既然打起来,就往大了打,最好让满城妇儿皆知,叫大家也评评理。妹子勾引姐夫,反被告,可还有王法?既报了官就由不得谁了,是非黑白,凭官发落。”

    “我再告诉你们,都听清楚。我朝律令,男人通奸至多流放,女子罪至凌迟,十恶不赦。没人同你们扯老婆舌头,只管去告,坏我夫君名节,我奉陪到底!”

    显然,她们忘了,一直好性儿的苏锦此刻是周府大夫人!比起胡嚼乱骂,来回的拉扯,重复的车轱辘话,她的话里满满都是新鲜,是这些内宅妇人不曾听过,不能想到的。

    她们不知道顺天府,不认得曹光戚,按察司是啥更像天外之词。可是她们知道凌迟,知道落金叶子的周家不能惹。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认识到事态的严重。尤其是柳宝珠,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心中恨极了高盼儿,生怕被牵连。

    这是高盼儿没见过的苏锦,她以为蠢傻不中用的丫头。谁都没想过她能看透这谋划已久的局,稳、准、狠,先发制人,一招毙命,所有人都被拿住了。

    “儿,我对不起你,不该让你来~~”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心中柔弱善良的女孩,被逼到如此境地,苏文茵大悲。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魂。有人包藏祸心,姑母怎么会知晓。不是老鼠窝里的,哪里会偷摸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说谁谁知道,高盼儿不敢看。捂着脸的手被一把扯开,苏锦犀利冰冷的眼神毫无怜悯,盯住满面泪痕又惊慌失措的她,看的她发毛。

    “说好了不要名分,为何做外室又不愿意了呢?你的真心恐怕能挤出三斤水来。这桩恶心事,我认了,是苍蝇是屎我吞下去,但是你,休想踏进我周家门半步!”

    说罢猛然丢了手,扬声喝道:“说的对,我家哪怕是买也绝不要你,就当他外头嫖了个粉头婊子,男人找个乐子算什么。你家一向钱眼儿里翻跟头,同你那祖母商量商量,真心值多少银钱。就是外头行院里也不能白嫖,开个价,我买,只当嫖资!若还贼心不死,我说到做到!!我苏锦说出的话,绝不收回,犹如这簪子!”

    满绿的簪子猛的一砸,碎的七零八落。赵氏心一惊,柳宝珠捂住了眼睛,高盼儿的心随着那簪子生生的漏掉一拍!如此刚烈!

    “公子,公……”

    “爷、夫人,老太爷不好了,府上催着咱们快些家去!”

    周彦邦登时甩了高盼儿的手,大步流星而去。苏锦自然紧跟而,谁有心思在这里盘桓,一刻也不想留,临走林初兰还啐了又啐:“让这破烂货入我门,呸,赖合蟆想屁吃!”

    周彦邦走了,苏锦走了,周家的人都走了,鸡飞蛋打!都结束了。

    “谁、谁,什么人,敢在我高府放肆,打量我们家没男人的吗!”

    高鹏举趿拉着鞋,揉着睡眼惺忪,一夜的赌局,他是被吵醒的。只见高盼儿疲惫的瘫软在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毫无神色,煮熟的鸭子,飞了!宝珠哭喊,表姐,表姐,别死呀,你让我说的我都说。赵氏枣木拐杖躺在地上,早没了刚来时的镇静。柳氏撕扯着柳宝珠的耳朵叫骂,不学好的贱蹄子,给你表姐下套,嫉妒她的好姻缘。年后就不让你来,你那没见识的娘,死命往府上塞。赶紧滚,滚回宛溪去!

    风寂寂无言,裴大郎早已离去。高双儿躲在暗处窥探着这一切,胆小的她向隅而泣,嘴里喃喃叫着苏姐姐。苏姐姐一定恨死我们家了,只怕以后她再也不会来。大姐姐做下的事情,让自己如何面对苏姐姐呢?那些童年里的友谊,那些姐妹相称的美好,苏锦开解她的话,苏锦送她的泥人。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苏文茵捶胸顿足大哭,孩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闹啊,昏天黑地的闹啊!一场闹剧,各怀心思,不知所谓。

    貌似占上风的人,真的如此风光吗?说最痛快的话,承受最恶心的后果。这狗屎一样的男人,做下这不堪之事,她还要替他捂着、护着。苍蝇放到眼前,不吞也得吞,可她不想啊!他也知臊,他也知丑,自家骑马先行。留痛哭的苏锦,和叫骂一路的林初兰。

    “他们、他们……姨娘,我恶心,我不想吞这狗屎苍蝇,不想。”

    “儿呀,他是你男人啊,打老鼠不能伤着宝瓶,你不能让他坏了名声落了官身。需得齐心把老鼠打死,不能为了一泡屎丢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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